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才蒙蒙亮。
这澜湘河有一片冬梅,跟清风山后面的梅林不一样,那里气温高一些,温暖一些,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可以看到落叶的,那里有他们亲自栽的小树苗,好像比她还要小上两岁。
而这里早已没有了落花,看着那一个个干枯的树枝,似乎诉说着苦楚,又似乎诉说着孤寂。
白青就这样陪着它,与其说白青陪着它,不如说它陪着他,因为对于一个没有目的地的人来说,起码这里唤醒了他心里面最美的梦。
他拿起腰间別着的竹笛,来回抚摩两遍,瞧,这么长时间了,它越来越光亮了。
一息后,一段诉说回忆的迷惘吹了出来。
“…梦里依稀还有你…”
“…梦里你依旧微笑…”
“…梦里一切,那么好…”
“…梦醒什么都不在…”
“…我在寻找你…”
“…孤月和落花,陪伴着我…”
“…回忆,也与我一起…”
鸳鸯桥边,雷老二本要去卫家祭奠卫菊,可家人死活不愿意,他闹得也没有法子,家里才同意他到这来。他来到勤娘最后离去的地方,想再看看让她最后高兴的地方。
游荡在这勤娘最后离去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人,他也不知他该干些什么,就这样静静的瞅着那条让勤娘离去的澜湘河。
勤娘绕篱喜飞舞,碧膀迎珠灌花蜜。
凋散逃欠终身锁,谁言心酸为胭脂。
忽然,凄凉的笛声传来,雷老二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是想娶你的勤娘,那女人只是家里安排的,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当初我求着啊耶好不容说成亲事,我欢喜的几夜未睡,幻想着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我每日早早出去忙着挣钱,晚上你和孩子在家等我回来,我们一家三口美美的吃上一顿夕食,我想到的都是你啊………勤娘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勤娘,勤娘。”
这一耽搁,来到澜湘河时已经快辰时过半了,还未走几步路,就从那梅林深处传来低沉、悠扬的笛声,中间还夹杂着似隐似现的哭声。
昨个才死过人,今天这是闹哪样,一群人突然停下不肯再往前一步,好似怕踩出一步就会扰了它的凄美般。就这样,一群人配合着这孤寂的笛音站着不在动。
“扑通”
白青刚吹完一曲,一声咚的引的乌鸟从枝头飞起,空中来回盘旋,嘴里还“啊、啊、啊、”的哀嚎。同时也惊醒了那站在原地呆住的他们。
薄鹏第一个有了反应,当然后边也都是一群非常有眼色的人。
高井人、田三一边跑,一边退衣退鞋,到了河边。
“扑”
跳河去搭救落水之人,胳膊夹起,就往岸上游,李成、李三连忙赶往岸边拉扯起来。
那速度快的就像训练了多回似的,不过片刻,人就救上了岸。
谢应按压几回肚子,也幸好雷老二跳河没多久,不过他醒了却大吵大闹,既而趴睡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道: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救我,我要跟勤娘一起走,一起走,那里那么黑,她一个人会怕,会怕的,你们知道吗?知道吗?她胆很小的。她是那么的好,那么好,可是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勤娘,你回来啊,勤娘,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薄司稽看这里没事,先让高井人、田三穿上衣再说,乌二留下看着雷老二,其余人瞧瞧这还有什么线索。
李成则跟着他去看看这一大早的,究竟是谁整出了这段沧桑的笛声。当看到林间的身影时,他俩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他们认识的,还是昨天不肯留下住址的人,真是何处不相逢。
可这一个清瘦的背影,却凸显出了多少孤独、寂寥的落寞啊。
他俩十分肯定、断定、认定,白青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而且还是一个凄惨的故事。
只有经历过爱恨别离,生离死别的人才能浑身透出萧条的感觉。
虽然每个人都会有过去,这也是人家的私事,可薄鹏不知道是办案办多了还是出于好奇,就想知道他到底有个怎么不一般的经历,或许也有自己的原因。
本就孤苦无依的他也是得恩人相救才有这般,所以能帮帮就帮帮,这是产生了共鸣吗?
哼……
兴许,自己想出手相帮,人家还不愿,到头来还要怪自己多管闲事。不过这厮还真是一个有气派,有文学的人,又会医、又会音,肯定还会字。不像他,当年还是恩人手把手教了一一些,让他不至于是个睁眼瞎。
“想好你的问题了吗?”
薄鹏正看着白青的背影出神发呆,不防白青就突然转头来说话。李成见薄司稽没有反应,赶紧上前扯扯他的衣袖提醒。
“确实是遇到了些棘手的事,如果你愿意相助,当然最好。不过,你这一大早的为何来这里?为何雷老二也在这,为什么你会如此………”
“这就是你的问题?”
薄司稽一股脑的说出了心声,然而还是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不过这一次,他不在恨得牙痒痒,乱世中不说出于同情心想照顾旁人,但再也不想寻开心了,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酸泪啊。
“还是如此无能?”
