叶掌柜在外面越等越心急难耐,这才看见他家姑娘神色自如地从刑部大牢里出来,重点是姑娘身边跟着的不正是方才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人吗?
然后他亲眼看着,那人温柔地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姑娘身上,姑娘对她羞涩一笑……
叶掌柜惊呆了,这是刑部大牢吧?没走错吧?
实际情况却是,陆恪皱着眉对她说:“平日里不是穿得挺厚实吗?”然后大手一挥,把解下来的斗篷罩在她身上。
宋雅言只好尴尬地笑笑不说话。
宋雅言都走到叶掌柜边儿上来了,叶掌柜还没回过神来。
宋雅言只好叫他:“叶叔,咱们回吧。”
“啊,哦!”叶掌柜观察着宋雅言的神色,小心地问道:“方才和姑娘一同出来的是?”
“哦,那是摄政王府上的二公子。”宋雅言笑了笑,接着说道:“二公子说了,刑部不会屈打成招,佟家暂时是安全的,眼下咱们要做的就是搜寻证据。”
叶掌柜隐约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但一时也想不起来,问道:“证据?什么证据?”
“自然是佟伯父没有参与此事的证据啊!”宋雅言接着说道,“咱们回去细细说。”
布庄后院,宋雅言向叶掌柜和得到消息赶来的廖大夫详细地转述了佟家母女所说的事件经过,最后三人商量从运茶路上的伙计,负责运茶账目的管事,以及佟家的大掌柜三管齐下,寻找证据。
交代完毕,宋雅言便要赶回侯府,静待佳音。
目送宋雅言的背影离去,叶掌柜猛地一拍大腿,他就说哪里不对劲儿呢!之前听哪位客人说过的,摄政王府上明明只有一个世子,哪来的什么二公子!
……
陆恪去刑部大牢里看了张峙一眼,这几日的磋磨让这位昔日风光的顺天府尹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见了他,竟然还敢叫嚣。
“陛下!陛下!臣是受肃王之命啊,肃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臣但求一死,陛下……”
张峙咬死了不松口,陆恪也没有办法,他现在可以肯定,此事必定是有人推动,为的就是祸水南引,挑起他与肃王的矛盾,以此来转移圣听。
陆恪想想肃王那脾气就头疼,不知变通,心直口快,要是知道此事,肯定要想方设法地杀回京都,先杀了张峙,然后把杭州府的兵符往他跟前一扔请他收回兵权……
他之前还怀疑过肃王,现在也开始动摇了,若他是肃王,会选张峙这么一个傻子替自己办事吗?
想起来身上还穿着牢里晃荡过一圈的衣服,陆恪忙招呼道:“大福,更衣!”
晓筹捧着陛下换下来的外袍本该送去浣洗,此刻竟也愣在原地。
只因为陛下的外袍上胸口位置蹭上了姑娘家的唇脂,同为女子,晓筹绝对不会看错,只是究竟是干了什么才会将唇脂蹭在那个位置。
晓筹心中惊疑不定,趁着奉茶的功夫往陛下嘴角附近瞧了好几眼,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妥。
陆恪自然察觉到了,问道:“何事?”
晓筹笑笑,回答:“无事,只是怕陛下累着,陛下歇一会儿吧?”
陆恪摇头,道:“还有几封折子要看,你下去吧,不必伺候。”
……
宋雅言回到侯府本想先去给程挚道谢,要不是他找了人托了关系,可没有今天这一趟。但想到程挚还在当差,只好作罢。
常嬷嬷和云罗她们都等急了,恨不能马上出去寻她。
此刻见到她回来,忙围上来嘘寒问暖,端茶倒水。
宋雅言长话短说,安抚她们。
云罗嘟着嘴抱怨:“姑娘走的着急,竟连奴婢也不带上。”
素罗笑推了她一把,对宋雅言说道:“姑娘辛苦,先净面去吧,早上抹的唇脂都花了。”
常嬷嬷眼尖地发现宋雅言小臂上挎着的一件斗篷,还来不及搁下,像是男子的东西。
“姑娘手里的这是?”
