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司
厉霄手捻细缕的发丝,心中若有所思。和白溪见面之后,他总觉得心里似有什么呼之欲出,但深究下去,又混沌不明。多年死神的经验告诉他,白溪绝对不简单,她的身份很有可能并非她描述的那样。他理应将这件事向上通报,但是直觉却又矛盾地想自行压下。
他摇了摇头,将发丝用灵力暂收了起来,走向了长间。
长间内并没有什么人。死神不喜聚集,死神司内有时漫步人间时辰一日也不见一人。偶尔见到同僚,也大多是在彼岸之庭见其携游魂而来稍作停留,或是在无人之境受函外遣。不知是规定还是巧合,死神大多都沉心于工作,几乎永远在去人间和去彼岸的路上。虽然设有供死神居住、停留的死神司,也鲜少有死神踏足。厉霄只觉是暴殄天物,因为死神司内高堂广厦,桂殿兰宫,不下万顷,是绝美之境。
长间位于死神司内东侧。彼岸之庭、无人之境和其他死神经常踏足之地大多位于北侧和西侧,南侧是正门入口,设有关卡,东侧因此显得更为冷清。厉霄推门而入,长间内可见精致的匣柜嵌于环形的墙面,不可计数,直入云霄。层层叠得的匣间流转着蓝色的荧光。厉霄取出白溪的发丝,夹在两指之间,默念了几句,两指松动,发丝便飞离了开去。厉霄静等了一会儿,发丝又缓缓地飘转回来,而墙面上万千匣盒寂然不动。厉霄皱起了眉头。每个人的灵力都是魂魄的印记,各不相同。死神的灵力皆有记录,即为取出的一缕储在匣内。如今白溪的灵力在长间中并无对应,她的身份就变得可疑了起来。“果然还是应该和那家伙交代下好吧”,他想。
出了长间,厉霄本想直奔无人之境,唤人说明此事。但也许是罕见的心绪不宁,他掉头向里走去。东侧虽然也筑有许多楼宇,但他极少来此处,倒也有些好奇。想来也怪,他几十年间竟然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要知道他和那些老古董们可不一样,每日几乎得空就赖在司内偷闲。今天定要把这儿逛个明白,厉霄将方才关于白溪的疑虑困惑甩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参观起来。
这侧景色相比无人之境的空幻,要贴合人间许多。如长间一般传统典雅、或恢弘气派的殿宇居多,想必各有用处。不过除了长间厉霄较为熟悉,其他都没怎么听人提起过。然而走着走着,越发阴冷起来,许多殿宇大门紧闭,呈现一股萧索之气。再往里走,则更是阴森,虽然雕栏绣柱仍显精致,但皆为黑瓦黑木,门前放置的神兽雕像面目狰狞。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厉霄边走边想,显然不是用来观赏休憩的。黑殿宇的门环之间都拴有锁链,有几座门自上直下由锁链围住,不禁让人觉得其中潜伏着极为不详之物。
这些殿宇都门扉紧闭,即使十分好奇,似乎也不能强行闯入。厉霄正难办着,忽然遥遥见得一处殿宇门虚掩着,从中透出闪动的微光。呦!真是走运,厉霄窃喜,小心地踱了过去,从门缝中向内探看。确认视野之中并无他人之后,厉霄侧身闪了进去。进门之后又小心地感应探查了一番,确认无人后,他背起手大方地四处参观起来。
其实死神司内殿宇千百间,殿内皆有乾坤。和人间不同,此处是立于生死两岸之间的虚无之地,不循任何规则。所以开启每扇门后,或是像长间那样高低万丈,或是像无人之境那样时光不前,用现代人喜欢的说法,就如开盲盒一样。
厉霄看着此处,感觉没没有什么特别,似乎不过是宽阔一些,虽然视野受限,目及之处都被暗雾笼罩,但是他能感到四方之地延伸出去,难辨尽头。他来回徘徊了一阵,渐渐觉得无趣了,正要掉头离开时,突然想到刚才在外面时遥见门内有微光传出,然而在这门内游荡了这许久了,一直未见有什么光源。他登时又有了兴致,决心要把光源找出来。
这么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走显然是不成,厉霄闭上眼睛,双手打了个响指,从指尖擦出一道蓝色火花,呲啦着向外蹿去,消失于黑雾之中。不一会儿火花从另一个方向噼啪作响地返还了原处,顺着花火还来时的方向,黑雾拨开,路上泼贱着的蓝色荧光照亮出一条道路。厉霄沿着这条道路前行,走了好一会儿,黑雾越来越稀薄,直至消散,视野明朗之处,一个庞然大物悬于空中。
庞然大物自内向外发出刺眼的蓝光,想来这便是方才微光的来源了,因为黑雾遮挡,光线几经折损,于是从外只能依稀可见。厉霄半举起一只手稍稍遮挡强光,走近了端详。这庞然大物呈球状,和外面许多殿宇一样,也由层层锁链牢牢缚住,其中有几根凌乱地穿出,固于远处的地面。蓝光应是灵力波动,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灵力外露,且激烈翻涌,连在下面站着也能感到层层热浪,压得空间有逼仄之感,十分不适,想来再靠近一些就会被灼伤了。厉霄眯着眼睛细细分辨了许久,隐约看到竟似有一人蜷于其中。“是什么人需要这么大阵仗地封印?”,他闭眼缓和了片刻,正要再细看之时,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