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华灯初上之际一众人才缓缓而至。此时风寒凝重,寒气凛冽,而那天空中的点点荧光却在此刻被衬托的倍加温暖以及柔和,仿佛与那风寒纠缠不休,不许它一缕温情誓不罢休般。眼前就是小陀观,只见黑门紧闭,高墙冷瓦,遗世独立,似是隔绝了万物踽踽独行的孤雁般,稍不注意,就会随时羽化而去。
“咚、咚、咚”扣门声响起,子希和白青立于一旁。
须臾,“枝…呀…”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只瞧两小童容貌清秀,垂髻内簪着桃木枝,身穿苎麻青衣,脚踏翘头芒履。手执墨竹纸灯,而那寥寥几笔墨竹画却被摇风中的火烛照耀的时浅时深,似是翠竹梢云自结丛,轻花嫩笋欲凌空般。这正是虚华道人的弟子,知浇与知薄。
他们右手握拳,左手盖于右拳上,下起膝,上齐眉作揖,道:“福生无量天尊,原是清舟居士,师傅与玄德散人前日才离观四处游历去了,没想今日倒是盼得居士到来。
子希、白青叉手,子希道:“今日与友前来,倒要叨扰觀里。”
知浇扬手领路:“不敢,只是陋室小观,怕屈了贵人,勿要怪罪才好。请…”
家兴走过来:“怎会,请…”
穿过长廊,来到院前,知薄介绍道:“这‘须菩院’是后劈独立的。厢房成一开字而形,互不相连,却又息息相关,中间是一颗百年古树,此树名为“亦觉”。这还是玄德散人的感悟所成。因每日都有早课,晚课,怕扰了居士安宁,这处厢房僻静又安宁,正适合居士们居住。”
知浇道:“这边请…”
谢槿看着王子们,微笑道:“各位…请”
子琛叉手:“有劳师傅此等安排”。
弃浇还礼:“岂敢岂敢…”
谢瞻急忙跑过去,叉手:“小师傅,夜里可有吃食,残羹也可,这肚子叫急呢,”
弃薄道:“有的,只是需稍等些许”
谢瞻忙拘揖:“不急,不急,叨扰师傅了”
弃浇弃薄道也忙还礼:“不碍事,稍等片刻即好”。
谢槿用手指点点谢瞻额头笑到:“你呀,小馋猪”。
子希向知浇知薄叉手:“多有打扰。”
众人偷笑,知浇知薄安排好食宿离去之时道:“时辰将晚,居士洗漱过后早些安歇,吾等先行告退。”
子希带众人向王公子琛、赂、斐行礼道:“路途奔波,公子们用膳后也早些歇息。”
公子琛温和道:“汝等用过吃食,也早早歇息”。
子希微微笑着:“诺”。
翌日红日初升,白青独自一人晃晃悠悠来到满是一片桃林的后山。轻风拂过,似海的桃花瓣被胡乱吹落,引得清香随波阵阵散发,珍珠耀眼般的花苞却似秋千随风轻晃。小凤翎站在花枝上似孩童玩耍般用它小小的爪尖来回的轻触花蕊。蜂、蝶如美人般掀衣旋舞娇美动人。
王子赂站在不远处欣赏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中不敢眨眼,想着该怎样留住这美不胜收的繁花似锦,怕一不留神就烟消云散了,誰知还未想到怎样带走这副有血有肉令人旖旎的画面,就被自己一语成谶毁的一干二尽。
“清风十里桃花开,桃花如面俏如人,如人醉酒花留香,留香十里清风处,此景美如绝伦,但却让人望而止步,怪哉,怪哉?”施寻安到处乱走,恰巧来到桃林看到前面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人,斜眼撇一了下炎赂,再瞧白青,心里不禁觉得此人似有似无的有些熟悉,似是故人,却又不曾相识,猛地心震了一下,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如此肖想一小女子,立马掐手强行唤醒自己,随之语气冰凉道:“两位倒是闲情逸致,四处游玩,欣赏风景,悠哉悠哉。”
宁静被这喧闹声打散,白青转身才看到身后的炎赂。昨日匆忙相遇不曾细看,此刻在看一眼此人,倒觉得此人黑瞳似玉,趁着那双眼如桃花般沁人,又似那春风般撩拨心神,黑发用银冠束起,一身绯衣突显傲娇身躯,周身似有似无的散发着帝王之气,气势磅礴,凤舞飞龙般。不愧是那鬼方狼起的后人,就这帝王之气,誰人可堪睥睨。
顷刻,两人同时抬眼缓缓望向远处的施寻安,白青双眼久久地瞧着施寻安,心里却想的是:“不知故心似吾心,年年花开为君随”。
施寻安又被白青盯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终不见其言语之时,撇里撇气道:“吾英俊潇洒,于与情思慕?”
