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吃你的酒!速速将我弟弟交出来!”
此人虽礼,但掩不住其身后众恶徒凶相。
陈玄樱闻言秀眉一竖,却不愿再废话。身形一振,甩手就是三张普通火符,呈品字形朝庄众射去。
随即又摸出两张烈阳符,打向蓝袍灰衣两人,然后持木剑向最近的庄丁飞速刺去,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人影连闪,她仍不忘回头嘱了声:
“蠢鹿,护好许瑜!”
蓝袍庄主被吓了一跳,往后急退数步,这小姑娘!居然然说打就打,真是一点也不讲江湖规距。
灰衣老者却神色不变,身也不动,只是张大口,三道洪水似的灰流从他口中倾刻喷出,两道分向火符,一道涌向陈玄樱。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得被火符击中的庄丁如被槌击,张口发出悽惨嚎叫,火人似的仰倒在地,挣扎翻滚。
而半空中火光闪烁,噼哩啪啦一阵脆响,那飞蛾汇成的洪流,立刻被烧成一片焦黑碎沫,纷纷扬扬,一股难言的恶臭顿时充溢天地。
见状,许瑜摸出青印,正待使出镇诀,座下白鹿却一声清鸣,放低鹿首,风驰电掣般冲向一众庄丁。
硕大的四枝九尖鹿角,白光隐隐,如同一根根锋锐的利刃。或刺或削,或勾或挂,挨着即死,触着立亡。直骇的众庄丁哭爹喊娘,根本不敢反搏,只顾四下里逃窜。
惊嚎声中,陈玄樱瞥见这蠢鹿又发疯,美目圆睁,却是无暇顾及。
缠斗了半天,虽杀了不少恶汉,但她火符已罄,烈阳符也仅余两张。
而灰衣老者口中,又不住的喷出几道蛾流,如绵绵不绝的江潮般朝她奔涌而来。
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飞蛾,不断扇出灰白色粉末,这粉末只要沾到衣衫肌肤,便化成奇寒无比的青霜。
此刻,陈玄樱已然全身泛青,握住木剑的手微抖,身形挪转也有些僵滞。她不禁暗暗心焦,师尊怎的还不来?
……
“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这么久都没拿下,恁的扰人美梦!丁峨,你可是越老越没用了,咯咯咯…”
一大一小两道黑影,悄然无声落入场中,开口的正是那三尺高的王娇娇?
她环顾四周,似乎才辨清白鹿背上的许瑜,神色颇为惊讶,又娇笑道:
“小哥哥!你居然没死?咯咯咯,奴家可真是开心呢,你可是舍不得我了,咯咯咯…”
“妖妇!陈夏在哪?”
许瑜却双目喷火,这女侏儒掠他杀他,还将他抛尸山野,竟仍出言调笑,实在可恨,当诛!他暗掐印诀,只待时机恰当,便使出一击。
此时,众庄丁或死或伤,活的躺地上**,死的兀自不动。场地倒是空阔了,只有那蓝袍中年男人不见影踪,不知去向。
王娇娇站在场中,丝毫不在意许瑜满脸忿怒,仍娇声笑道:
“那小鬼头,估计还在那吊着呢,小哥哥,幸好我没依那瞎眼的扑愣蛾子,不然,你就真变成肥料了,咯咯咯…”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激你不成?”
王娇娇眼波流转,身下黑雾翻涌,缓步朝许瑜走来,口中仍娇笑不停:
“咯咯咯!那小哥哥你,要如何谢我呀?咯咯咯…”
“蠢鹿,让开!”
陈玄樱一看到此女,心知这便是黑灵圣母了。暗道不妙,忙将最后两道烈阳符打出,一劈灰衣老者,一劈王娇娇。
然后她纵身一跃,跟着又是一剑朝王娇娇急刺过去,剑势凌厉,剑尖隐隐有火光闪现。
“你这女娃娃,和那群小道士一样,这般凶狠!宁梦鱼倒是教得一手好徒弟,咯咯咯…”
王娇娇口中娇声俏语,白生生小手一翻,黑雾化墙,将那来势迅猛的烈阳符,竟悄声吞噬于无形。
另一旁的黑汉子却扑了过来,以身挡住陈玄樱的剑势,剑尖刺到他身上,发出金铁相击的铮鸣。
黑汉居然身负横练之术,铜皮铁骨,刀剑难伤。
他赤手空拳与陈玄樱斗到一起,其招式大开大合,力道沉猛,拳脚挥动间,破空声呼呼作响。
同时,灰衣老者操控飞蛾洪流,寻机便洒下一阵阵白粉末,最后,直接一只只飞附陈玄樱衣衫之上,如蚀骨之蛆般,怎么也甩不掉。
而王娇娇一边缓行,一边小手连翻,一道道黑色雾箭连珠似的,射向场中拳来剑往、激斗正酣的两人。黑箭射中黑汉,竟然折射,目标仍是白衣少女。
陈玄樱同时遭遇三路夹击,败相立呈,只不到数十息,一个闪避不及,右臂左肩同时被雾箭射中,鲜血立刻喷出。
胸腹也跟着挨了黑汉重重一拳,她俏靥煞白,击飞出丈外,堪堪倒地之前,痛呼一声:
“蠢鹿,快跑!”
