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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魇(yan)胜

过了几日,西门庆备马,玳安、平安两个跟随,往勾栏院中来。

却说李桂姐正打扮齐整的陪人坐着,听见他来,连忙走进房去,卸了浓妆,摘了簪环首饰,倒在床上裹被而卧。

西门庆走到,等了半天,老妈子才出来,道了万福,让西门庆坐下,问道:“怎的姐夫连日不来走动?”

西门庆道:“正是琐事多,穷忙,家中无人,得自己亲自上手。”

虔婆道:“桂姐儿那日打搅了。”

西门庆道:“怎的那日桂卿没来?”

虔婆道:“桂卿不在家,被客人接去店里。这几日还没回来呢。”

说了半天话,才上茶来陪着吃了。

西门庆便问:“怎的不见桂姐?”

虔婆道:“姐夫还不知哩,小孩子家家的,不知怎的,那日着了恼,回家就不好起来,床上躺着呢。房门儿也不出,直到如今。姐夫好狠心,也不来看看桂姐儿。”

西门庆道:“真的?也不知道通知我。”

又问:“在那边房里?我看看去。”

虔婆道:“在她后边卧房里睡。”

慌忙令丫鬟掀帘子。

西门庆走到她房中,只见粉头乌云散乱,粉面慵妆,裹被坐在床上,面朝里,见了西门庆,动也不动一动儿。

西门庆道:“你那日来我家,回来怎的不好了?”

桂姐儿也不回答。

西门庆又问:“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说。”

问了半天,那桂姐方开口说道:“左右是你家五娘子。

你家中既有恁好的迎欢卖俏小娘子,又来稀罕俺们这样贱人做甚么?

俺们虽是门户中出身,跷起脚儿,比外边良人家一般的货色好得不知道哪儿去了!

我前日又不是去卖唱,我也送人情去的,是客人好吧。

大娘子到见我甚是亲热,又送我许多首饰衣服。

本不想去拜访她,又怕说俺院中没礼法。

听说你家五娘子在家,当即请她出来拜见,又不出来。

回来前和俺姑姑又到她那儿辞行,他支使丫头把房门关了。真是好不识人敬重!”

西门庆道:“你到不要怪她。她那天本来就心中不自在,她若好时,怎能不出来见你的?

这个贱人,我几次因她嘴贱,口齿伤人,我也要打她哩!”

桂姐反手向西门庆脸上一扫,说道:“没羞的哥儿,就你,还打她?”

西门庆挺着胸,右手竖着大拇指,道:“你还不知道我手段,俺家房下,家中这几个老婆丫头,只要打起来也不留情,一般二三十马鞭子还打不服气?再不服软,急眼了还把头发都剪了。”

桂姐道:“我见砍头的,没见吹嘴的,你打三个恭儿,唱两个喏--没有这样的事儿,谁看见了?你若有本事,到家里只剪下她一绺子头发,拿来给我瞧瞧,我方信你是本司三院有名的子弟。”

西门庆道:“你可敢与我击掌?”

那桂姐道:“我和你击一百个掌。”

当日西门庆在李家院中歇了一夜,到次日黄昏时分,辞了桂姐,上马回家。

桂姐道:“哥儿,你这一去,要是下次来没有这物件儿给我瞧,看你拿甚嘴脸见我!”

这西门庆吃她激了几句话,再加上回家已是酒醉,不往别人房里去,径直到潘金莲房内来。

妇人见他喝酒了了,加着小心认真服侍。

问他酒饭都不吃。便吩咐春梅把床上枕席拭抹干净,带上门出去。

西门庆坐在床上,命令妇人脱靴。

那妇人不敢不脱。

须臾,脱了靴,打发他上床。

西门庆也不睡觉,坐在一只枕头上,令妇人褪了衣服,地下跪着。

那妇人吓的捏了两把汗,又不知因为甚么,于是跪在地下,

柔声痛哭道:“我的老爷!你透露给奴个底儿,奴死了也甘心。

饶是奴家终日这么提心吊胆,陪着一千个一万个小心,还合不着你的心意,只拿钝刀子锯我,叫奴怎生受得了?”

西门庆骂道:“贱人,你真的不脱衣裳吗,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又叫春梅:“门背后有马鞭子,替我取了来!”