白青堵着一口气撇了一眼施寻安转头看往别处,一手后背,淡漠的道:“无关风月”。
施寻安快语问:“汝是敌是友”
白青回头:“非敌”
施寻安:“非敌是友?那又何故插手此事?
白青:“苍生何辜”
施寻安:“今朝吾欲拿他,当何如?”
白青无奈的摇摇头,退后几步道:“可”
施寻安看着子赂狠厉:“退后,尔敢应战?
子赂提剑不知欲报扰景之仇还是存有比试之心,只无甚表情道:“话多”。
施寻安反手拔剑,似苍鹰般犀利的看着对方,怒气迎风而冲,只瞧一道寒光笔直而出直取子赂咽喉,逼人的剑气摧的桃花叶如风雪般纷纷扬扬散落。“叮”的一声,双剑相交,竟是子赂不偏不倚挑开了剑锋,刺向右手,而后一脚踢向施寻安,凌空倒翻退回欲飞身再刺。施寻安手臂被震的差点握不住剑,这时子赂的飞剑如虎豹般骤然而至,尽显其毒辣凶狠,施寻安被寒剑缠的上下左右不得绕开,十分狼狈。电光石火之际,白青拔剑腾空而起,疾若青龙一叶渡江般来到施寻安身前截住子赂飞剑,左手瞬时向空中抛洒“轻棉散”。两人又如前次那般仿若无骨的瘫软在地上。
施寻安看着白青无助,失声道:“又是如此,汝即非敌,何故又如此相待,莫非,倾慕于他”。
子赂此刻无甚力气,瘫软如麻,束手无策的脱口而出:“汝之言,可记否”。
白青撇开头,淡漠道:“事出有急,非汝所愿,”。
白青回头盘腿坐于一旁道:“汝等乏累,趁此歇息片刻”。
白青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花枝不禁独自暗殇:“昔日花红草绿瓣瓣芬芳,今朝却又流光寂寥落寞,也只叹无常情催老,岁岁花谢忘归处。
施寻安徒然出声唤道:“汝既助吾,何不助吾杀他?”
白青回眸温和:“不愿伤及无辜”。
施寻安疑惑:“为何”
白青低头:“杀人……不行”。
子赂看着白青好一会在斜撇一眼施寻安,而后轻轻笑了
施寻安看子赂偷笑:“他之深浅汝可知,难道汝有意为之”。
白青直视施寻安眼睛道:“否。”
施寻安看面前这两人,无可奈何:“哼,汝之言,再不可信”。
王子琛、斐和子希一早不见这三人,没想到他们却来了后山,看他们瘫坐在那快速飞奔至前,子希更是满眼焦急健步而飞,蹲坐在白青身边仔细查看,轻声道:“青青,可有伤损”?
白青微笑道:“无妨,勿挂。”
子希笑着摸摸白青后发:“好”。
子琛、子斐来到子赂身边,子琛担心的瞧着子赂:“可还好?”
子赂回以浅笑:“兄长放心,无碍”。
子斐疑惑:“汝等怎又是如此,不是已然和好,这又是何故?”
