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沙漠中的一切看起来都沾满了死亡的气息,不过塔莉垭总是能在一片荒凉中找到有乐趣的地方,比如说这些满地的沙砾岩石。每次部落迁徙时,塔莉垭总是在队伍的最后面磨磨蹭蹭地找石头,而巴巴扬也不得不跟在她的旁边不停地催促她“再不走快一点的话,那天上的老鹰就会叼走你给狗头人上贡了!”。
塔莉垭找的石头也不是普通的岩石,而是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就像是一个大城市的女孩子喜欢收集各色各样的裙子一样,在塔莉垭的眼中这些石头比那些裙子还要引人留意。
“祖母祖母,你看这里有一颗透明的琥珀!”塔莉垭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把一块黄色的石头贴在眼前对着太阳,一束束光芒从这块琥珀的圆角中折射出来,一块看起来如此普通的石头在阳光下看起来竟有点熠熠闪光
“祖母,这颗琥珀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是黄色的,我一定要把她好好的保存下来,这样子我以后一看到这颗琥珀的时候就像看到祖母你一样了!”巴巴扬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不禁酸了一下,巴巴扬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在不断的迁徙中,巴巴扬虽然积累了比其他族人都丰富的生存经验,但是也不可避免的获得了一身的病痛。谁又知道她还能带着部落走多远呢。
“好孩子,祖母会一直陪着你的,即便黄沙重新到来,亲人也会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
这次的寻水之旅并不是那么的容易,据说由父亲和二十几个部落中的年轻小伙组成的先头部队在半路上遇到了沙喀尔的埋伏,他们已经比预期回来的时候晚了快一个星期了。沙喀尔是沙漠中的一支游牧民强盗,听阿达尔大叔说过他们的身手非常敏捷,可以跑得比猎豹还快然后将手中的长枪贯穿刺入目标的胸膛,完成杀人越货的一套流程可能连一分钟都用不了。他们的目标通常都没有机会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胸膛,这些沙喀尔便会带着他们的钱和物消失在黄沙之中。
虽然父亲的身手在整个部落中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不过他们毕竟只是以生存为过活目标的部落而已,遇到强盗来说也只能是束手就擒。
“还好父亲他们身上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想必他们即便真的遇到沙喀尔的话,他们也不会将父亲怎么样吧。”塔莉垭想到这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想去和祖母分享自己刚刚的这个想法,并把自己认为父亲还安然无恙的想法告诉祖母。
塔莉垭走进巴巴扬的帐篷,只见巴巴扬眉头紧锁,双手在胸前结出了一个部落中祈求平安的环结。她的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一种塔莉垭从来没有从她口中听过的语言,不过从塔莉垭的猜测来看应该是一种祈福的咒语,毕竟一般部落里面上了年纪的人多少都会一些凡人不会的事情。巴巴扬持续这个状态已经很多天了,只有在深夜月亮被遮住的时候她才会抽空去吃一些东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祖母,祖母。我认为阿爸应该不会有事的,沙喀尔他们应该只是为了钱才会杀人吧,而我们整个部落最值钱的东西可能就是您了,阿爸他们应该不会被沙喀尔为难的,您去吃一点东西休息休息吧。”塔莉垭迫不及待地跑到祖母跟前和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巴巴扬似乎并不打算中止自己的祈福,她的口中还是在说着那些支离破碎的语言,彷佛自己的面前根本没有其他人一样,她也没有听到塔莉垭刚才所说的话。
这还是塔莉垭第一次被祖母所无视,平常祖母总是会悉心地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偶尔还会和她探讨自己关于某些事情的见解。“或许是祖母刚刚没有听到呢”塔莉垭抱着这样的念头又对着祖母说了一遍同样的话,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祖母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反应,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塔莉垭有一点伤心了,自己的父亲外出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回来,平日最疼爱自己的祖母此刻也将自己视而不见。
