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大师兄后边走进饭堂里，饭桌上摆着碗筷，周空和张轩儿吃着正香。李云渺眼睛的余光中瞥见饭桌上只有他们一左一右两人，上首的两个位置并没有师父师娘，进门时怦怦跳紧的心放松了些。周空自顾自往嘴里塞着饭菜，张轩儿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怔怔地看。李云渺低垂着眼眸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平日里便是坐在这里。周空好似觉察到了什么，古怪的看着李云渺说：“老三，你身上的妖气是不是变浓了？枉我修行数十年，居然没发现身边一直隐藏着小妖物，等吃饱饭，你受死吧，别怪二师兄手下不留情。”
孙铭咳了一声道：“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今天师父师娘下山还没回来，吃完饭以后，该做的功课不能落下，听到没？”
虽然在座的是四人，但是名义上拜在师父门下的只有孙铭、周空和李云渺。张轩儿是师父师娘的女儿，大了李云渺一岁，平日里李云渺叫她小师姐，然而她并不算在师父门下。因此年龄排在第四的李云渺，在门中排行老三。张轩儿和李云渺修行不久，仅仅是打坐、练习吐纳之法，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功课。周空年长李云渺半旬，除了修习心法，还有每日额外的功课要做，孙铭的话，自然是对他说的。
提到功课，周空原本多事的表情立马消失不见，放下碗筷抱怨道：“能不能好好吃饭了，饭桌上提什么功课？”
“那就好好吃你的饭。”孙铭语气有些严厉地说道。周空最怕的人除了师父，就是大师兄，见他语气不善，不敢多说什么，端起碗筷继续吃饭，只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张轩儿一言不发，眼睛在三人身上不停地扫来扫去。李云渺几天没有吃饭，肚中早就空空如也，可是现在毫无食欲，默默地端起碗筷，放进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一般。
“有没有长尾巴？”周空忽然想起好玩的事情似的，一连几遍问道：“小师弟，你只是眼睛变了吗？有没有长尾巴？让我瞧瞧。”说罢放下碗筷起身想去看。
“不要胡闹！”孙铭脸色难看，语气严厉地呵斥道。周空刚起身，看到师兄凌厉的眼神，撇撇嘴重新坐下吃饭。李云渺低着头吃饭，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通红。平日里欢快的张轩儿一言不发，有意无意看向李云渺。之后是许久的沉闷，偌大的屋子里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没一会儿，李云渺轻声说了句：“我吃饱了。”然后独自一人离开饭桌，径直出了饭堂的门。夜幕降临，虫鸣压过蝉鸣，喧闹了一天的羽山变得幽静。鬼使神差的，李云渺不知不觉间沿着山路逛到了后山。后山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李云渺闲来无事最喜欢去那里玩耍，只不过很少晚上来这里。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声，伴随着不知名的虫鸣声更加凸显出此地的寂静。
李云渺发觉眼前的景物有些异样，往常满月时候也看不清的地方，现在相当的清晰：摇曳的竹、茂密的草、碎石的路以及弯弯的月。这种清晰不似白日的纤毫毕露，却又轮廓全现。这就是妖物眼中的世界吗？我当真变成了妖物吗？李云渺闭上眼睛，身上散发的妖气较之白天似乎又盛了一些。
忽然枯枝断裂的声音传来，清脆而清晰，好像是被刮碰折断一般。羽山向来人烟稀少，白日里只有居住在山脚的砍柴人上山，入夜之后更是少见人迹。再加上羽山并非深山高峰，也没有虎狼野兽，突如其来的枯枝脆响，愈发显得突兀。
会是谁呢？师父师娘还未回山，大师兄从来没见他来过这里。二师兄有机会便往山下跑，用他的话说，自己过不得幽居苦修的日子，来竹林也是不要想。算起来只有小师姐有可能来这里。李云渺顺着声音望向来路，果然望见山路上一个人影正在缓步上山。人影高瘦，显然不是小师姐的样子。
脑海中一闪而过牛首山妖物的模样，李云渺毕竟是个孩子，回想起来心中陡然一阵惶恐，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背后，原本背剑的地方空空如也。
“谁？”李云渺没有躲避，警惕地问道。
“小师弟果然在这里啊。”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如此，即使目睹了自己妖变的经过，依旧未变分毫。
“大师兄。”李云渺念及此处，心里有些酸楚。孙铭走近了，仔细地打量着小师弟，微笑着问道：“没事吧？”
李云渺摇摇头，可是没事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刚才去过你屋子没看到人，就猜你来这里了，月色不错，我们走走吧。”孙铭来到李云渺身边并没有停步，而是继续往竹林里走去，李云渺折回身跟在后面。
“多少年没有进过竹林了？”走在前边的孙铭仰着头望着摇曳的竹林，喃喃自语地感叹，随后苦笑摇摇头道，“已经记不清了。”
李云渺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师兄：“什么？”
“进了竹林，想起了许多往事。”孙铭在一株粗壮的竹子面前停下，回头对李云渺说，“小师弟，想听听我和老二以前的事情吗？”
“以前？”李云渺更加疑惑了，自己自小在羽山长大，想当然的以为两个师兄也是如此，从来没有想过以前的事情。
“来，坐下慢慢听。”孙铭找了一块青石坐下，指着另一块青石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住在一个普通的村子里，与其他的孩子没有区别，不知道妖的存在，没想过离开村子，更没想过外面的世界。后来有一天，村子里发生了一场瘟疫，那时候不明白瘟疫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全村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相继的病倒，病倒后的人再也无法起来。短短十几天，村后的竹林里多了许多的坟头。我的爹娘没能逃过一劫，同样倒在床上病重的厉害。可能是运气好，总之我幸运地逃过一劫。整个村子里，只有寥寥的几个人没有病倒，他们收拾了东西要逃离这里，爹娘苦苦央求他们带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