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众人被领英的举动着实惊呆了,除了兵书以外,文化水平仅限唐诗三百首的领大将军居然在读医书,实实在在的医书!莫不是中了什么邪?一些站在大公主这边的官员见此举还讽刺了一两句,她全然不理。反倒是他们自讨没趣了。医书揣在怀里,晦涩的内容还在脑子中转个不停,其他人说了什么,女帝说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刚退了朝,她便又拿出医书边走边看,书忽然被抽走,抬眼便看见游云卿负手而立,一手拿着医书,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就像是大部分的北国男子一般,但因皮肤白皙,俊美的五官看着分外鲜明立体,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的红润,双眼微微眯着,因为阳光呈现出了咖色。领英晃了神,呆呆得问了一句,“你抹了胭脂?”
游云卿把医书合上平放在她的头顶,“你是觉得你比那些研究了一辈子行医的人更懂医书吗?”
领英未动,稳稳得顶着书,“我既答应你要给你治病,一定说到做到。踪门几人快要被我逼疯了,我便亲自上手,看了些南塬的译本。”
“过几日春假可有安排?”
“没有。”
“我想回老家看看,多年未归了。”他伸手将领英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微凉的手指轻柔得划过脸颊,领英却觉得滚烫。
“不行?”
“你若想,我可以。”
二人的亲密举动被佩玉尽收眼底,她不明白领英有哪一点比得上自己。在游云卿被寒毒折磨之时,陪他的人是自己,在他生病之时忙前忙后的也是自己的,为何他眼中装下的却还只有领英?浓重的恨意席卷了佩玥的心,恨不得杀了领英,一定有法子能让游云卿看清领英的真面目。
佩玥拂袖而去,面色沉重。
前去江南游宅的事情,领英一直在打点,若以她的速度,骑马三日便可以到,只是游云卿身体虚弱,坐马车也只能挑大路,行至江南少说也要五日,一月的假少说也有一半花在路上了,更何况这些还是一切从简的情况。半月的时间在打点里很快过去,宣了假的当日下午便出发了。领英除了在战时,假期基本都在家中过,和几位郎君热闹热闹,此次却要在路上了。游云卿车上坐,领英车边骑马,乍见之下,竟像是富家小姐带着侍卫出游,外加领英身上带着的几分严肃,让人忍不住想看两眼。行入山林,游云卿的心情很好,掀开帘子毫无顾忌地看着领英,紫棠色的衣袍裁剪得正好,宽肩窄腰,衣上的暗绣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妖冶媚人的脸多了几分冷漠的英气。领英僵硬地偏开头,避开那灼热的目光,没有说话,她的面上的确是一派平静,实则那直勾勾的目光快要把她烧着了。
“怎么,阿英这是害羞了?”阿英这两个字,游云卿说得很是暧昧,一句话缠缠绵绵,像是一片羽毛有意无意地撩拨着领英的心。
她吞了下口水,忽然有些庆幸红楼那些艺人婉转的声音,否则不定会做出些什么。
“今晚要在林中过夜,若你再逼我,我定让野兽吃了你。”领英一脸的冷漠,轻夹马腹向前奔去,“你们二人照顾好公子,我先去找找营地。”
领英跑得飞快,似乎害怕那火追上自己一般,未行多少便见一处开阔的空地,这一片林区其实早已成了猎人的营地,来往的商队也颇多,她并不觉这里会有野兽出没。小溪清澈,鱼又大又肥,领英捧着一汪水洗了把脸,盘算着一会儿抓一条鱼烤着给游云卿尝尝鲜。鱼忽然四散游开,领英脑中还未有反应,身体却先一步向右侧翻滚躲避,一个黑影朝她袭来,领英抓了一把砂石向那人撒去,不过抬手遮拦的瞬间,领英已经从边上脱身,白眉一声嘶鸣,急切地跺了跺蹄子。四周不断有黑影攻上逐渐将领英包围。
天色已然全暗,林中的道路已经看不真切,四周只有阴森森的树影,张牙舞爪得随时会超马车扑来,马忽然嘶鸣一声,向后退了几步,九江扬鞭打马,只想快点找到领英,但马却怎么也不肯走了。
“陈康。”九江颤着声音喊。
康康回头,看见九江的脸色惨白,“怎么?”
“马不走了。”九江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马车的马是领英马场里出的,各个温顺听话,只是这几匹胆子稍小了些。康康看了前方幽暗的路,不自觉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估计是疲了不愿走道,一会儿将军来了训他们几声便好。”康康镇定得道。他随着领英征战多年,虽然只是呆在营地从未真的上过战场,胆子仍旧是比寻常男子要大上许多的,他紧拽着缰绳随时准备掉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铺天盖地的夜色越发浓郁。
“我去寻她。”
九江惊恐得拦住了游云卿,一脸的视死如归。
“我有功夫傍身,寻常野兽伤不了我,阿英迟迟未归,只怕是遇上了什么事。”
“要是遇上了领将军都对付不了的事,您又怎么对付得了?”
游云卿全然不理九江,翻身上马,朝着夜色跑去。
死寂之中忽得出现了一些响声,似是铁器相接之声,马速越发快起来,奔向了声源地。领英功夫虽好,却也经不住十几个人的轮番攻击,一番苦战之下,她的衣服已经被划得破烂,虽然未受到什么重伤,却也狼狈不堪。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鞭子干脆利落得抽到黑衣人的身上,游云卿一拉马绳,玉佩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云鸾刑司在此,若想活命立即滚开!”
远处树上,视力极佳的士兵注视着河边的景象,立即向佩玥报告:“游公子来了。”
“别伤了他。”
一声哨响从远处传来,本来散开的黑衣人忽然群聚而攻之,向领英攻去,领英把游云卿拽到身后,“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不过为什么他们看见云鸾令都不怕?”
领英哭笑不得,“一块破玉佩就想吓人?”
“这样吗?”游云卿的语气染上了些失落,忽然间把玉佩在地上摔得粉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所有黑衣人都被云鸾暗卫放倒在地,领英举着刀僵在原地,听着游云卿故作若有所思得开口,“阿英真聪明,说得一点也没错。”刀回刀鞘,领英对上了一双含着月光的双眼,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月下颇为尴尬的气氛到了大公主眼里反倒成了含情脉脉的对望,黑衣人不知死活得躺了一地,不知何时,云鸾暗卫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大公主愤怒得躲过士兵手中的箭,拉弓射去。寒光一闪,几乎只在刹那间,领英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箭头没入肩膀。
还好是我。领英想着,伸手拔下了羽箭,扯下衣摆按在了伤口上,索性穿了皮甲,只是皮肉伤。
游云卿悻悻得收回手,低下了头。
“回去吧。”领英的语气平淡,却让游云卿误以为她生气了,只敢轻轻嗯了一声,跟在了她的身侧。
林中一片空地,四人围火而坐,暖色的火照着两个少年苍白的脸庞,九江的双眼仍旧是红的,康康盯着小锅,看着肉干一点一点的松开。
“康啊,吓着了吧。”领英把碎布扔进了火堆,“遇上山人了,就是皮肉伤而已。”
康康不说话,只是默默起身给领英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