那春梅只是不进房来,叫了半天,才慢条斯理推开房门进来。

看见妇人跪在床前地下,在灯前背着房门,给了春梅一个背影。春梅由着西门庆使唤她,只不动身。

妇人叫道:“春梅,我的姐姐,你救我一救儿,他如今要打我。”

西门庆道:“小蹄子,你不要管她。只管递马鞭子给我打这贱人。”

春梅道:“大官人,你怎的恁没羞没臊!娘干坏了你甚么事儿?

你相信外边贱人言语,平地里起风波,要便拷打五娘?

还叫人和你一心一意哩!就这样,你叫人有哪只眼睛看得上你!我才不听你的。”

拽上房门,走到前边去了。

那西门庆无法可处,倒呵呵笑了,向金莲道:“我且不打你。你上来,我问你要件东西,你给不给我?”

妇人道:“好亲亲,奴一身百八十斤骨朵肉儿都是你的,随便要甚么,奴无有不依的。不知你心里想要甚么儿?”

西门庆道:“我要你头顶上一绺儿好头发。”

妇人道:“好心肝!奴身上别的随你怎的拣着烧遍了都成,这个剪头发却剪不得,可不吓死我了。

奴自打出娘胎儿,活了二十六岁,从没干这么干过。更重要的是我头顶上这头发近来又脱了好些,你只当可怜可怜我,就别剪了罢。”

西门庆道:“你怪我只会生气,我说的你就不听。”

妇人道:“我不听你的,还能听谁的?”

又问:“你实话对奴说,要奴这头发做甚么?”

西门庆道:“我要做网巾。”

妇人道:“你要做网巾,奴就给你做,休要送给外边贱人,叫她拿去做法事镇压我。”

西门庆道:“我不送人就是了,要你头发做网巾的顶线儿。”

妇人道:“你既要做顶线,待奴剪了给你。”

当下妇人分开头发,西门庆拿剪刀,从妇人头顶上,齐整整剪下一大绺来,用纸包好放在口袋内。

妇人便倒在西门庆怀中,娇声哭道:“奴凡事都依你,只愿你休忘了良心,随你前边和人好,只是休要丢弃了奴家!”是夜与他欢会异常。

到次日,西门庆起身,妇人打发他吃了饭,出门骑马,西门庆径直到了勾栏李家院里。

桂姐便问:“你剪的她头发在哪里?”

西门庆道:“有,在此。”

便向荷包内取出,递与桂姐。

打开看,果然黑油油的,非同一般的好头发,就收在袋里。

西门庆道:“你看也看了,看完了还给我,昨日为剪这头发,好不艰难,还是我变了脸色假装恼了,她才容我剪下这一绺子来。

我哄她,只说要做网巾顶线儿,径直拿了就来与你瞧瞧。可见我不是失信的人罢。”

桂姐道:“又不是甚么稀罕货,你慌个甚么玩意儿!等你回家时候,我就还给你。早知道你这么怕他,就不用剪她的来了。”

西门庆笑道:“哪里是怕她!你要这么说我没话回你了。”

桂姐一面叫来桂卿陪着西门庆吃酒,一面自己走到背地里,却把金莲头发早絮在鞋底下,每日踩踏,不在话下。

桂姐却把西门庆缠住,连过了数日,不放他回家。

金莲自从头发剪下之后,觉得心中不快,每日房门不出,茶饭不思。

吴月娘支使小厮请了家中常来走看的刘婆子来瞧瞧有啥毛病没,

刘婆子说:“娘子着了些暗气,恼在心中,不能回转,头疼恶心,饮食不进。”

一面打开药包,取出了两服黑丸子药儿,嘱咐道:“晚上用姜汤顺着吃。”

又说:“我明日叫我老公来,替你老人家看看今年运程,有灾没灾。”

金莲道:“原来你家老公也会算命?”

刘婆道:“他虽是个瞎子,倒会两三桩本事:

第一善阴阳算命,帮人家祈祷消灾;

第二会针灸收疮;

第三桩儿不可说,只管与人家回背。”

妇人问道:“什么是回背?”

