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远颤颤巍巍起了身,流光剑下一秒出现在手中,当下也算是众叛亲离,唯一的依靠只有手中的这把剑。再看禇航,已经对峙而立,心中暗想,看来今夜自己和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先出手,总有先机,既然以命相博,一分一毫的有利都要抢,苦修远出剑,没有过多花哨,但很快。他是偏修速度的武者,和清河一样,这类人在近身的时候就已经占据了优势。
他不知道禇航几天前还是个废人,如今短短几日修行到了哪一步,不过他不会轻敌,也不会松懈,第一剑就势破长空,速度和劲道都拿捏的十分精准。
禇航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剑,视若无睹,毫不防备,仿佛敌人手中无剑,径直向苦修远本人弹射而去,这一行径令苦不言等一众捏了一把汗。
中了!
剑身穿过禇航的那一刻,苦修远暗喜,即使是四重天的武者,这么直接刺穿也要当场毙命,直到剑体深入一半,苦修远隐约感到不对劲。
没有触感,是虚影吗?一般速度达到一定层次,是可以做到的,但眼前的虚影未免也太清晰,而且身形还在动!
震惊之余,禇航被直接透过的身影已经来到眼前,重重一拳砸下。
苦修远毕竟经验老练,如果对方是虚影,或者虚化,按理说不会有实质的攻击性,可按禇航先前所说,自己所修是地支功法,一种闻所未闻的诡异身法,稳妥起见,他还是一边发动金体,一边御剑回防,面对变数,顷刻做了最佳的攻守处理。
回防的流光剑和禇航的拳头几乎同时落到对方身上。
下一刻,苦修远整个人被一拳锤到地上,反应很是奇怪,头脑发懵,痴痴呆呆的浑身僵住,而流光剑再次穿过虚化的禇航。
“金体好像没起作用?身体虚化?什么情况?”
在场所有人,嘴上或者心里发出同样的疑问。苦言看了一眼一旁的柳云界,他对战场没有过多关注,而是一脸轻松的坐在桌边吃吃喝喝,看来是教了禇航一些闭门功夫,不过仍然想不明白,禇航那一拳看似普通,平平无奇,就算是打在一般人身上,估计连擦伤都难以造成,此刻怎么会令一个开了金体、三重天的武者这般模样?
苦修远半晌才回了神,发现自己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头脑嗡嗡作响,就像是连续睡了半个月的人,突然醒来起身。他有预料禇航今日出山,必然已经练成,只是功法诡异的程度,还是超出预料。
可他没心思惊讶,因为禇航如鬼魂一样的身形再次闪现在眼前,他一时没了办法,一个垫步拉开距离,又纵剑尝试,剑体再一次穿过身形,还是没用。
看着压倒性的局势,一旁的清河不禁看了一眼柳云界,暗想:
“免疫攻击,无视金体么?好生诡异,好生霸道!这是天元功法吗?柳云界究竟是什么人?”
惊讶之余,场上传来苦修远的痛苦一声,又吃了一拳。如果说刚刚受到的一击只是试探,那现在这一拳便是杀意。看似不重的一拳,苦修远整个人仿佛灵魂被重创一般,趴在地上,瞪大眼睛,就像灵魂和肉体完全脱离,脑袋不停的重复点头,在让人看来,甚是傻瓜。
禇航知道,不能再让其发挥速度优势,自己虽然可以免疫他的攻击,也能对其造成伤害,但是刚刚苦修远已经隐隐察觉到,他在速度方面并不快,这两次如果不是出其不意,想必也无法重创。
禇航不再多想,趁势对着躺在地上的苦修远,骑上去就锤,没有间断的拳头像狂风暴雨般落下,每一拳都是对灵魂的撕扯打击,苦修远发簪都被打掉,头发披散了一地,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毫无招架之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
苦修远感觉灵魂在不断受到冲撞,痛苦到崩溃的边缘,脑袋都要爆炸,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音夹着混乱的功法之力乱窜,周围桌椅、饭菜像是被无形之人乱丢,到处乱飞。
柳云界赶紧一把端起那一盘桂花糕,通通倒进口袋,这是小贵吩咐的事,如果洒了自己可不好交代。
苦修远瞬间爆发的气场,竟把禇航虚化的身体也弹开数米,一个踉跄也坐在地上。
“这种感觉是…”苦言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苦不言闭着眼睛,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地缓缓说道:
“没错,是领域。”
领域-四重天的境界。苦修远作为新一代的天才,一年前就已经隐隐摸到四重天-领域的门槛,迟迟没有突破,之前在鱼鲸山与匪头的战斗中,虽然自己险些丧命,但那匪头以空气为天赋,通过压缩对手周身的空气进行限制,让他也倍受启发,距离突破更近了一步。
所谓四重天的领域,就是在驭物的基础上,除了控制自己的天赋,同时控制周身的环境,包括空气,阳光等,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战斗环境。
刚刚禇航的一番缠打,造成了自己功法之力的外泄,对身边一切事物进行盲目驾驭,反而误打误撞的领悟到了四重天的窍门,顺势突破。
苦修远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闭上眼睛感受浑身倍增的功法之力,感受身体与周围环境建立的微妙联系,四周空气仿佛都和自身的手脚一般,有了神经之间的梁介,没错,他突破了。
他邪魅一笑,即是对突破的喜悦,又仿佛已经找到了禇航的弱点,缓缓伸出右手,向着禇航的方向,凭空一握。
禇航受到的冲击还没完全褪去,突然感觉好像掉进了四周封闭的空间,自己处在空间的正中心,无形墙壁在不断缩小,不仅是精神上的压抑感,空气也在逐渐稀薄,挤压感让自己骨头都在作痛。
苦修远见此招有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刚刚在突破的一刻,那种空间的驾驭,让他感受到对禇航虚化的身形确实造成了冲击,他右手更加用力,仿佛正在凭空掐着禇航的脖颈,同时恶狠狠地说道:
“原来你的身体还是如此脆弱,捏死你就跟蚂蚁一样。”
镜花水月虽然可以虚化身形,也可以从另一个位面造成攻击伤害,但严格来讲,还是处在这个世界,遇水仍需架桥,逢山仍需开路,空间的限制仍在。
伴随着禇航的一声痛喊,苦不言面露担忧之色,走到柳云界身边说道:
“这禽兽通过此战破境达到四重天,此事出人意料,柳兄弟,以你对贤侄的修炼来看,还有几分胜算?”