家兴:“定是他挑衅旁人,青儿相救呗。”
施寻安小声道:“如此这样,汝等定是一条蚂蚱”。
家兴看着施寻安:“胡言乱语,青儿哪次未曾出手相助”。
谢槿拉着家兴衣袖:“勿要多言”。
子希:“先扶他们回去休息”。
子琛道:“善”。
与子斐扶着子赂,谢槿两兄弟掺着施寻安往各自住处而去。
施寻安没精打采的看着白青:“此药竟无解?”
白青回头:“配药麻烦,可有不适。”
施寻安萎靡不振:“这样反复,不死也伤”。
白青忧愁:“抱歉,下次注意”。
施寻安气愤:“还有下次?”
白青低声:“自保本能,尽量控制”。
施寻安无力看着白青:“唉,此药还有剩。”
白青摊手:“否”
家兴:“怎,欲要,有也不准与他,免得害人”
谢槿看着施寻安:“兴,惯是如此,兄勿怪之”。
施寻安:“哼,小子也该学学待客之礼”。
白青:“需戒骄戒躁。”
家兴:“瞧瞧,快如白驹过隙,是形容尔等变脸之术的”。
谢槿:“且虚心接受,以理服人。”
家兴撇嘴小声道:“不及尔等”。
子希对白青道:“吾已诊过脉相,脉健而有力,无妨,歇息个把时辰”。又对家兴和谢槿道:“先扶他回房安顿。”
子希对白青道:“午时将近,吃食就各自在房中食用吧”。
白青:“可”。
安顿好所有,子希才得空来到白青房间:“青青,不告之于他?”
白青坐在桌前,抬手倒茶:“师兄请用……”
一盏茶后:“如有劫难,无后顾之忧,其安便可。遂,不予告之”。
子希:“他日离去,再见就……”
白青看着师兄片刻,诚实道:“吾欲随之其后,观之其行,方可心安”。
子希心急:“彼国路途遥远,青青既不愿告其骨肉身世,他日若遇凶险,誰人可知,师兄心难安也”,看着白青欲言又止,又道:“此事万无商量,休要多言”。
白青看着子希良久,微笑道:“可。”
子希随后起身,离开之际道:“这几日相处可观其心,亦可……青青,勿要多做纠结”。
白青罢言:“善”。
夜色弥漫,一轮明月悬挂在漆黑的空中,光辉如流水皎洁柔和。此刻白青手提两壶桑落酒,悄悄来到施寻安房前徘徊不定,想要离的再近一些…又怕意图太过让他误会,离的远了…又怕这突如其来的温和暖不了他,始终犹豫不决,踌躇不前。无法,飞身而出轻踏房顶,斜靠着螭吻坐下,看着高空中的月牙,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桑落。
炎赂隔着窗口看着明月思考这两天发生的事,忽而被白青这一系列矫揉造作的动作給逗笑了。蒽…无关风月,这又是做哪般?呵呵…除非……?不管了,且先探了再说。
炎赂一个漂亮的蜻蜓点水来到白青身旁,看着皎皎明月,许久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白青抬眸:“无聊”
炎赂低头斜測:“彼此彼此,可否同饮?”
白青抬手举着桑落:“桑落?”
炎赂直直的看着白青,良久才接过桑罗道:“小小女子竟也有此等不拘绳墨的洒脱”,仰头喝了一口。:“清香入鼻,沁人心脾,不知是桃花香还是美人醉,”
白青道:“……”
炎赂:“善毒”?
白青:“……”
炎赂看白青怎么都不开口,故意道:“清月心凉凉,美酒寄思情,”
白青抬头斜眼瞧着炎赂:“……”
炎赂笑道:“…轻棉散真无解”?
白青微微一笑回答道:“有兴趣?”
炎赂轻笑:“信否?”
