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风夹杂着雪花,吹得更猛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这些年被消磨了志气,连点大胆的想法都没有了?”宋铁衣道。
“你说世间有仙,这些年一直在寻仙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收获?学会了什么仙家道术?怕是一无所获吧!”叶惊鸿说话不停情面,直击其根本。
宋铁衣语塞,脸色不太好看。确实,自己一无所获,但由一个只想着安稳的凡人来否定,面子上自然挂不住。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有些紧张。
叶惊鸿看到宋铁衣脸色变化的那一刻,也是知道,自己作为朋友的身份,就这样否定对方,确实过了。他打了个哈哈,笑道:“这壶酒还真是好酒,一不注意,我竟然有些贪杯了。”
宋铁衣一愣,随后明白叶惊鸿的意思,也笑了。他单手揉着太阳穴,暗道自己竟然与别人争论想法,实在是幼稚。即使自己是对的,也不代表别人就是错的,应该要有求同存异的心态。毕竟,每个人生存环境不一样,经历的事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一样,没必要非得将自己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很有默契的,两人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年的雪,下得真大啊!”宋铁衣看着天空,有些缅怀,“记得小的时候,一下大雪,我和清欢就去缠着义父,要他跟我们打雪仗。如今他走了,很多事也都变味了。”
“是啊!”叶惊鸿点点头,坐着长凳,背靠在棚屋的柱子上,笑道:“我记得,宋伯父在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时间段,都会有人上门拜访。如今他走了,祭拜丧礼时,除了一些穷苦的百姓前来祭拜外,竟然连一个当官和显贵的都没有,真是世态炎凉!”
宋铁衣叹了一口气。人走茶凉,那些当官的和有钱的,精得很。
两人东一口,西一口的喝着酒。过了一会,宋铁衣看着叶惊鸿,说道:“这次义父的离世,让我们很受打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幸亏你们叶家来帮忙,承担了大部分事务,不然,估计要闹不少笑话。惊鸿,谢谢你们。”
“谢啥呀!”叶惊鸿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道:“早些年,宋伯父对我们叶家有大恩。若不是他,那有我们现在的叶家。真要说谢,也该我们叶家谢他才对。”
宋铁衣点点头,道:“这事我听镇上人传过,但是版本太多,真真假假的让人分不清。具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惊鸿喝了一口酒,看着天空的雪,记忆仿佛被往事勾起
“那年,雪很大,比今天的雪还要大,而我的年龄,比现在的叶真真还要小。那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父亲,傍晚的时候,邻居阿大急匆匆跑来我家,告诉我娘,说父亲偷了王员外家的金财神像,被吊起来打。我娘急哭了,背着我顶着大雪去王员外家求情,求了好久好久,王员外说,我爹被送了官府,丢进大牢去了。我娘背着我,四处找关系求人,亲戚求遍了,也没几人愿意帮忙。”
叶惊鸿又喝了一口酒,脸上自嘲的笑了笑,道:“在我印象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我娘跪在地上求人,看到一个亲戚,‘啪’的一声,就跪在雪地里,呵呵……”
他笑得有些勉强,不知不觉的,眼眶布满了水雾,继续道:“但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拒绝的命运。当时,没人愿意为了我们家得罪权贵。后来,是宋镇长帮了我娘,找人救出我爹。我爹被放出来的那天,全身是血,只剩一口气吊住。”
“那后来呢?”宋铁衣又问,“我听说,是李老鬼,也就是你现在的师父,帮忙救活你父亲的?”
