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可是发生了何事?不然薄司稽怎会突然造访,该拿什么招待他可好,你也是,回来也不早早打个招呼,好叫我有个准备?咱家也没个好茶好水,不然做些饭食?总不好让人第一次来家,就怠慢了人不是?”李户氏娇嗔的看着丈夫,担心道。
“无碍,今日那澜湘河出了命案,薄司稽说要找一僻静之地谈些事,我想最近的是李家村,可不就是咱家嚒,就把他们请了过来。乖,不怕,就把你今年烘晒好的冬梅先拿出来泡上,那滋味还不是好茶,连顾医师都说梅花茶防病抗病,就泡这,让他们也解解乏,饭食就不了,估计一会又犯冲,半途就走了。”李成把薄司稽、白青迎进外堂,他一边拉着自己娇俏的媳妇回内室,一边安慰道。
“怎又发生命案了,真是多事之秋,幸好我近日身子不爽就没陪着嫂子去凑热闹,而且你不在我也不愿出去。”李户氏一边去床边的柜子拿茶,一边嘟囔着:“就烘晒了两罐,还说拿一些給啊慈啊耶,再拿一些换了补贴家用。”
“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薄司稽来咱家那是多大面子,就凭他办案手法,多少人巴结。你是不知,现在的人趋炎附势,顺杆子就往上爬,咱多多来往,对咱以后也好不是,将来咱儿子也能有个好去处的。不说咱家,就是啊兄跟我一起办案,以后咱整个李家肯定只有富贵的,你看那乌托山的乌二,还有田家村的田三,哪一个不是诚心实意跟着他的,再说薄司稽虽看着冷漠,可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用的着你在这瞎操心。”李成不满自己婆娘不往远处瞧,光看着自己跟前的一亩三分地的样子,就想训斥一番,可抬眼只瞧她那一身粗麻衣都不知洗了多少回,发髻随便别个藤簪,手指头都粗的跟树枝一样。唉…想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美人,这几年下来还不是为了他,为了孩子,为了操持这个家一下子就苍老不少,他就不忍心怪罪。
“好、好、好,我不管,你只拿了月钱,什么话我都没有。咦,对了,旁边那个小少年是谁,瞧着俊朗的,就是太清瘦了些,怎从不见过,新来的司吏吗?”李户氏不停的打听道。
“不是,该打听打听,不该打听,趁早歇了菜啊。好了,不说了,你就不出去,我去沏茶。”李成不想听女人间的闲话,接过媳妇手中的茶叶就走了。
“这厮……真是的,哼……你当我爱打听,还不是你老不在家,回来了就想跟你说说话。”李户氏看着李成走了,嘴里胡乱抱怨的嘟囔着。
“这是内人在冬日采摘的梅花,自己烘晒制成的,不是什么稀罕物,就图个新鲜。薄司稽和这位小哥尝尝怎样,我这舌头是大老粗,品不出味,这都是像那些雅人闲时坐于小庭间欣赏山河花草之时饮上几杯,也尚算有些许意境了。”李成压根不管自己的媳妇如何想,只快步去了外堂。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掀开茶盖給他们斟茶,一边玩笑的说着。
“你还知道意境?看来经常来往坊间,多接触人还是有些许见识了。”薄司稽品着眼前的茶道。
李成笑着道:“那是,每天办案,不管上等人,中等人,下等人,都会遇到。不过,我就是学了个皮毛,卖弄一下,见笑见笑……嘿嘿嘿。”
薄司稽看着白青拿起茶杯喝了几口,问道:“如何?”
“性平,疏肝理气,留有淡淡清香。不错”。白青倾斜了一下头,看着对面一本正经的薄司稽点点头,她也学着一本正经道。
“你懂医?”薄司稽挑眉问道。
“不懂。”白青果断道。
“……………”薄司稽
“……………”李成
“不懂,你怎知疏肝理气”,薄司稽眯眼,问道。
“……………”白青
“……………”李成
“不想说,就不说,何必如此,又没有人逼你定要回答。”薄司稽咬牙道。
“……………”白青
“………………”李成
“……………”薄司稽心里恨恨道:“又是这样,自己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就不能照顾照顾别人,看别人咋想,真是可恶啊。”眯眯眼盯着她,真想盯个洞出来,看看是撒颜色,真是,没事约他来这干撒,真是一步错,步步错,造孽了这是,他会撒,都不一定有线索,自己就巴巴的邀人家来这聊聊天,找罪受。
真怕这两人在这打开了,他家这屋还是因为漏雨年后重新翻修的,遭不住折腾啊,李成赶紧转移话题:“是吗,我也好好品品,那顾昀医师也说这梅花茶有许多好处,你们也多尝尝。”李成也拿着茶杯一口口品着。
“噢?你是说几年前外来的那个顾昀是个医师?”薄司稽懒得理白青了,看着李成问道。
“对呀,就是他,有次内人和家中嫂嫂去澜湘河摘梅花回来装饰一下屋子。没想到她们去时正好碰到顾医师也在那里,顾医师就告诉了他们。”李成看紧张的气氛又让他化解,内心也是为自己的机灵点赞。不过……这两前世是孽缘吧,动不动就让人窒息,还好……可算是保住屋了,虽然破旧了些,可毕竟是自己的。
“言归正传,还不知你哪里人士?府上哪里?如何称呼?”薄鹏望着白青道。
“白青……”
“小白,你这样似乎不好吧?”问了三个问题,只回答一个。算了,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强,薄鹏已经开始学会妥协了,遂亲热的唤道。
“你说的财货两讫如何算?”薄鹏继续道。
“你想好要问什么,一个问题免费。其余的比较重大的问题一棚海贝,中等的三个玉贝,三等的你象征的给些铜贝,何如?”白青一脸认真道。
“…………”薄司稽和李成一脸茫然的看着白青,李成心道:“这是有才学就骄傲啊,瞧这自信的气场。真是猪鼻孔就会朝天吼啊。怪不得薄司稽能让他气的牙痒痒,这是完全能把人气活又气死啊!
