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会有妖气？”一个吵闹的声音响起。李云渺陡然惊醒，恍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想要睁开眼睛，发觉似有千斤重，眼皮怎么努力也睁不开，就连身体也丝毫动弹不得。心急之下想要挪动手指，努力了半天最终放弃了。不要提说话，蚊子似的的轻哼也是奢求。然而李云渺的意识十分清醒，听得出周围有好几个人，方才是二师兄周空的声音，貌似是从屋外走进屋里时说的话。大师兄孙铭随即呵斥了一声，周空没敢再嚷嚷。脚步声并没有停顿，一直到了床边。李云渺只感觉眼前变暗，一个夸张的声音响起：“天呐，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小师弟居然是个妖物，想来是时候大义灭亲了。”
“师弟怎么会是妖物呢？对吧，大师兄？”一个少女的声音立马反驳，那是师姐的声音。虽然在反驳，但是说的底气着实不足。显而易见她自己也没有把握，说这话不像是维护李云渺，而是想要大师兄说一个能让她彻底打消疑虑的理由。
“不要乱说，小师弟只是中了妖物的术法而已。”孙铭没有多说什么，语气严肃地回道。
中了妖物的术法？李云渺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个理由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毒痴用的是降妖珠，借助法阵让半步蝎现出了原形，如果自己不是妖物，为何会有反应，又怎么会无故散发出妖气？
“有这种事情？稀奇啊稀奇！”周空满是不信的口气追问。
孙铭不想纠结这个话题，也不等周空再说话，推他二人出门道：“好了，小师弟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我们不要打扰他了，都出去吧。”
听着声音渐渐远离，安静下来的屋子有些不易察觉的东西愈加凸显。这一刻，李云渺也觉察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与牛首山上半步蝎散发的妖气无异。仔细回想，牛首山的经历历历在目，可是那份痛苦不似在人间，完全恍如隔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要奋力的吼出来，可惜此刻喉咙一点声音发不出。不知道过了多久，倔强的李云渺努力抗争，终于，喉咙发出了高亢的一吼，手指轻微动了些许，禁锢身体的那份沉重潮水一般退去，眼睛也随之睁开。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梦境与现实终于分明。原来自己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方才的怒吼只是冲破禁锢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假象。
太阳西斜照进窗户，自己从小住的屋子模样，变得无比的清晰。墙面的每一片斑驳，屋角的每一处蛛网，全部清清楚楚映在眼中。觉察出异常后，李云渺扭头望向窗外，庭院、梧桐、白云……一切都如往常，一切又不似以往。
无力感伴随着恶心的感觉袭来，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挣扎着坐起身，胳膊因为无力微微发抖。李云渺呆坐在床边，想起什么，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体没有发生变化，也没能找出妖气从何而来。院子外一蹦一跳地闯进一抹鲜红，门吱呀打开，穿碎边裙子的小姑娘探进了头来。师姐梳着两条辫子，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机灵可爱。看到坐在床边的小师弟，张轩儿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般，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嘴角有些微微翘起。
“师姐。”李云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声的道。
“你……”张轩儿支支吾吾问，“眼睛怎么了？”
张轩儿神情警惕地打量着李云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李云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恰好对上师姐像是发现妖物般的眼神。察觉出不对后，慌忙低垂了眼眸，眼睛怎么了？李云渺同样在心底默默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平日里与自己最为要好的小师姐站在门口，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好像难以跨越。
“二师兄说只有妖物才会有妖气，你真的是……真的是妖物吗？”张轩儿扶着门框。
“我……”李云渺抬头想要反驳，可是他无法解释发生的一切。最终再次低下头一言不发，双手局促不安地抓着床沿。见到李云渺没有否认，张轩儿咬咬嘴唇，沉默了半晌，默默转身离开了小院。
好像有什么，从此刻彻底的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
愣在原地许久，小院子里外一片寂静无声，李云渺起身走出屋子。院子里有一口缸，里面养着从山下河水中捉来的小鱼。走到水缸前，李云渺犹豫了半晌，慢慢的将头探过去。缸里水草茂盛，几尾叫不出名字的鱼自由自在的在水草间游来游去。以前能看半天也不烦，然而现在哪里有心情？此刻李云渺眼神停留的，是水面。
水面平静如镜，映出了一个男孩脸庞，男孩脸色苍白，眼睛里并不是平日熟悉无比的黑白色，而是一抹纯净的琥珀色，琥珀色的中间包裹着黑色的竖瞳仁！
火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反而生出无尽的寒意。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偷偷下山的惩罚吗？大师兄说过，自己中了妖物的术法，一定是这样的。李云渺心乱如麻，脑海中不断浮现画面和理由，又一次次否定……一尾小鱼游近水面，嘴巴一张一合吞着水，忽而尾巴一抖折身游回水草中，激起的涟漪打碎了水面上男孩的脸庞。李云渺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然转下西墙，一片余晖留在对面的墙顶。
“小师弟，你起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院门，径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语气一如从前。李云渺下意识地垂下头，双眼盯着重归平静的水面，不敢看向来人，也没有答话，好像做了错事，等待训斥的孩子一般。来的是大师兄孙铭，他像往常一样摸摸小师弟的脑袋，语气里满是关怀语气道：“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李云渺性子倔强，分明有恶心无力的感觉，却一言不发，只是摇摇脑袋。孙铭略微沉默了片刻，暗自叹息了一声，旋即笑着说道：“不要多想了，咱们去吃饭。”李云渺没有抬头，跟在大师兄的后边走出小院。马上要见到师父师娘了，心情忐忑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