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悄悄走来,那天空中的几许繁星伴着冷月莹莹闪烁,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触摸那白玉的光芒,而那映照在脸颊的月光却如幻影般让人无法挽留。这是回来的第七日了,她不得不走。一是撤军,二是师兄。这一走,归期不定,白青思绪万千的看着这“安然居”。
施寻安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在每天细微的变化中慢慢愈合,那憔悴蜡黄的脸庞也慢慢有了一丝红光,脸颊也微微出现了小小的赘肉,看到这轻细的变化,白青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吾要走了,不知归期”,白青沟沟红唇,温柔细语道。久久没有听到回声,准备起身。
“去往哪里?”其实施寻安在第三日傍晚就已经醒了,他还处在懵逼的状态,看着白青清晨、正午,将夜之时都会来到这里忙前忙后,伺候着他,照顾着他,再陪着他温柔的说着话,即使他闭着眼睡着了,她就那样轻轻的来来回回走动着,之前是真的晕睡着,后来醒了是真的不敢说一句话。他欢喜,他怕。欢喜是自己此刻虽是遍体鳞伤,狼狈不堪,但这样的画面是他过的最安逸、最温暖的日子。怕是因为在少年时最落寞,最痛苦,最无助,最寄人篱下时都未有人如此帮过,善待过自己。而在自己终于有权有势有钱有能力时他们就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是推心置腹,诚心实意的,全都是趋炎附势,攀高结贵,曲意逢迎的卑鄙小人。
可是给自己温暖的人此刻却说她要离开了,还说不知归期,然后准备起身离开。他惊慌失措,心头鹿撞,怕再不说些什么就什么都留不住了,他赶忙脱口而出道。
“带汝回来的的事,炎国已知,欲借此事发难天方国,边境百士正处在水深火热中,此事因吾而起,须前往商讨…”。其实白青早已知道施寻安已醒,只不过他要装,她就配合,多少年来,他一个人孤苦无依,受尽苦楚,而且这一次离开,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现在就当宠宠他那脆弱的心吧。所以此刻他开口问她,她一点也不惊奇,只是轻声的回道。
“为……为何要救,汝难道不知吾乃炎国囚犯,冒此凶险,究竟为何?”施寻安本欲不想说这些,可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他不知道自己对于眼前的这个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还有哪里可供他驱使,最终他还是战战兢兢的问道。
“哦?为何?”白青听到此处挑了挑眉笑道。然后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环着腰部,装作思考的样子道:“…嗯,这要好好想想了”,略做思考的想了一会,白青撇了施寻安一眼,而后目视前方的淡漠道:“吾也不知何时可归来,不如,帮忙打理这清风山吧,师傅他老人家估摸这几月都不会回来,有人帮忙照看,也好啊。”
“殷子希呢?他在哪里?为何不是他。”施寻安心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怕他把这卖了,遂,气愤道。可是没有想到此话一出,气氛骤然由夏日的烈日炎炎转变成冬日的冰寒雪冻。只瞧白青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只好学乖,仿若蚊子一样弱弱的小声道:“不是埋怨誰,只是又是自己一个人,看家就看家嘛,干嘛生气”。
“如今也不知他在何方,当初救汝之时,他受伤跌入急流了,而汝九死一生,怕追兵来袭,只好先走,”白青看着前方,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回答着这个问题。好似跟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只是叙述者。
“这……可……那……那,”吞吞吐吐半天,施寻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自己不知不觉中为自己送了性命,这是震撼?惊讶?感动?他也闹不清是什么心里,说不出来。
“不必如此自责于己,剩下的吾来弥补吧,今夜子时离开,好好照顾自己,保重。”白青起身快步离开,她不想再说什么了,什么也不想再说。
施寻安急急忙忙吼道:“一起,咱们一起去。”他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虚弱,可他不想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走,哪怕就在她身边呆着也是好的。一个柔弱的小小女子本如娇嫩艳丽的小花一样被别人守护和保护的,而不是反要保护他这个堂堂的七尺男儿。这让他如何是好啊!