“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薄司稽现在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怕在不顺好气,今就回不去了。“我身上只有五个铜贝,换你两个小问题,如何?”说着就从怀中摸了五个铜贝放在桌子上。
“可。”白青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再无反应。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薄司稽只瞧他看了一眼铜贝就在没有反应,他就知道此人心中并无贪婪之意,也绝非好财之人,可为何会如此高调做事,想不明白还是探探清楚为好。故,又道:“你不会医却懂一些医理,这个医理深浅如何?”
“皮毛”。
“……”薄司稽咪咪双眼,轻挑左眉,这会答的倒是果断。不过知道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她,又道:“我观白兄言行身教皆有由处,似是拜师学艺过,不知师从何处?”
“………”白青皱眉了,不愿意答了。
“不想答吗?那换一个,你孤身一人前来这里,所为何来?”薄鹏见白青又不言语,不想难为人了。看来自己还是善良之辈。
“寻人。”白青立马回答。
薄鹏轻笑两声着看着白青道:“如何称呼他?”
“…………”白青拾起桌子上的铜币,放在荷包中,动作不快不慢,恰到好处的利索。然后端杯继续饮茶。
薄司稽低头想了一下,右手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半天没有听到回应,疑惑不解的看了一眼白青,道:“嗯?怎么了。”
“薄司稽,两个问题已经问完了。”李成适时的小声提醒着。
薄司稽看着白青,耍赖皮道:“哦,完了吗?可是刚刚我因为不想为难小白退了一步,那小白可否再回答一个问题,这样才好说是,财货两讫,不是?”
“…………”李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反正不敢插话,继续当个背景。
“时辰不早了,告辞”。白青不接他的话,喝了两口茶,直接走人。
“该如何找你,总该说个住处啊。”薄司稽看着白青一系列快动作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只得追到门口来了一句这。
“好个利洒的人啊。”李成在薄司稽耳边来了一句。
“………”薄司稽斜眼瞧着李成,吓的李成蛮向后退了两步,耳边还飘来薄司稽走时说的几个字“好好干啊,看好你”。
“哎呦喂,可算是都走了,就坐了这一会会,不说惊心动魄吧,那也是冷汗直冒啊,晚间洗洗,不然受了凉气还要抓药勒,谁让咱穷咧。”李成咧着嘴小声说。
翌日,薄司稽一进办公房见大家都一一坐好,点了点头坐自己位子上,抿了一口茶,道:“辰时一刻,来的够早啊,从誰先开始?”
田三起身叉手:“薄司稽,昨酉时三刻我们到卫宜村了解情况,听村里人说卫菊先头确时定了一门亲事,男方是沟河村雷家老二,不过男方家人嫌弃女方家贫,因为这两家闹得不愉快,后来还是女方主动退了亲,男方不知道为甚又去死者家纠缠了两次,女方死活闹的不愿意,再后来就没有了。卫家家里人也没誰与外面的人结仇,卫菊也未有什么病史。”
谢应补充道:“那雷老二诈听卫菊身死,呆的说不出话,后来缓过劲说他本喜欢卫菊,可家里不同意,嫌弃卫菊家穷不说,还有好几个弟弟,以后结亲了,就是拖累,卫菊知道这事后死活闹着退亲,雷二去找了两次卫菊没见着人,再后来家里又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他不愿意,又退不了亲,只能再去卫家,不过最终都没有说服卫家。”
李大:“顾医师痴迷于医草,经常去山上采撷,尔后与镇上仁医医馆的医师切磋医术,其他并无可疑。至于像阿草说的攀谈,是绝无可能的,乡里都传顾医师为人谦逊温和,对何人都一样。”
良吏:“因为死者家人不愿尸检,所以我只简单的写了验尸单。死者年16,死亡时间为申时到酉时,额头有擦伤,面有伤痕,应是坠河时划伤的,且按压发现肚内有少量水,由此初步断定死者为溺水而亡。”
薄司稽想着几人的回话,右手食指轻轻扣着桌子道:“死者坠入河中,即不呼救、亦不挣扎,也无病史,这是何故,若再查不出什么,就会被定做溺死,可我总有些顾虑?”