柳云界面无表情,看来也超出了他的预料,回答:“目前来看,没有胜算。”
苦不言闻此话,禇航的一身本事是柳云界所授,几斤几两自然他最清楚,如今他都觉得没有胜算,自己哪管什么有言在先,就要出手,却被柳云界拦住。
柳云界面露少有的担忧之色,说道:“不破不立,禇航以目前的实力,连苦修远都打不过,如何报仇?”
苦不言甩了甩被拉住的手臂,长叹一声。
禇航满脸通红,窒息感令他不禁吞了吞口水,眼前浮现出爹娘和妹妹的模样,他明白,此刻的自己,只要达到地支功法第二种-意动神飞,就能突破禁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救妹妹。
可破境谈何容易?地支功法如此神速,第一重的镜花水月也用了自己大半个月的时间,如今绝境中哪有心思突破?
眼看禇航面色由红转黑,人群中走出一人,挂满泪水,苦筱慧开口乞求道:“修远,收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苦修远凶狠的脸上浮现一丝激动和愤怒,说道:“收手?如何收手?你看看现在,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死!为什么?我只是为帮你出气,放了个消息给苏千骞!只是担心禇航日后威胁到镖局,除之后快!都是为了我们的以后!镖局的以后!可你们为什么都想让我死?就因为我不是真正的苦家人?”
说完又用力掐了一把,禇航此时连痛苦的声音都在变的孱弱。
苦言走出来,痛心地说道:“修远,你令我太失望了,老夫一向把你视如己出,若不看重你,怎会把唯一的女儿嫁于你,纵然平日对你严苛,也是望子心切,你怎么就不懂?你出气没错,可不该敌我不分,为了镖局也没错,可不该残害故人,我平时教导你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你都忘了吗?”
苦言的话令苦修远稍稍失了神,也不知是失神之间力量的松懈,还是其他变故,禇航居然挣脱了禁锢,凭空出现在身后,一拳袭击过来。
“看拳!”
苦修远闻声赶紧一个步子拉开,这一跳就是五米,进入了四重天,功法之力的提升对其速度的增幅也提升巨大。
五米,按照禇航的速度瞬息之间根本跟不上,看着他的身形逐渐拉远,下一刻居然凭空消失,那抬手的一拳又落在自己后背,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直接半空中喷出。
凭空消失,凭空出现,这种诡异的身法让一众想起了一个人。
柳云界!
“他成功了。”柳云界恢复了往日的顽劣神态,微微笑道,随后从口袋拿出一块桂花糕吃下。
苦修远吃了一拳,原本处于疯狂边缘的自己彻底发了疯,领域全开,捕捉着禇航的身形。
禇航身形如鬼魅,东闪一下,西亮一下,即使被禁锢也瞬间消失,下一刻又出现在苦修远的身边,一拳拳落下。
苦修远败了。
自禇航破境的那一刻就没有赢的可能。
众人都明白。
果然,在承受了禇航数百下攻击之后,苦修**躺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悸动,目光痴痴的看着天,丝毫动弹不得。
胜负已定,禇航缓缓走近,身后一人声音传来。
“贤侄且慢!”苦言恳求道。“自古子不教父之过,这禽兽所为,百死莫赎,但归根到底是我苦言教子无方,一切仇恨,愤怒,苦言愿意一人承担!望诸位,给我儿一个机会。”
苦言说完拱手就要向众人跪下,双臂却被一人托起,抬头看去,正是禇航。
禇航道:“可怜苦伯父爱子心切,航儿经此劫,也算因祸得福,此事做罢吧。”
苦言听到这话,老泪纵横,走到清河身旁,直接跪下,拱手拜了三拜,递上一把利剑,道:
“清公子,我儿自小娇纵,修为虽不及清公子,也算天赋异禀,持才傲物,做了错事,望给老夫以替儿赎罪的机会,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清河听闻,想起自己因为丢了玉玺,父亲为自己下狱,至今还在受苦,鼻子一酸,转过身去,说道:
“本公子也是天纵之才,同样做错了事,家父因我而入狱,我才能在此斗狠,苦镖头如此说来,真羞煞我也,罢了,带回去好好管教吧。”
说完清河飞身而去,离开了镖局,留下苦言又跪地拜了三拜,落了一地老泪。
苦修远躺在地上,扭头看着苦言的所为,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父亲,也可能一直都有,他是镖局之首,撑着整个镖局,从不低三下四,而这一刻父亲老了,因为他拱了腰,他眼泪顺着眼角留下。
又看了看苦筱慧,她很美,而自己却一直把她当做稳定身份的梯子,每次走镖都要去不同地方的青楼,她爱他,可他呢?是爱吗?原来自己一生都在辜负两个人,想到这儿他含泪一笑。
原来自己什么都有,只是自己没有把握住,而自己的骄傲,也不允许再给自己二次机会了。
他望着天上的皓月,好大,好圆,是个祭司的好日子,他释怀一笑,只指一引,流光剑直冲云霄,落在胸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