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虽远,然闲聊甚欢,不知不觉已有两个时辰,几人不得不与言伯分别,然告别之际,忽听到不远处的打斗哀嚎声,言伯警惕性的马上命令家兴驾着马车前往丛林边,一行人下车躲藏,言伯则下马爬树上暗中查看,只听前方传来女子求饶和男子追打之声。
言伯探头望去,一柄黑剑宛如长蛇将要刺穿女子心口时,不忍一女流之辈受害,遂,快速飞奔至前挑开那致命一剑,女子狼狈不堪,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不敢晃动一下,眼泪直往下滴,一身罗绮文秀的紫衣如若涂炭,污脏不已,好不凄美。而那被突如其来挑开剑身的少年退后十几步,稳定身心再次飞身刺过来,言伯被缠的脱不开身,两边侍从正在激烈的奋勇厮杀。
其中一男子败退单腿跪在地上气喘吁吁,但仍然温文尔雅的样子道:“疯狂如斯,究竟所为何来,汝总该给予因由?”
另一个青年人杀了两个侍从,靠在树边狠吸两口气,一边奔至其妹耳蓁一边气急败坏的回答:“吾乃天方国二王子…斐,吾妹耳蓁,这两位是郯国王子…琛、赂,吾国虽不似他国强大,但也不是宵小之辈,汝等姓甚名谁,什么仇什么恨,总该有个说由。”
少年年一边与言伯交战一边回答道:“因由,哈哈,因由,吾乃鱼国大将施欲恩之子施寻安,啊耶战死沙场,啊慈身怀六甲不知怎个残苦之法,说辞,说辞就是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言伯被打施寻安打的节节败退,无力还手之际,只见白青右手抽出腰间玄环的语青剑身如幻影般的来到言伯身前,挡下了施寻安刺向他的长剑,然后再轻推了一掌,施寻安虽被突如其来的白青轻轻打了一下,但还是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三四步,言伯在这紧要关头顾不得他想,提剑欲制服,却冷不设防的被白青一脚踹向侧腰,疼痛不已的倒在地上,言伯被打的措不及手,一脸茫然的看向白青:“青儿…是看朱成碧?”
施寻安哈哈大笑,冷嘲热讽起来:“这是在自相残杀吗?哈哈,相煎何急啊?”
家兴他们一脸懵逼的看着白青,而子希的心情十分复杂,有怜惜,有伤痛,不知该如何护住白青。
那边奋力厮杀,这边言伯控诉的眼神,再听到施寻安大笑声,白青无奈的收回语青剑,拿出衣袖中的药瓶洒向人群,除了白青自己其余人瞬间如若无骨的柳叶般或躺或坐地瘫在地上。
所有人被白青这措手不及的一手搞得晕头转向,殷希他们顾不得危险赶紧过来搀扶言伯,言伯更是愤愤不已的看着白青道:“青儿这是何故?”
白青道:“累了,小憩片刻吧”。说完,不理众人,独自一人往左前方的树边走去,盘腿坐在地上。。
子希看着转身不语的白青失笑不得:“此乃青青自创药散,名为“轻棉散”,此药不可轻嗅,轻则可使人身轻如燕,绵弱无力,重则昏睡几天几夜,然此次药效很轻,不过,此药无解,诸位君公子忍耐个把时辰即可。
谢槿莞尔一笑道:“啊青如此聪慧,卿之功。”
常家兴扫兴:“啊青惯会这旁门左道。”
子希烦闷的斜斜撇了一眼家兴,家兴不再言语
谢槿一众偷笑。
王子琛两兄弟和王子斐两兄妹无辜的眼神投向子希,子希向他们叉手,温和道:“如此就请君国王子委屈稍侯个把时辰”。
众分别给他们所有人包扎伤口并轻扶一旁靠树坐好。
王子斐、王子琛、子赂停歇一刻钟终于缓过劲,气息有力之时,子琛忙拱手向子希等人道谢,道:“多谢诸位援手,不知汝乃何人,欲往何处,何故于此停留”?
子斐气息平稳,向各位介绍道:“诸国墨客盛行,雅封四君汤公。北有黄昭…笑傲严寒,超凡脱俗。东有魏晗…筛风弄月,谦逊潇洒。西有汝弟炎赂…恬然自处,傲然不屈。呵呵,然…眼前之人正是四君汤公之一的公子希。亦是玄德尊者之徒,那边的女公子白青亦是,父王欲昭入庭,因其志皆在桃林,玄德尊者更与散人自居,游历四方。遂,父王特封公子希为兰芜君。因以空谷幽兰,与世无争之称,世人亦唤为“清舟居士。”
子斐再向公子希叉手道:“花开三载,此次偶遇,幸焉”。
子希还礼道:“尔其过哉,谬奖矣!
子斐向子希介绍道:“子琛、子赂乃郯国二王子、三王子,此番与大王子赞前来吾国贺王之诞夀。”
子希道,“希有幸得见郯国王子两位王子。”
几人一边闲聊攀谈,一边自我缓休。
施寻安听到无甚用处的言语,更不想与他们开口,便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朝白青唤道:“汝乃他国之友,既非友?要杀要剐,休要磨唧,不应不答,又是为何?”
