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和路凝霜分别之后,向东南角一间临溪小屋走去,小屋以树为帐,以河作隔,与其他屋舍互相独立,并不相连。小屋有两层,第二层一角嵌在山石中,屋顶瓦砾爬满藤蔓,又有斜出的树枝遮挡,树荫遮盖,洒下一片斑驳的影子。正面向南侧从屋底也有三两藤蔓向上盘绕,消失于二层悬出半丈的围廊上的花朵盆栽之下。屋前两侧用木栏围起,里面也种着各类玫瑰蔷薇和瓜果蔬菜,白日光照明亮时有误入的飞蝶魂魄萦绕翻飞,乍看也有生机勃勃之感。
白溪心事重重,脚步不禁沉重拖沓,几乎是一步步移近了屋子。不想略一抬头,一人已在门口席地而坐,似是等候多时了。
“卫言哥?你怎么在这儿?”
名叫卫言的男人应声撑地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裤子和衣摆,“等你啊,我都等冷了。” 语气却是宠溺。
“净瞎说,咱们都是死了的人了,孤魂野鬼的,哪有冷不冷一说。”
“我一个人等,孤独地很,感觉上便和身冷差不多。” 卫言不正经地辩解道,一边皱眉作出委屈的样子。
“打住打住,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白溪噗地笑出声来,连忙制止了他。“怎么有藤椅不坐,坐在门前做什么。” 一边说,白溪一边越过卫言,推开屋门,“进来说吧。”
两人走进屋内上了二楼,相继倚在围廊的栏杆上,这是他们的老地方了,两人总是不时在此处唠一些闲话。卫言和凝霜不同,路凝霜生前是位颇有名望的一国公主,后来国破身死,留在千魂栖,虽然和白溪亲近,互相视为姐妹,但一举一动难改礼仪,两人总是敬重更多些。卫言却不一样,卫言生前穷苦一生,家人早逝,他无人依靠,全凭自己,在世上摸爬滚打,懂得更多人情世故,难免更接地气。白溪活着的时候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记忆中大多是那间囚禁了她近乎一生的暗屋,甚至没有见过几次外面的太阳。当时唯一愿意善待她的少年,也是孤苦一人,虽然几百年来她经历了许多,到底不再似生前那般单纯稚气,她和卫言还是更能合得来。
“凝霜姐知道你回来吗?”
“等下再去,先来你这里。”
“不好吧,你有什么要紧的消息得先告诉她才好。”
“有消息,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着急。很久没见我的妹妹了,还不许我来看看?” 卫言说着,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揉了揉白溪的头发,白溪有些腼腆地蜷缩起来,伸手拍开了。“别闹。”
卫言收回手倚靠在栏杆上,视线还是停留在白溪身上。卫言生的俊毅,一双桃花眼温柔看人时能让人心神荡漾,可惜除了对白溪,他大部分时间都神色冷淡,让人难以靠近。
“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听说了......厉霄回来了吧。”
“是吗,” 白溪垂下眼,手也倚靠在栏杆上,转而向远处望去,房前庭院接着河岸,岸边积土有几丈高,将宽阔的河流拦截,越过河流能看到对侧的一排排屋舍。“放心,凝霜姐已经劝过我了,我没事。”
“我可不是来劝你的,你们俩是注定的缘分,死后也要纠缠,是福是祸都是自然。我不过是来陪着你罢了。”
“呵呵,你什么时候也相信起天命了?”
“我从来不信天命,我信因果选择,你们俩的缘分是各自的选择,只有你们自己能解。我是不会瞎操心的。”
“心口不一。” 白溪挖苦道,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两人温馨地闲谈了一阵,卫言抬头看了看月亮,“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有个东西给你。”
“什么?”
卫言用一手食指在半空划了一道口子,伸手从泛着蓝光的切口拿出一束蓝色的小花,荧转着微光。
“蕴修草!” 白溪惊喜地接过来,蓝色的微光映在她的脸上,有种恍惚感。“这时节很难找的,竟然有一整束!”
“你外出奔波,离开千魂栖,灵能受损,最需要这个。我怕境内供应不足,早早攒下来的,你都用了,不用吝啬。”
“你也外出频繁,都给我怎么行,你拿回去一些吧。” 白溪说着便要分出一束,
“我自己有的是,你别折腾,不然下次我不带了。”
白溪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作罢。“好吧,你也要注意养护,到日光下久了,灵体总有离散之兆。千魂栖结界是加了咒术特施的,若在千魂栖境内倒还没事,出去了总得小心。”
“知道了,放心。” 说着卫言又摸了摸她的头,才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