白青一个顿步,头也不回道:“珍重。”
看着白青离去那略显凄凉的背影,不为这几日的相处,单看见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着自己,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情感牵扯着自己要前去 相助于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他下意识的说道:“再容吾几日”。
只可惜白青走的很急,施寻安最后的那句话她没有听到。她要为这次行动好好准备一番,要改装一下自己,不能等有一天事情败露之时连累到施寻安,当然她也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她没有时间了,她此番还要去找师兄,如果再也找不到师兄,她决定在哪失去他就在那里陪着他,永远永远守护着他。
师傅曾提过猪皮可以做人皮面具,正好,前日常家兴他们送来了小野猪和鱼。白青先把猪皮尽量切大一些,在切出相应的形状。为防止腐烂和杀菌再把切好的猪皮用烈酒寖泡,泡好了之后,开始把猪皮背面刮薄一些,之后再把蒸煮好的鱼材料做成胶水,用细小的发丝做成眉毛胡子。把一切制作完成再把人皮面具黏脸上,最后穿上男装打扮一下,易容术就这样完成了。
白青把剩下的野猪肉和鱼肉腌制放在罐里,等施寻安使用的时候稍加烹饪就可以,家里还有什么事宜,她都用墨笔在布条上写了下来留给他,以供参考。
夜半子时,白青走到半山腰时停下,最后再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从小长大的地方,带着留恋,带着不舍,带着牵挂,带着哀愁,带着自责,带着无尽的怀念,一个人孤寂的离开了清风山。
“哎呦”一声轻呼在山林来回飘荡,依附在树枝上的咕咕鸟赶紧“咕咕”叫着,而有些胆小的青雀胡乱在空中噗嗤着翅膀,瘦小的黑影早就惊吓瘫软在地上。
远处的白青闻声后踮起脚尖一跃而上攀附在树杈上,冷眼瞧着下方两个黑影蠕动。
“只是飞鸟而已,就这破林子就吓的你胆战,如此胆小还想陪着爷……”……送死,还没死呢,先在这咒自己,额呸。
“哎呦,公子您万万不可胡言,各路山精海怪,大陆仙人,莫怪莫怪,奴家公子年少有为,还有大事要做,决不是故意得罪各位大神,,还请各位英豪莫怪莫怪。”
“…………”
“哎呦,公子啊,奴这此身注定是交给公子的,刀山火海那是万死不辞,公子去哪,奴就走哪,奴……奴就是胆子小点,身子长的小点,饭量小点,能力小点,但那心可是实实在在全装的是公子您那啊,唉……奴是一心一意啊。”
“……………”
“虽说传闻那玄德高人隐居在此,可这毕竟不是郯国境地,不说能否找到人,单是直面高人时,总不好开口就是“吾乃郯国王子,可否借玉牌一用。”
“…………”
“不说大师在不在上山,就那公子希也不是好糊弄的,那玉牌如此厚重,怎会轻易给予旁人,唉…不说上了山顶就能拿到玉牌,单就这条路咱就走了十个来回,公子,您看,漆黑一片,不说连个头都望不到,能否有命出这林子还得另说呢!诶呦唉……奴的屁股呦。”瘦小的黑影坐在地上懊恼道。
“闭嘴吧,平日瞧着像个大家闺秀般,好似一说话就是辱没了你那口祖传的白牙,怎么?现在变性了”。王子赂嘲讽道。
“…………”
“看来爷平日对小奴鹰的关护是非常疏忽啊,才能让尔今日如此恬噪而不自知,放心,爷以后会好好疼爱,日日疼爱,争取把以前的疏忽全部补上,这样小奴鹰的心性就可以全部释放,如那笨熊般野性超然,收放自如,开不开心呢”。公子赂弯下腰,用右手食指挑起奴鹰的下巴,左手轻轻拍打着奴鹰的左脸,然后双眼全是满满关怀的看着奴鹰道。