他还没有感慨完,这厮就来一句这,他错了,真错了,他收回刚才想与这厮和好的话,不是看他太过清瘦,太过羸弱,他真想此时此刻就地活活打残他,打的说不出话来为止。
李成见薄司稽眯了眯眼睛,就知道,这货又把薄司稽逼的想锤人了,赶紧上前紧紧扯着人:
“薄司稽消消气,消气,咱是来办案的,办案的,兴许白小哥真能帮上咱,慢慢聊,慢慢聊两位。”
“那你说,死者怎么死的?”薄鹏推开李成,理了理衣服,又恢复平日云淡风轻的样子道。
“且将你们查到的讲一遍”。白青看着神态自然薄鹏道,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
“你来。”薄鹏也像没事人一样对李成道。
李成就上前对着白青将案发所有过程说了一遍后。
“你们没有验过尸体,那面部,嘴唇,手指甲,是什么颜色,有什么病史?”白青反问。
李成瞧了瞧薄司稽,弱弱的应道:“面部苍白,肚内有水,手指甲好像是没有颜色,病史也无。”
“去,把良吏叫来。”
“是。”
就剩他俩了,薄鹏疑惑道:“你觉的是中毒了吗?”
“嗯。”白青一贯的说话简练风格
“什么毒?”回答的这是什么,嗯,嗯是啥意思。
“……”
“…………”薄鹏扶额了,又是这样。
没过多久,良吏就气喘吁吁的来了,缓了口气,就急忙:
“禀薄司稽,死者发髻蓬松,发间有朵一珠花,面目苍白,死者家属来司卫署并不让碰死者,怕有损女子声誉。所以我只是验了凡表层能看到的,其他,其他就没有了。”
“嗯,现在该如何?”薄司稽说完瞧着白青问话,李成也看着白青,良吏不明所以的跟着他俩一起看。
白青:“尸身何在?”
良吏见薄司稽都不反对一个外人问案,他连忙回答:“在停尸房,不过明日卫家就要领回去停灵。”
“去看看吧。”白青歪着头看薄鹏道。
“走吧。”
薄司稽清淡的突出两字,一拨人就又回了司卫署,雷老二一听能去司卫署,能看到勤娘,闹的不行,撒泼打滚非要跟,么法子,李成只好招呼人带着雷老二一起。
到了停尸房,良吏拿钥匙准备开门让众人进去,突然传来噻亚的声音:“慢。”
众人一个个疑惑不解的回头去看发声的人。良吏先问道:“这位小哥,是有何事?”
“尸房。”白青手持竹笛环着胳膊,坚定而冷淡道。
良吏单纯的道:“是啊,这是尸房啊。”
“你不行。”再一句肯定的语气传来
良吏先头对白青还算客气,现在一听白青质疑他,立马不干,说话声音都高了几个调,道:
“我不行,你行,我在这呆了有六年了,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你见过尸体吗?你懂医吗?你验过尸体吗?你知道……”
“医我不行,你也不行。验尸你不行,而我也不行。不过比你,我绰绰有余。”
“你……”
良吏一把年纪了何时叫人如此怼过,不管从里子到外子,连胡子都告诉自己不能忍,也忍不过去,瞪着白青,就要上前理论。
周围的人还来不及感知这又是怎么了,这两人就突然吵起来。
而薄司稽一直以为只有他才会有忍不住的时候,原来都一样啊,激动的在心里“哈哈哈哈”大笑。
李成心想:“他就知道这货是怼怼小能手,气死人的本事蹭蹭往上涨,而且还是只上不下的。”
其他人暗想:“这是谁呀,薄司稽在哪找来的?这也太会说话了吧?”
不过所有人还是本能的立马上前拉住良史,以防这两货真的开始撕逼大战。
薄司稽现在心情很美丽,非常温柔的问道:“这里就是尸房,有什么问题吗?”
“尸,毒也。”白青冷漠无情。
刚是因为别人的事,他不管,但这货居然说勤娘是毒,雷老二就不能忍,双眼红肿,语气气愤,一边上前准备理论,一边哭丧着脸为勤娘力争最后的名誉,道:
“你说什么?什么毒?我勤娘怎么就是毒了,你说的什么话?你会说话不,我的勤娘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最最知心的人。”
李成拽着雷老二,防止他打白青,心却想:“这怼怼小能手啊,这不把所有人怼个遍不罢休啊。”
薄司稽想的就不简单了,白青是谁,不说他那谜一样身世,单就气势和表现出来的学识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认为白青既然如此肯定必有其因,所以也不管旁人,就开始询问起白青:
“那这又该如何呢?”
良史、雷老二联合起来怼白青:“对,你懂,你到说个所以然来。”
白青仰哞道:“人死后尸身会腐烂,发臭,如果我们没有屏障去接触她,必产疫病。”
薄司稽疑惑:“噢?疫病,那该怎么预防?”
“将蒜和薑桂捣碎混着醋揉在布上,用其蒙住口鼻,虽不好闻,却还可抵御。”白青道。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荒缪至极。”良吏张嘴就来。
白青:“汝乃天命之年却仍然朽木难雕,气候难成,不如早日归去。”
“你,我还未至四十,你就如此口出狂言羞辱于我,小小年纪就傲慢无礼,狂妄自大,你……”良吏气的说不了话了。
“走、走、走,管他怎么说呢?不过既然是为了不让咱们感染疫病,咱们也得知好歹吧,别让薄司稽难做,说话是有些,嗯,不客气,不过,就当卖薄司稽的面子不是,好了,好了。”
薄司稽給李成使个眼色,李成、乌二拽着良吏离开,顺便安慰他。
等三人返回,所有人重新装备好,进门看到勤娘,雷老二诈的一下就往上扑。
田三、乌二赶紧伸手抓他,但雷老二闹的劲大,两人是好不容易将其才压在地上,等雷老二冷静一会后,才放开。
雷老二就地薅头发哭,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话,么法子,薄司稽让人把他叉出去,等缓好了再说,他这边还要看尸体呢!么法子招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