“不信,哼,良辰美景,如光风霁月。入夜留香,清香袭人,真是幽会佳人好时光啊,”施寻安说完注视着白青,目光沉静,淡然,让人不觉得刚才说的话是挑衅,是冒犯,好似让他警惕此人,防患于未然。
炎赂冷言道:“大放厥词,口蜜腹剑形容尔等真真贴心”。
白青无语道:“似女子般小家子”。
施寻安对着炎赂道:“哈哈,女子般小家子”。
炎赂轻笑哀叹道:“真乃一家人”。
施寻安:“胡言乱语”。
白青似笑非笑看着炎赂:“微风寒夜,该就寝了”。
炎赂微笑:“善”。
施寻安:“……”
白青慢悠悠的走着,后面炎赂慢悠悠的跟着。说时迟那时快,白青抽出腰间语青剑返身回刺炎赂,炎赂不想白青会有此一招,竟败落的直往后退,白青不给炎赂反应机会,拿出袖中药瓶对着炎赂抛散,顷刻炎赂就瘫软在地上,无力回击。
炎赂懵懂的问道:“青儿,这是何故。”
白青撇嘴,收剑欲离道:“……如此美景,岂可辜负,就让明月清风伴君侧,望君惜恩。”
炎赂包含纵容又不疾不徐道:“……想法是不错,然天色已晚,该就寝了,风寒地凉,病了怎好,快快扶我回房,喂,喂,青儿,青青,白青,真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女子”
白青不理后面的乱词淫调,心想早上还是深高莫测,傲娇不屈的贵公子,这会就变成这般无赖了,哼,径直回了房。
守夜士卒看到此等画面也是龟裂了,想那皎皎公子,温润无暇,有礼有謙,而此刻是在做什么,无法,士卒身轻如燕的走过来行礼道:“主子,可要唤人前来。”
炎赂心想既要沦落如此境地,小丫头,不如就欠吾一回。遂,摆摆手,道:“不必,下去吧”。
士卒:“诺”。
两个时辰后,炎赂冷不自知,鼻塞流涕,摇摇欲坠的扶着墙角站起来,淡然一笑,迈开从容的步伐,绕过走廊向对面走去,心道:“小丫头…真是不知怜香惜玉啊,哼,腰酸背痛腿抽筋啊。“啊气”…“啊气…”…唉,爷何时如此狼狈过,总有一天要还的…”
一早还未进朝食,常家兴就急匆匆的来到子希房中道:“不知怎的炎国王子赂昨夜偶感风寒,憔悴不堪,吾国王子斐担心不已,毕竟是在咱的地盘病了,而且这里的药又不能随便吃,一早上折腾的人仰马翻,阵仗大的整个觀里都知道了,就此商量着回去要医者诊看,现在收拾细软,即将返程,吾等需同返否?”
子希:“可”。
家兴:“吾去知会他们”。
希:“同去。”
家兴:“善”
商量好决策,子希来到白青房中告知于他,道:“青青…收拾好细软,巳时返程。”
白青呆愣住道:“…”
希:“怎么,不欲离开此地?”
白青转身不知该如何表达:“……”
希急忙追问:“青青,吾知其意,然…为兄观之其言,瞧之其装,莫约与东霸国有关,此次各国使臣王子皆来吾国朝贺,然实际东霸国与高车国欲结盟攻打炎国,炎国欲与吾国联盟,现不知其形,投事之其,先回清风山,在谋后计,可好?”
白青缓缓走了两步,心想师兄说的对,现在情事复杂凌乱,总归要有所准备才是,现在什么都不行,思量片刻,白青回眸道:“可”。
子希一行人收拾好细软出了小陀观,王子赂目视前方,大摇大摆路过白青身旁停顿一下再继续前行,这样大动作好似要昭告世人他与白青有某些牵连不断的事一样,令人遐想。白青却只记挂着某些事竟没有一丝察觉,不知怎的,忽然回首一眼就瞅到了杵在廊后的施寻安,不知他在那里杵了多久,不知他在那里思考着什么,就这样深深的看了一眼后白青毅然决然的离去。突如其来的相见就这样匆匆谢幕,白青心里忽而百感交集,此一别,几度春秋,朝朝暮暮,青山绿水,待君归矣,醉卧清风暗香梅。
施寻安温润的瞧着白青离开,心里不知是怎个滋味,孤寂的站了又站,而后甩甩衣袖也带人离开,悄悄回了天方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