宋雅言暗道“不好”,当日从庆云楼回来她让云罗,素罗什么都不要提,带着云罗从红螺寺回来后也嘱咐她什么都不要说,因此常嬷嬷对于陆二公子的存在毫不知情。
云罗知道的最多,溜得也最快,借口“姑娘的帕子还没绣完呢!”飞快遁走。
素罗也看出气氛不对,溜之大吉总没有错。
徒留宋雅言一个人面对着常嬷嬷的审视,一五一十地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部交待了。
常嬷嬷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姑娘,虽说知恩图报理所应当,但是也并非话本子上所说的那一种报答。诚然,对方是王府的公子,钱帛银两也看不上,不若咱们家给他立个长生牌位好了。”
宋雅言点头,“二公子也说过不必报答,至于长生牌位嘛,再说吧!”眼下有佟家的事要忙,也顾不上别的了。
常嬷嬷却是放不下心,他就怕对方嘴上说着不必报答,其实心里有所图谋,她们姑娘渐渐大了,眼看出落的越发标致,就怕一些人动歪心思……
宋雅言这几日不用上书院,却也没闲着。白天忙着询问叶掌柜他们的进度,晚上则蹲守在程挚归家的路上,向他打探案子进行到哪里了。
程挚一直都是一句话,还在审理,暂无动静儿。
宋雅言稍稍放心,没有动静儿最好,催着叶掌柜他们抓紧时间寻找证据。
是日午后,宋雅言和叶掌柜还有佟家的大管家在一起商量进度。
佟大管家道:“老爷每次到了杭州府就有自称是张峙兄弟的人来把东西接走,是以这些年从未打开过箱子查探。”
叶掌柜也将账本翻开,无奈道:“账目上都是茶叶的往来交易,说明不了什么。”
宋雅言仍不灰心,问道:“佟老爷受人之托时,就没有旁人听见?”
“自然是有人的。”佟大管家说道,“张峙府上的侍应人总归是知道的,只是这么长时间了,又是张府的人,如何去寻?”
三人沉默了,确实不好办。
宋雅言还算比较乐观的,总归是有方向了,就是花大力气去找了。
没承想这时,程挚派来的一个小厮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禀告:“表姑娘,世子让小的前来告知,张峙在狱中自戕,请表姑娘切莫擅自有所动作。”
宋雅言一时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
……
御书房内,刑部尚书跪在地上多时了。
今日午时,狱卒照例前去给罪人张峙送饭,谁知牢门打开,面对的却是张峙早已凉透了的尸体。
刑部尚书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忙进宫请罪。谁知陛下平静地听完之后,平静地不发一言,于是刑部尚书只好“平静”地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陆恪平静够了,第一句话就是赤裸裸地质问:“朕让你给朕一个结果,你告诉朕张峙死了?”
“回…回陛下,臣,臣这几日轮番审问,一时不察,才让张峙自戕,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陆恪冷哼一声,道:“治罪?好啊,不如朕杀了你,你到阴曹地府去问问那张峙,究竟为何要自戕。”
“臣,臣有罪!”
陆恪还想再嘲讽他两句,看见摄政王进来,忙起身相迎,“叔父。”
摄政王上前扶起刑部尚书,说道:“庄大人请起,此事本王听说了,庄大人管理刑部,难免力有不逮,先回去吧,该如何办便如何办。”
刑部尚书哪里敢劳动摄政王搀他,忙不迭地起身告退。
比起摄政王温声细语的揭过,他更愿意被陛下疾言厉色地痛骂一顿好不好,摄政王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谈笑间要人性命可不是白来的名声。
“叔父。”也只有在摄政王面前,陆恪才流露出这种委屈的神色来。
摄政王点点头,问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要再追查下去吗?”
陆恪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回道:“查!必须要查!端倪初现,万没有放过的道理。”
摄政王捏捏他的肩膀,赞赏道:“不错,越挫越勇,只是你还怀疑肃王?”
“叔父说过,有时我们看到的只是旁人故布疑云,想让我们看见的罢了。张峙供出肃王来,究竟是混淆视听,还是真相如此,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