她一个人走出了部落的营地,她没有朝着部落前进的方向行走,而是走向了营地的西边。在这里扎营的那天,巴巴扬已经带着她去过了东边,那里贫瘠又无聊,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黄沙。没有土丘,没有沟壑,甚至沙土下都没有五彩的石头可以收集。这次她决心要一个人在西边找到高耸的土丘,像是巴巴扬所做的那样,只要她爬的足够高,那么一定就可以看到父亲他们的位置,巴巴扬也就不用一直在那里诵经祈福了。西边的地形风貌果然要比东边有趣的多,在她从第三个连绵起伏的沙丘上滑下去之后她看到了一番她从未看到过的景象,这里肉眼可见三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每条沟壑都宽延几十步,长达数百米。或许沟壑在这片沙漠中并不罕见,但这里的三道沟壑并不像是塔莉垭曾经所见过的那样。这里的三条沟壑整整齐齐的排列成放射的形状,从一个原点处爆炸开来。这些沟壑的边缘看起来光滑又平整,虽然经过了沙漠不知道多少年的风蚀日晒,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这并不像是大自然的产物,看上去更像是被三道板斧从天上直愣愣的砍了下来形成的痕迹。塔莉垭再也坐不住了,她本来就有一颗探险家的心,看到了这样雄伟的奇观后她更加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不一会儿功夫的时间,塔莉垭便到了其中一条裂缝的边上,她只是朝里面看了一眼,便感觉自己彷佛要被拉下去一样,她不由得脚下一滑,猛地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刚才的险象让她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沟壑中的深渊并不像是一个深谷,它更像是连接地狱的入口一般深不可测,彷佛随时会有一双手从下面猛地将凝视它的人拖拽下去,这巨大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明明这沟壑上方便是沙漠中这烈日的耀眼光芒,可是只要稍微将视线移向这深渊,彷佛便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之中。
看来是时候回去了,一个人出来探险虽然说刺激万分,但刚刚的情况对于塔莉垭来说还是刺激过了头。正当她从深渊边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土转身过去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深渊中传出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不断地传进她的耳畔,一个个字符听起来诡谲又怪异,像极了祖母口中的那些经咒。传入又传出,一个个字符冲击着塔莉垭的大脑,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掉了,她的眼前一黑,彷佛要重重的摔倒在地。正当她双腿一软要倒下的时候,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是祖母吗?还是父亲?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塔莉垭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乌云遮住了月亮,附近看不见一点光。她依稀看到深渊依然在自己的身旁,她回想起白日里的恐怖经历,不敢再留在这里更多一秒,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便朝来路跑了回去。
等她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东边的地平线上隐约射出了几束橙色的光为大漠掀开了红色的天幕。看来营地里面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冒险,巴巴扬依然在她的帐篷里面祷告着所谓的上天,其他的族人也只是自顾自地照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时候好好休息休息了,对于塔莉垭来说,即便是那披着棺材的鬼火在附近游荡,只要她回到了营地就是绝对安全的,或者说只要有巴巴扬在的地方,那么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她的安危。
“哎呦!”只听得嘭的一声,塔莉垭在床上打了个滚掉到了地上,塔莉垭睡觉总是这么不安稳,从小时候开始每次她睡觉前祖母都会来她的床边将一把椅子靠在她的床沿。只不过这几天祖母一句话都不和她讲,自然也没有来帮她压床沿。塔莉垭想到这里又不禁鼻子一酸,她的眼泪正想要暗自流出来的时候,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块石头,它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衣兜旁边,看起来好像是因为刚刚的滚动所以从衣兜中掉了出来。