“爷,奴,奴错了,奴不该一出来就回归自然,奴刚刚是被吓的,不不不,奴是太担心爷了,对,奴是太担心爷了,奴对爷的拳拳心意,就算上天入地也分毫不变,爷一定要知道啊,奴真错了,那,那笨熊见天的就知道吃,除了在用食可一观外,就呆在白兰树上栖卧着,奴不要像那只贪吃的狐狸,奴还想上阵杀敌做大将军呢!”奴鹰趁公子赂起身赶紧回话。笑话,他才不要像笨熊,当初那小狐狸还是幼崽时被公子捉到,小小的就野性难驯,公子也不打不管,先饿了三天,第四天后只喂一点水,留着喘口气就行,最后每次猎到野物就放的野狐狸眼前,杀,放血,褪毛,烤,煮,那毛做成小帽子、小衣服,穿戴在狐狸身上,好似告诉它,这就是它的下场,生生吓的小狐狸尿了,从此后就臣服在公子的鹰爪下了。
“嘁……就这窝囊样还大将军,别还没到杀场就先祭了旗”。公子赂不管奴鹰,开始研究周围环境,看看怎嚒才能走出这个鬼打墙的阵法,
“奴这是給爷开路,此生不渝,嘿嘿嘿。”
“哼,爷看还是先给尔这刁奴引路吧,免得没人给爷擦鞋。”
“是是是,爷是最厉害的,万中无一,奴这小身板还需要爷来疼”
“滚”
“爷,奴看咱是上不成这青峰山了,听说此处机关重重,要是硬闯不死也残,白天都不知道能不能闯过去,还别说这大晚上,连只虫也看不到,爷,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回去?两军对垒,看见敌人不想法射杀难道还能留着伺候爷,再说,黑鹰传信大兄和恒易假借父王玉体不适,王庭夜宴,下毒软禁王兄与各位大臣,趁机夺权,如此还不能拿得玉牌向天方国主借兵,如何降伏大将军助爷返杀回王庭,只怕不仅此局无解,就连…”。想到此处公子赂失神了片刻。
后面的话即使公子赂不说,身为从小照顾公子的奴鹰又怎会不知。大王子母妃少时对大王不离不弃,母家对大王更是全力扶持,恩德深厚,可是大王子不仅力薄才疏,更是心胸狭窄之辈,怎堪一国之君。而二王子也就是公子赂的亲哥哥公子琛,为人玉洁松贞,心怀赤城。所以这几年大王就有意栽培二王子,并传输帝王之道。可惜二王子、三王子的母家因为当年战争衰败,只徒留些稚儿,现在更是没有实权,只能凭借自身,才得了现在的地位,这才堪堪与之大王子一派相斗,不管是寒门贵族还是君王家,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之事,自古难免,而鹿死谁手亦犹未可知。
所以此次公子带他连夜赶往清风山。就是再筑一层屏障给自己。听说当年天方国国主惜才,想要留玄德散人师徒于天方,从而教化和传播国民,可惜大师的志向是众生,不是屈居一偶,谢绝了天方国国主的邀约,自此天涯海角。不过,临走时国主还给了他们一块玉牌,这枚玉牌可算是通行令了,不仅可直面王庭,更能得天方国主一允,而这枚玉牌就在清风山,他徒弟的手中,有了玉牌,公子借了兵,就算大将军司锲正直不阿不想反也得反,因为这条路早已不能回头了。
“可是都走了两个时辰,还在此处兜圈……”奴鹰嘴碎的嘟囔想不出法子。
“爷平日习文武射时,不是贴身伺候嚒,不说有爷这英明神武,玉树临风之姿,比之笨熊该有过余吧,来吧,现在用汝这大家闺秀的时候到了,也好生让爷开开眼界。”王子赂调侃道。
“爷,奴不是嫌弃爷的,奴没有别的心思,奴要一生陪着爷,真的,奴只是,嗯,只是,奴听说这夜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之时,奴怕爷不小心走神,让奴拖累了爷,那是万万不行,当然,最主要的是怕爷太过于寂寞而想不到有些事,适时的提醒爷,和单纯只是逗爷开心而已。”奴鹰颤着音抖着身赶紧狗腿子的回话。虽说为了爷此生是必须忠贞不二,可这小命也不想留在这,能活着总归是好的,起码也得娶了妻醉生梦死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