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之下,公子扶桑被打落在地,闷闷地“嗯”了一声。他缓了片刻,又挑衅一般地抬起脸,对着执鞭的女人懒洋洋地挑了眉:“怎么,我是让笙笙生气了吗?”
孟笙闻言愈加愤怒,再次扬起手中的鞭子——长鞭扬了一半,却被迫停了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小巧玲珑的手轻巧地捉住,半丝都动弹不得。
众目睽睽之下,温泠单手掀下了面具。她神色傲慢地斜睨着孟笙的脸,带着三分的漫不经心和三分的压迫,“我竟不知,孟国公府的人如今竟是如此没有规矩了吗?”
她清冷的眉眼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眉心的扶桑花娇艳,闪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眉心缀画是帝姬的专属。
谁也没有想到,竟是帝姬亲临。
在场的人纷纷下跪,有人带着哭腔哭诉着:“原来帝姬在这儿,可让奴才好找……”
温泠没有理会,只是冷冷地和孟笙对峙着。
温泠身份尊贵,朝野上下无论谁人都要让她三分,出了眼前这个人——孟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孟笙。
她和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是何愁何怨,如今的温泠是不清楚的,只能从原主记忆的碎片得知,眼前这个姑娘喜欢前世的自己。
曾经的温泠和孟笙明争暗斗许多年,为的就是一个祝承景。
这些恩怨,现在的温泠是不甚在意的——可如今祝承景重现在了京都,于她而言是个极大的隐患,她不可能任由别人将他带走。
“昭承?”孟笙看见她,讽刺地一笑,轻而易举地翻过了温泠的手腕,脸上的横肉一分分发着狠,“一个养在深宫的大小姐,也敢于我拼武力?”
“不自量力。”她冷笑地下了论断,却发现眼前的人没能如她的愿一般摔落在地。
温泠静静地看着她不断发力挣扎,不温不火地开了口,眼底缀了些骄傲和怜悯。
“孟笙,”她问,“你去沙场多久,已有多少年没回京了?”趁着孟笙怔愣,温泠蓦地一笑——
孟笙心下不知为何有些恐慌。而下一秒,她便看到自己的身体飞起,重重地摔落在地。
“你——”她难以置信地抬头。
“孟笙,当年的温泠已经死了,”温泠偏着头,眼中带着诡异的娇憨,语气不容置喙,“来人。将公子扶桑带入本殿宫内。”
她身边的侍卫乖乖地上前,想要将公子扶桑带走——没有人反驳。昭承帝姬的决定,无人能够反驳。
“慢着,”温泠夹杂着娇笑的声音响起,“扶桑公子可是本殿的宝贝,怎能如此粗鲁?”她走到公子扶桑身前,向他伸出手,温柔地诱哄道,“来。”
孟笙眼球撕裂地看着温泠牵着公子扶桑的手,款款地向她走来。她想要开口痛骂,可摔落在地传来的无力感逼着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她只能看到温泠绣着锦缎的鞋袜。
“笙笙,”温泠俯下身子,附到她的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细语,“七年了,我们还是为了同一个人头破血流。”
“可惜啊,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争不过我。”
帝姬出现在醉春楼,百姓一时哗然。北周皇帝温子殊听着下头的人一条条汇报着自己女儿的壮举,气得头疼,却又那这个已经被惯坏了的女儿没办法,只得大手一挥,下令让帝姬重新游街。
于是这次,京都的百姓总算看到了真正的帝姬。可一同看到的,是帝姬身旁的公子扶桑。
人们或许没见过帝姬,却不会没见过公子扶桑。公子扶桑最为出名之时,画像贴满了京都的长街,家家户户都知道这个美丽却低贱的美人。
而如今,这个没人坐在帝姬游街的车架上,殷红的嘴唇微张——他唇边的,是帝姬晶莹剔透的手,手指尖夹着一颗红红的樱桃。
“甜么?”
公子扶桑用舌头将樱桃卷入口中,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点了头“甜。”
“方才她打你,为什么不躲?”温泠用指尖细细滑过他身上的伤口,嗓音里夹杂着隐痛,“祝扶桑,你是不是不知疼?”
“祝扶桑,”公子扶桑歪了头,用清明干净的眼睛看她,“扶桑不明白,为何你和笙笙姑娘,都认为我姓祝呢?”
为什么呢?
温泠审视地看着眼前的人。
若是旁人,怕是早就认为此人是失忆了——可如今温泠身体里的正是曾经的祝承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毅力有多强,执念有多深——方能躲过奈何桥,重生一场。
她不确定的只是,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祝承景。
“许是因为,公子像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个故人。”她如是回答。
公子扶桑的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正欲说些什么,行走的人停下,高抬的轿子被缓缓降到了地面。
公子扶桑抬头。眼前台阶层层叠叠,再往上,便是九五之尊的位子。温子殊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站在他旁边的,是做了许多年的丞相祝衡之。
他微微垂了眼帘。一阵风吹过,扬起他的发梢,在他的脸上打下了一片阴霾。
“昭承殿下,”他忽然开口,语气中是求人的娇软,“我可以与您一起么?”
温泠本也有此意。她握住公子扶桑的手,并排走上了高台,无惧无畏地迎着温子殊质问的目光。
“这是谁?”温子殊脸色晦暗。
“祝承景。”温泠不甚在意地答道,“丞相府的小公子,祝承景。”
祝承景偏头看她。温泠牵着他的手用指尖在他的掌心摩挲着,似是在提醒他不要露馅。
“笑话,”祝衡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向着温子殊拱手作礼,“小儿失踪多年,帝姬这是从哪里寻了个假人来冒充小儿。”
“本殿说她是,她便是,”温泠看向温子殊,“父皇觉得呢?”
温泠的地位已经不比当年——当年,朝堂上下尚还期盼着一个太子,可如今,只得把期望放在这唯一的帝姬身上。
“昭承说是,就是吧。”温子殊答道。他在有意给温泠立威。
“既然是小儿——”祝衡之恨恨地说着,“还请帝姬归还给臣。”
“阿景又不是物,哪有什么归还之说,”温泠神色不悦。她偏过头,亲昵地蹭了蹭祝承景的下巴,“阿景你说,愿意跟着谁?”
祝承景坚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臣心悦帝姬,愿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