“这……”几人也是无法回答。
“好了,只能再去澜湘河一探究竟,走吧。”几人起身离开。
路司户看到几人面色沉重从公房出来,怕是又有了新案子,遂招呼道:“薄司稽这是又有了疑难杂事呀,瞧一个个打了霜似的,焉了吧唧。”
薄司稽看着一脸善意却欠打的路生,笑着应道:“呦,你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出去,多少威风啊,我们是雨里来风里去,比不得你们司户享受,穿街走巷,见识广泛,春光得意的。”
路司户笑着调侃着:“还不是一样外面行走,你这还好,没事回来喝个小茶,我们是每天早出晚归,日晒雨淋的,你多好,随时有个盼头,出门在外,大刀配着,哪个小娘子不爱慕。”
薄司稽哈哈哈哈大笑,道:“啧,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跑来司卫署捻酸了,这怕是打坏一缸的醋坛子喽”。
两个大头你来我往互相看不顺眼的怼着对方,而两方队员,静悄悄当背景,像这样一幕幕每天好似都要排演一回。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劝,有人助阵,可谁让两人愈加不知收敛不说,后面更因为这事被魏司徒狠狠的罚了一顿,而下面的人罚的最狠,狠到没人再敢帮他们了,就像现在这样,人家两个像两口子一样正常排演,而他们就一边低头就好,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后关头让魏司徒知道他们其实是小可怜而减免罚刑。
大概五年前吧,少年英杰,风流洒脱,两人于司门惜惜相印,畅享未来,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李成低着头捂着嘴,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
那一天,那一大早,司卫署大门口,围了一群懵逼的人
浑身狼狈不堪的薄鹏碰到酒醉不醒一脸懵懂的路生。哦,当年他们还都是小隶呢。
薄鹏满面嘲讽道:“路兄,昨晚咱们是一起吃酒去的吧?”
“………”路生一脸游龙在外。
“嗯?怎么,不记得了。”
“………”路生
“问你话,怎么,还委屈上了,你不说话是干嘛?”薄鹏
“………”路生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薄鹏
“…………”路生
“是你说咱俩身世相同,孤苦漂泊,在这也有个伴的,是吧?你欢喜就好了,是你说一起去最大的酒楼欢庆的,是吧?我都随了你的愿,结果呢?结果呢?”薄鹏
“我是说过我们来这里有个依靠,也说了一起去酒楼的,我就是后来有些头疼”。路生
“嗯,然后呢”。薄鹏
“脑子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不舒服,然后就走了,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昏昏噩噩的”。路生
“然后呢?”
“……”
“这就完了。”
“……”
“就这么风淡云轻吗。”
“……”
“你回去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吗?”
“我以为你可能要多呆一会才回来。”
“呆一会?我没事呆酒楼做甚?阿……你说我呆酒楼做甚?”
“……”
“又不说话了阿,又不说话了,好,好。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这一夜吗?你知道吗?你到好,你回去好好睡一觉,还昏昏噩噩,我呢?我差点被人家打断腿阿。”薄鹏
“你是司卫署的人,誰能打你。再说,你给他钱,你给他就好。”
薄司稽听到此话,一脚蹬过去,“是啊,重点就在这,我要是有……我能让人家打吗?我要是有……我能不回来吗?店主说了就算今上来了,白吃也不行”。
“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办,去给人家解释吗?把他们也打残吗?还是要我把玉贝给人家?那个我还要留着娶息妇的。”路生
“这是人话吗?这是人话吗?阿……我一晚上不在,你不说问问,还想娶息妇,那我呢,我就该被活活打残吗…”薄鹏
“我想给的,我只是吃多了酒,我也做不了主的,我不是想跑”。路生
薄鹏一巴掌抽过去:“闭嘴。”
路生见薄鹏不说一声,一巴掌抽过来,道:“不闭!”他也一巴掌抽过去
薄鹏:“闭嘴”
路生:“不闭”
两个人互抽了十来次,中场不带休息的
脸都抽肿了,路生道:“你居然多抽一回。”
薄鹏:“我不光多抽你一回,还要抽死你,我被害成这样就是因为你,我给人家洗了一晚上的楼,你不值得打吗?”。
路生红着眼:“我没有说不管你,可我不是不在状态,来不及管你嘛,你到好,你就站在这大门口,这么多人在,你就打我,你厉害啊,我们以后还往来不往来了?”
薄鹏:“来往?以后你就是有新妇了再让我去,我也不去了,还来往。”
“从此后两人就这样了,冤孽噢。咦,好奇怪啊,为何最近我老说冤孽,”额呸,啥想法呀,李成的回忆到此结束。
“哼。”这一场也以咱这路司户战败,发出一声“哼”字结束了。
“还哼……………。”薄司稽看着路司户出了司卫署大门,对着自己人也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