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清晨,游云卿醒来时九江和康康已经在收拾行李了。“将军呢?”游云卿环顾四周,未见领英的马。
“将军临时有事,不能与我们同行,已经安排了人和我们接应。她让您放心,您到江南前,她一定会到。”
“何时走的?”
“才走不久,该去河边洗漱了。”康康把缰绳递出,“天怪腻的,要不您也去洗洗?”说罢,还调皮得眨了眨眼睛。
游云卿翻身上马,朝着昨日的小溪跑去,脸不自觉得染上了粉红色。
临近溪边,游云卿下马,领英只着了件里衣,立在刚刚没过大腿的溪水里,白衣浸湿,贴在她的后背,不似寻常小姐那么窈窕优美,却坚实有力,给人安心的感觉,她扬了扬及臀的长发,手臂上有些陈年伤疤,游云卿只觉得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溪水流动的声音变得震耳欲聋。
“什么人?”领英猛得回头,只见游云卿呆呆得站在那里,脸颊绯红。
她急忙蹲下身,把身体藏入水中,游云卿干咳一声,“我不知,不知你在洗澡。”
领英心脏跳得飞快,素来伶俐的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我想着来看看你的伤。”游云卿回头,好巧不巧得看见领英爬上了岸,里衣半脱,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他的目光艰难得划过双腿,划过那不算傲的弧度,落在肩膀上又开始渗血的伤口上。
“转过去。”领英有些无奈得道,以前倒是从未发现这个人这么不害臊,能盯着女人还上下打量。
她擦干水,换上新衣服,“好了。”
游云卿故作镇定得从袖中拿出布条和金创药,“上药。”
“谢……”领英一句谢谢还没说完,这位“格外开放”的游小公子便拉开了她的领口,果然,伤口泡了生水后有些发白肿胀。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手指蘸了些药粉小心翼翼得点在伤口上,轻轻柔柔的,带着些许凉意,疼痛随之消失。
“只是看着骇人罢了,不疼。”领英小声得安慰着,光是看着那人的头顶,都能感觉到那难过和自责。
“死鸭子嘴硬。”游云卿利落得包扎好纱布拉好衣服,“我昨天鲁莽了,你别生气。”
“以后一定要小心。”
“我能跟着你吗?”
“我去办事的地方多少要绕点路,你身子不好,还是顺当些的好,我定会早些赶到的。”
游云卿委屈的答应了。
刚别游云卿,领英立马策马向枫山方向跑去,她昨夜收到了信鸽的急报,说是找到了一本南塬的古医书,上面很可能记载了治疗寒疾的秘法。已经一刻都拖不得了,领英想起苍术的话,心不禁一紧,鞭子虚打了下白眉,催他走得更快些。枫山上,满山的红成了翠泱泱的绿,她匆匆上山,未看山上美景一眼,山中的小屋的样子倒是还是一尘不变。宁全靠在门口,身上随意得披着件外袍,揣着手打了个哈气。领英气喘吁吁,接过她递来的水袋一饮而尽,“书呢?快点,我赶时间。”
宁全懒洋洋地从格子里拿出一个包裹。“南塬古书,用的是古字,这世上能看懂的巫医已经少之又少了,你那半拉子古语和看天书没什么区别。”
“哪来的?”
宁全挑眉没有说话。
“什么人能看懂?”
“南塬最后一位巫医,婵尼。”
“让踪卫尽可能想办法。”领英把水袋丢回给宁全,急匆匆得跑了。
从枫山赶到江南不眠不休,花了两日,那边传信过来,说是还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领英在客栈洗澡换衣,休息片刻,便上了街盘算给长辈买些什么好。先帝时,游丞相触怒陛下,遭到了滥杀,府内一众老小,唯有回了娘家的郎君和还在肚子里的孩子逃过一劫。郎君生下游云卿后一日比一日疯,五岁,游云卿便进了宫,由新登记的女帝疼爱。游云卿对这个江南的家几乎没有什么感情,此番突然说要回来,恐怕也是因为这身体……快要不行了。
领英当真不善选礼,在街上转了半天还是两手空空,倒是引得街上的小郎君频频侧目,目光随着领英在路上转了几圈。一个卖花的小郎君上前做了这一条街的郎君都想要做的事情,他拦在领英面前,“这位姑娘,买花吗?”他扬了扬篮子里的栀子花串,花香顿时扑鼻,少年的声音软糯清亮,带着江南特有的灵秀之气。
“拿一串吧。”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将红绳花串直接戴在领英的腕子上。
“这位小郎君,可否请教一下,若是要探望长辈,该买些什么?”
“飘香楼的燕窝,景庄的冰丝布都是这片出了名的好东西,您不妨去这两家看看,好认得很,一个白楼,一个黑楼。”
少年收了一锭银子,唱着卖花的号子,一蹦一跳得走了。领英转头便看见这一黑一白两家在别苗条,一家挂了红的圆灯笼,一家挂了方的红灯笼。门牌,招幌的气派程度更是不相上下。飘香楼在这开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一直是街上的老大,这景庄开在他对面还这么气派,怎么看怎么惹人不快。领英瞬间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两家的老板是何方神圣。
进入飘香楼不到一刻,领英便提着燕窝出来了。这家店到底名扬天下,不是饭店仍热闹得和打仗似的,老板娘脸红脖子粗得吼小二,办事效率极高。她提着盒,背着手进了景庄,店里的客人几乎都是遮面或不遮面的男子,领英一进门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也不在乎,在一众人好奇探寻的目光下看起了布。
“这位客人,您要布做什么?衣裳?荷包?手绢?”
一口京腔在江南倒是少见,领英回头,那人却立马跪在了地上。她蹙眉,影十一?
“十一,怎么了?”一个姑娘一手抱着娃娃,一手扶着男子走了出来,脸色一白,忽得也跪了下去,铺子里顿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男子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偏了偏头,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起来。”
那二人一动不动。
“鱼水符在何人手中,那人便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不听主子的话,跪我,该罚。”
“我的人不需要你教训!起来!”陈子虬吼道,脸色气得微微发白。
那两人头垂得更低。
“起来。”领英冷着脸命令,那人才慢吞吞的站起来。
客人全被吓跑了。
女娃娃咿咿呀呀了几声,好奇地盯着领英直看,高兴得呀了一声。陈子虬那日问她要的,便是孩子,而自己真的把一个孕囊给了他,这是她和陈子虬的骨肉。领英不由地向前走了半步想要看清孩子的样貌。陈子虬拦住了她,“客人想要什么布?”
“水色,墨灰,再拿一个雪青,牡丹布,冰丝布各一种。”
领英拿出刚好的钱放在影十一手上,“送到回宣客栈上房,好好待你主子。”
陈子虬站在原地出神。影一拉了拉他的衣袖,“主子,我不是有意的。”领英是大主子,哪怕他们已经被送了出去,她依旧是无法替代的大主子,对她与生俱来的恭敬与恐惧,没有一个影卫可以抵抗。
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尽快送货。
躺在客栈横竖睡不着觉,领英心里乱糟糟的,到头来,她对不起陈子虬,也对不起游云卿。门忽然被敲响,小二站在门口,“大人,您的东西到了。”
“送进来吧。”
影十一抱着布进来,把东西安放在桌上,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还是选择了跪地。
“陈老板这几年如何?”
“店里生意很好,待我们也极好。”
“娃娃?”
“二岁了。”
“这些话,你带给影一吧。陈老板日后若觅着良人,不想要那孩子,亦或是遇到了任何难处,都可以传书给我,只要帮得上忙,我一定全力去做,还有,若我无后,那娃娃便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