白青不顾施寻安的大吵大叫,只取出别在腰间的竹笛缓缓吹奏起来,此乐是根据《清夜闻钟》改变,此曲悠悠飏飏,好似要漂浮万里寻那月空仙娥鉴赏般,让人无法从这缠绵美的享受中舒醒过来,然,下一刻轻音陡转,又让人陷入世俗无奈,哀叹自鸣,无能为力之时不如归去的沉郁中。
此曲名为“忘归”。
清夜沉沉,暗蛩啼处檐花落。乍凉帘幕。香绕屏山角。
堪恨归鸿,情似秋云薄。书难托。尽交寂寞。忘了前时约。
乐毕,无一人言语,只徒留着耳朵听着余音和双眼望着四周。
众人还未缓过神志之时,白青已然转身,来到施寻安身前,仔细观察他,一身玄紫衣,明眸皓齿,颜如舜华,英挺不凡,心想:这就是自己的兄长吗?真好啊。施寻安被看的莫名其妙,正欲发火之际,白青道:“回去吧”。
施寻安脱口而出:“此乃灭吾家国之人,不报家仇,愧对先祖,汝欲阻挠,所谓如何?”
白青:“汝在此地欲刺杀郯国王子,他日世人皆传此乃天方为之,该何如?郯国为子复仇,天方毁家灭国,生灵涂炭,赤地千里,汝失国失家,坎坷半生,该知其中凄苦,莫非,也要无辜之人步其后尘吗?”
施寻安双眼深红,悲凄道:“吾所受之苦,该何如”?汝乃圣人,吾否!
白青轻闭双眼在睁开:“鱼国根基不稳,王族贪图享乐,不顾百士之辜,国无常强,终会毁灭,汝,却如此执拗,令啊耶为国战死,何等雄风,何不学其啊耶入伍从戎或投靠王子门下,壮大己势,羽翼丰满之际,待天时地利人和之际再一举歼灭敌国,以报国仇家恨,岂不更好。”
施寻安欲待反问,白青道:“吾知汝惶惶不可终日,日日羞愧自责,一日不报旧仇,终不可心安。然,应知巧诈不如拙诚,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那巧言令色趁人之危之徒,必作茧自缚,他日枯骨地葬,必受后世唾骂弃之。汝乃丈夫,理应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从而无所畏惧,斩荆披靡,百士德归厚矣,其心所向就是汝横战四诸国于首之时,岂不快哉。”
施寻安呆呆地望着白青不知所言,白青温和道:“汝欲往何处?吾等欲前往东坡十里的小陀观”。
施寻安见白青话语转变如此之快不知该何种抉择而沉默不语。
王子斐忽听他们小声争执,便想出言维护白青,既而温和对施寻安道:“吾天方国每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每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痒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是故吾国君主好仁,天下无敌焉,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双高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今汝已失一乐,然,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不怨天,不尤人乃君子也,汝欲再失一乐哉。”
施寻安哼道:“汝之言,俗人昭昭,吾独昏昏俗人察察,吾独闷闷,众人皆有以,而吾独顽且鄙否”。
子希感慨道:“几分心酸是人生,往事如烟俱忘却。”
施寻安快语道:“汝…”一字出口,忽而抬头看着白青,却半天说不出来第二个字。心中忽急忽缓,不知为何,对着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女公子,自己总是败落下来,即使感觉自己此刻的颜面狼狈不堪也不忍出言再伤她半分。
那边,子希来到白青身边也不知该怎样形容此刻复杂凌乱的心绪,只是徒劳的心疼的看着白青片刻,而后来到王子琛他们面前叉手:“王子欲城否?”
子斐回礼:“子希可同往?”
子希:“否,吾等即将前往小陀观。”
王子赂突兀道:“吾等欲往小陀观”。
王子琛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子赂,向子希叉手行礼:“予以叨扰,诸位可同行。”
犹豫片刻,子希道还礼:“可。”
王子斐:“琛不欲返城?”
王子琛摇摇头:“赂欲往,遂同去”。
王子斐看着小妹怜惜:“吾欲同子琛同往,耳蓁可先返城。”
耳蓁看了一眼子希,而后拉着兄长的一角撒娇道:“兄长,吾欲同矣。”
斐:“不可,吾知汝意,然,事有缓急,不可胡闹。”
耳蓁:“不可,客在,主人岂可离去,修整片刻足矣,妹与阿兄愿同矣。”
耳蓁撒娇:“阿兄啊,咱们可是要相陪郯国王子的”
斐不理耳蓁的无理取闹,向子琛道:“有吾相随,相信子琛不会怪罪”。
子琛闻言微笑道:“怎会”。
耳蓁犟不过兄长只好放弃。
施寻安忽然插话:“吾等欲前往小陀观”。
白青回眸微笑道:“可”。
子希看着白青摇摇头宠溺的微笑道:“汝等可稍微起身疏散筋骨,子兴和子槿帮忙收拾,稍后启程吧。”
一柱香后,言伯护送女公子耳蓁返城,剩下的人也准备启程前往小陀观。
这场刺杀以前往小陀观而休战,也许路途中还会有其他事发生,但这次,白青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幸运。因为,这个哥哥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这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这是自己在一遍遍失望中都无法寻访的人。整整13年,无人可过问,无人可诉说,无人能懂,怀着期待一遍遍的寻访,结局总是一次次的失望而归,心里时不时的猜测着他约莫早已不在人世,然最后却总是执着要寻访遍地。幸而不曾放弃,幸而不曾甘心就此知难而退,这就是所谓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誰也不知道此刻白青平静的脸庞下,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拊心泣血。喜得是自己终于寻得了他,悲的是这多少日夜,多少春秋,小小的人儿流离失所,他是怎么度过那寒风虐雪的。是如自己这般有玉食锦衣,有师有兄,还是露宿街头与乞儿般活命……白青不敢逆想,不敢揣测。
罢了,罢了,总归回来了,还好回来了。啊耶、啊慈、啊揭都可以放心了。而那些伤痛,那些灼苦,那些哀疼…都由她来抚平,由她来守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