许瑜看的目眦欲裂,当下催诀,气府法力不要命似的涌入印中。
只见蓝白光芒大作,数道碗粗的神雷瞬息之间,凭空落到场中三人头上,然后轰隆喀嚓巨响。
他竟是误打误撞,使出了威力最强的雷纹神诀。
那黑汉子哪里来得及反应,遭这当头一劈,哇呀呀大叫一声,当即仆倒在地,焦黑的身子不停的抽搐,像只离水的沼虾,生死不知。
而那灰衣老者丁峨,如同见了鬼般,黑色眼眶迅速扩大,最后竟占据半张脸,已经婴儿拳头大的双瞳,黑光幽森,灰色蛾流从他口鼻耳三窍疯狂涌出,将他紧密笼罩住。
但这落雷威力岂是烈火符可比?这方来历不明的青印,看似寻常,这雷诀被催发出来,雷光赫赫,声势浩大,直似九天雷神降临。
只见灰蛾人形罩如摧枯拉朽,从上到下一寸寸烟消云散,那老者竟被直接气化,只在原地留下一块拳头大小的虫形青白石头,仍滋滋冒着白汽。
雷光一闪,王娇娇笑声顿消,立马身化黑雾,竟是想要遁逃,奈何声乍起,雷早已临,已然慢了半分。
只见一阵电光闪耀,然后喀嚓嚓几声,黑雾登时被击散,一大堆黑色蜂尸自半空落下,数十丈外的远处,随后传来既娇又惧的声音:
“小哥哥,你好狠的心,奴家…咳咳…还会来寻你的,咯咯咯…”
放完雷,许瑜却像是被抽干了气力般,软软趴倒在鹿背,垂落的黑发间隐现几丝灰白。
转瞬间,三人两死一逃,那白鹿见此情状,迅速奔到陈玄樱身旁,伸舌舔舐她发青的脸。
过了一会,一个小小的银发黑影,也悄悄摸摸的浮现。
随即,迅急飞扑向地上那小团蒸腾白雾,如获至宝般,将那青白石头死死抱在怀中,然后小脸左右张望,像是担心被人夺了去。
……
“瑜哥儿,瑜哥儿,你还活着!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没事,小爷…小爷…”
倒吊了一夜的陈夏,小脸灰紫,红痣灰暗,见到进来的许瑜,惊喜交加。但他说着说着,喉头哽咽,却落下泪来。
“臭小子,你还知道哭鼻子了?看看你闯了什么祸!”
“姐姐,我…”
“我们先把他放下来吧,咦,怎么这么高?那个,还是你来吧!”
“哼!让他再吊一会…”
……
苦战之后,两人略微回复气力,便寻活着的受伤庄丁引路,找到了这处暗室。
因主事的人或死或逃,庄丁们已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并且还交待,这种暗室有五六间。
此时天色已亮,三人满脸愤怒,看着院中上百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童,不禁又头大。
这里,显然是一个窝藏买卖孩童的据点,能捣毁实属侥幸,安置这么多孩子,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
陈玄樱姐弟威逼恫吓,许瑜在旁劝导利诱,驱使了两名庄丁赶赴州府报信。
这个庄园看来富丽堂皇,已有些年月。也不知曾有多少孩童,是如何辗转到此?流落于何处?又是何种命运?
许瑜恻然,此番遭遇险死还生,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紧迫,他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拥有力量。
尤其是亲眼看到树下的那些大瓮,后厨一具具被放干血的童尸,以及尚未处理的各种新鲜尸体…
……
官兵来的不慢,非但长史陈象,就连南平王、镇南节度使钟匡时也亲至。
面对盔甲鲜亮,气势如虹的飞鸿卫,庄中众丁一个个面如土色,跪地伏法。
钟匡时面色阴沉,喝问众丁:
“本王之女,今在何处?谁若是知道,可免一死!”
“回…回王爷,小人曾见庄主丁鎏领了几个家将,将…将郡主带走。”
“带往何处?”
“小…小人不知。”
“留你何用!”
钟匡时丈许长刀一挥,庄丁从头到脚立劈两半,肚肠翻涌,血浆四溅,将长刀白缨染成鲜红。
长史陈象皱了皱眉,忍不住出言道:
“这人死有余辜,王爷又何必亲自动手?”
余下庄丁见状吓得冷汗淋漓,纷纷瘫软在地,一丝丝骚臭从他们裤裆里散出。个个面无血色,已丝毫不见欺凌那些孩童时的狠厉。
钟匡时长刀一顿,怒道:
“全都拉出去!”
一众如狼似虎的甲卫立刻上前,连拉带拽,将这些吓个半死的庄丁拖了出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小人知道…”
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庄丁死死抱住门柱,颤声求饶。
“说!”
“是…是去江州了!”
“贼子,安敢欺我!”
钟匡时虎目睁圆,挥刀劈向一侧空地,一股无形气劲射出,青石地面轰然炸裂,待尘烟散去,赫然现出一个尺深、丈长刀痕。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