叶惊鸿点点头,道:“其实,在那件事情之前,我跟李老鬼就已经认识了。当时,他家里面挂满了动物尸体、内脏,每个地方都是血淋淋的,十分瘆人,再加上他的长相,也是恐怖。他说,我骨骼资质极佳,想收我为徒,教导我狩猎本领时,我被吓得个半死,连滚带爬回来的。回来后,我做了一个多月的恶梦,但听别人说,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后来,我为了救父亲,也不想看到我娘伤心,抱着一丝希望,求他帮忙,只要能救我父亲,我同意做他徒弟。再后来,他不但救活了我父亲,还查清楚了,我父亲确实是被冤枉的,是他异父异母的哥哥宁清闲恨他,嫁祸给他,想除掉他。”
“宁清闲?”宋铁衣皱眉,随后恍然,看向叶惊鸿,似笑非笑,道:“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叶惊鸿疑惑。
“也没什么,就是前年我在外游历时,听别镇的人议论,说灵枫镇出了个小霸王,叫叶惊鸿,做事嚣张,特别护短。在我打听下,他们说,你妹叶真真因为一些原因,被宁清闲扇了几记耳光,结果被你提着杀牛刀,追了好几条街,很多人出面讲合,你都不买账,非要杀了他。大家叫来你父亲,你还跟你父亲大吵一架,最后,还是将宁清闲的腿都打断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
“唉!”叶惊鸿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抱着决心,一定要杀了他的,但顾及很多现实问题,几番思量后,没能杀他。毕竟,我还有家人,杀他容易,但后面的麻烦就不好解决了。”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其实,我现在也很想杀了他。”宋铁衣说道。
“杀他干嘛?你跟他又没仇。”叶惊鸿有些不理解。
“谁说没仇了?”宋铁衣眼睛瞪了起来,“这次我回来查过了,义父自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宁清闲的原因。”
叶惊鸿皱起眉,声音低沉问道:“怎么回事?”
“我义父自杀的头两天,接到匿名信,举报身为镇护卫总队长的宁清闲在郊外仓库做违法乱纪的事。带人来到郊外仓库,义父看到被绑在木柱上放血的李秀才,还有睡在地上、赤身裸体的李秀才妻子赵氏。她被宁清闲在内的十多人强暴,奄奄一息。他们这些穿着正义服装的镇守卫,竟干着畜生不如的事。后来,所有人被杀,我义父虽然被放过,但精神已经有些失常,回来想聚集所有官员,清理定罪宁清闲,结果发现,大多数人已经成了宁清闲的党羽,心中悲愤……”
“咚!”叶惊鸿一拳砸在长凳上,“那天我就应该一刀宰了这畜生。”
“别冲动!”宋铁衣劝道:“我义父一死,他的职位十之八九就会是副镇长,杀他,可非同小可。若你我二人是个孤家寡人,那豁出去大干一场。可我们身后有家人,他们若被牵连,凶多吉少。”
“唉!”两人一同叹气,无奈的生活啊。
他们喝了很多酒,就连什么时候醉的,什么时候被人背加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叶惊鸿悠悠醒来,宿醉的头痛,让他十分难受。刚想伸手在太阳穴上揉揉,缓解一下头痛,突然感觉到手里握了什么东西,有些软,还有些丝滑。
他顶着头痛,艰难转头,便看到一支白嫩的小手正握着自己粗糙的手。
床沿边,林暮雪一支手枕着头,睡得很香,红嫩的嘴角处,一丝晶莹的口水流到手腕上。
他不想打扰到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虽然动作很轻,但林暮雪还是睁开了眼。揉了揉睡眼,她甜甜笑着,道:“惊鸿哥,你醒了!”站起身来,“我给你端醒酒汤去。”
然后,就小跑着离开了。
叶惊鸿撑着身体,半坐半靠在床上,鼻间传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他打量着房间,发现不是自己的。屋里有粉色被褥,有精致挂饰,有一面铜镜,还有些小瓶瓶。一番打量后,他才发现,这屋是他家以前的柴房,后来腾出来给林暮雪住。
想到这,他赶紧挣扎着起身。刚好,林暮雪这时进来,手中端有一个小碗,里面盛有汤汁。
“惊鸿哥,这醒酒汤快趁热喝了吧。”林暮雪坐在床沿边,“咦,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林暮雪伸出手背,贴在叶惊鸿的额头,疑惑道:“怎么是发烫的?”
“刚刚有点热。”叶惊鸿撒谎,又问:“昨晚我哥把我送回来,怎么会把我送到你屋子来?他也喝醉了吗?”
林暮雪扶额,好笑的问:“你当真一点都记不得了吗?”
叶惊鸿用力想了想,道:“不太记得真切了,只记得我跟铁衣喝醉了后,好像是我哥背我回来的。当时太醉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连我哥的身体都感觉软乎乎的,抓也抓不住。”
林暮雪脸上有丝红晕,悠悠道:“看来,你真的是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叶惊鸿挠了挠头,“难道不是我哥背我回来的?”
“当然不是了。”林暮雪脸色发红,“昨晚叶顺哥也喝醉了,你非得要我背你回来,一路上,毛手毛脚的,在人家身上乱摸。”
叶惊鸿晕了,这真是糗到家了。喝酒误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