刘婆子道:“比如有父子不和,兄弟不睦,大妻小妾争斗,叫了俺老公去说了,替他用镇物镇压了,画些符水与他吃了,用不了三天,管叫他父子亲热,兄弟和睦,妻妾不争。

若碰上人家买卖不顺溜,田宅不兴旺的,常帮人开财门发利市。

治病洒扫,禳星告斗都会。

因此人都叫他做刘理星。

也是有一家人,新娶个媳妇儿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有些手脚儿不干净,常偷盗婆婆家东西拿回娘家去。

丈夫知道,常被责打。

俺老公替她回背,画了一道符,烧成灰放在水缸下埋着,全家大小吃了缸里的水,眼看着媳妇偷盗,只当没看见一般。

又放一件镇物在枕头里,她男人睡了那枕头,好似手封住了似的,再不打她了。”

那金莲听了遂留心,便叫了丫头,备了茶汤点心招待刘婆吃。

临走,包了三千块药钱,另外又包了五千红包,要买纸扎信物等。

约定明日早饭时叫刘瞎子来烧神纸。之后那婆子辞别回家。

到次日,果然大清早,刘婆领了贼瞎子径直进了大门往里走。

那天西门庆还在勾栏院中不在家,看门小厮便问:“瞎子来干什么?”

刘婆道:“今日帮里边五娘烧纸。”

小厮道:“既是帮五娘烧纸,老刘你领进去。仔细看管。”

这婆子跟着领路的,迳到潘金莲卧房前厅内,等了半天,妇人才出来。

瞎子见了礼,坐下。

妇人说与他八字,贼瞎用手捏了捏,

说道:“娘子生于庚辰年,庚寅月,乙亥日,己丑时。

初八日立春,已交正月。

依子平正论,娘子这八字,虽故清奇,一生不得夫星济,子女上有些妨碍。

乙木生在正月间,亦作身旺论,不克当繁盛。

又两重庚金,羊刃大重,夫星难为,克过两个才好。”

妇人道:“已克过了。”

贼瞎子道:“娘子这命中,休怪小人说,子平虽取煞印格,只吃了亥中有癸水,丑中又有癸水,水太多了,冲动了只一重巳土,官煞混杂。

按常理说来,男人煞重掌威权,女子煞重必克夫。

所以预示着五娘子为人聪明机变,得人之宠。

只有一件,今年是甲辰年,岁运并临,灾殃立至。

命中又犯小人搅缠,两位星辰打搅,虽不能伤,却主有比肩不和,小人嘴舌,常沾些叽叽歪歪不宁之状。”

妇人听了,说道:“劳烦先生仔细用心,与我回背回背。

我这里一万块相谢先生,买一盏茶吃。奴不求别的,只愿得小人离退,大官人爱我敬我便好。”

随即起身转入房中,取了两件首饰递与贼瞎子。

贼瞎子收入袖中,说道:“既要小人回背,用柳木一块,刻两个男女人形,写上娘子与大官人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起。

上用红纱一片,蒙在男子眼中,用艾草塞其心,用针钉其手,下用胶粘其足,暗暗埋在睡的枕头内。

再用朱砂书符一道烧成灰,暗暗混在茶里。

若是大官人吃了茶,到晚上睡了枕头,用不上三日,自然有效。”

妇人道:“请问先生,这四桩事儿是有什么说道儿?”

贼瞎子道:“好叫娘子得知:用纱蒙眼,使他见你就似西施娇艳;

用艾草塞心,使他心爱到你;

用针钉手,随你怎的不是,使他再不敢动手打你;

用胶粘足者,使他再不去外边花天酒地。”

妇人听言,满心欢喜。

贼瞎子当下备了香烛纸马,替妇人烧了纸。

到次日,贼瞎子派刘婆送了符水镇物给金莲,如前法安顿停当,将符烧灰,备下好茶,专等西门庆回家来,妇人叫春梅递茶与他吃。

到晚上,与他共枕同床,过了一日两,两日三,似水如鱼,欢会异常。

且听我讲:但凡大小人家,师尼僧道,乳母牙婆,切记休招惹他,背地什么事干不出来?

古人有四句格言说得好:

堂前切莫走三婆,后门常锁莫通和。

院内有井防小口,便是祸少福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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