“奇怪,我好像没有收集过这样的石头啊?”这块石头和塔莉垭之前收集的那些石头都不太一样,这块石头没有彩色的颜色,也不会因为太阳的光芒而闪闪发光,它只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头。正当她拿着这块突然出现的石头仔细翻来覆去地端详的时候,帐篷外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快的叫喊声。她连忙把石头塞回了衣兜,穿上鞋子跑出了帐篷。
原来是父亲回来了,他们并没有被沙喀尔的长枪刺穿胸膛,也没有被沙漠中的野兽生吞活剥。
“我就说嘛,那些强盗怎么会抢劫一群穷光蛋呢!”塔莉垭这下子瞬间恢复了往日嘻嘻哈哈的精力,她大步跑向祖母的帐篷。一掀开帐篷的帘子塔莉垭便傻了眼,眼前的祖母斜着倒在了一边,她的口中也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经咒了。看到这一幕,塔莉垭再也守不住眼泪的防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听到塔莉垭的哭声后也纷纷走进了巴巴扬的帐篷来,阿达尔大叔看到这一幕之后上前来摸了摸巴巴扬的脉搏,又看了看正在号啕大哭的塔莉垭不禁笑了起来。
“傻孩子别哭了,你的老祖母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句话的塔莉垭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来劲了。一时间整个帐篷里面都洋溢起了一种欢快的气氛。
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晌午,塔莉垭的父亲与那些外出的小伙子好好休整了一夜后与全体的族人到达了临时搭建起的部族议帐中。包括巴巴扬在内的所有人都非常好奇塔莉垭的父亲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才导致了在沙漠中延后了这么久才到。
塔莉垭的父亲喝了一口水,缓缓地道出了一周前他们所遭遇的事情。这次迁徙的途径和之前略有不同,因为恕瑞玛进入了十年一次的荒年,所以雷克江整个河床都枯萎了,本来他们的路途是向南的,但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只能向东北方的维考拉前进,因为那里地处上流,所以水源应该还没有完全枯竭。
但是想要从法拉杰塞去到维考拉那么就不可避免地要途经大塞沙漠,这片恕瑞玛之中最狂野,最无情的沙漠。传说大塞沙漠吞噬掉的人的生命要比诺克萨斯整个帝国历史上杀掉的人还要多。
虽然大塞沙漠地处荒凉,生存艰苦,但是对于塔莉垭父亲他们来说还是勉强应付得来的。
“真正的原因是我们遇到了几十年难遇的大沙暴,孩子。”这场沙暴规模之大是塔莉垭父亲从未见到过的,目及之处皆是黄沙漫天,呼咧的狂风裹挟着坚硬的沙砾吹向探险者们的眼睛让他们睁不开眼,探险者们的双腿无不被深深的陷在黄沙之中动弹不得。
“这场沙暴最奇特的一点就他娘的会说话!”阿达尔大叔突然跳起来对大家补充到。
“我也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和幽灵一样”
“它那说的是话吗?听着和唱歌似的”
阿达尔大叔这么说了一句之后,在场的全部当事人都纷纷响应起来,唯一塔莉垭的父亲一言不发地看向了巴巴扬祖母。会议的氛围顿时吵闹了起来,那些年轻人都开始互相讨论那声音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有人说是地下的幽灵,也有人说是死在沙漠里的那些探险家,更有甚者说可能是拉莫斯在暗处嘲笑他们的声音。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从那场沙暴中逃了出来。”原来在沙暴间歇时,一只潜沙兽从黄沙里面探出了头来换气。潜沙兽是这片沙漠独有的物种之一,它的背部和一座小山一样,普通人只有它的眼睛那么大。这种野兽在沙漠中不停的环游然后偶尔张开大嘴滤食那些不幸的昆虫们。在恕瑞玛的流民们最熟悉的交通工具之一可能不是马车更不是飞艇,而是这种长相奇特的庞然大物。
塔莉垭的父亲他们抓紧机会攀上了潜沙兽的背甲上面,跟着这只怪家伙回到了营地附近,这得以逃开沙暴捡回了一条命。
“看来我们只能换一条路前往可哈丽塞了。”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巴巴扬说出了这句话。在部落中所有人的都听从老祖母的意见,特别是这种决定部族去向的意见,我看着祖母那双橙黄色的眼睛,此刻它又像一个领导者一般闪烁起了权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