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虬走后,领英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将军府日夜笙歌,歌舞坊的一人进进出出得换了好几批。她从未觉得,这将军府原来是这般冷清,冷得她甚至不想要回到这里,歌舞坊的艺人在眼前转着,她喝得烂醉如泥,酒在脑中转着,什么事情也不想思考,也不想做,不想管。劝得人多了,甚至有追到她府上的,为求个能清净地喝酒的地方,她干脆家也不回,在红楼随便挑个艺人,坐在房里喝酒,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就赶着上朝,像是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郎君们悦耳地笑声中,一杯杯酒杯灌入口中,混杂着香风有些冲人的气味,红楼得酒喝着甜滋滋的,实则后劲极大,十几杯下肚,领英已是醉的模糊了,包厢中几个艺人挤在她的身边,劝她再喝几杯。这位老板出手阔绰,一杯酒就值几两银子,若能再被点中服侍她一个晚上,赎身的钱就不用愁了。
“这位小公子,这红楼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您想要找乐子,过街的其他楼子都会很欢迎您。”红楼的老鸨上下打量着眼前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小公子,帷帽之后模样若隐若现,看不出身份,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游云卿压了压帽檐的边缘,压着火气,道:“我来找人。”
“若这位公子是来找妻主的,还是回家等吧,要怪罪,恐怕也只能怪自己无能了。”
九江气得脸色发青,大声急叫:“谁给你的胆子这么侮辱我家公子,小心我家公子摘了你的脑袋!”
“一百两给你,让我进去。”游云卿在老鸨面前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里面的银元哗哗作响。
“就算你给一千两,也进不去。”名满北国的红楼,如今若是被一个男子闹了,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一鞭子灵巧地甩在了老鸨的脸上,涂抹着厚厚脂粉的脸顿时绽开了一朵血花,她“诶呦”一声,倒在了地上,抬头刚想喊人,就看见此人悬在腰间的一块玉佩,温润的质地,特殊的祥纹,中间刻着一个云字,难道……老鸨的眼睛颤了颤,由怒转怕,一时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那你说,一百鞭,够不够我进这个门?”游云卿轻描淡写地询问道。
老鸨急忙跪下求饶,脑袋磕得砰砰响:“小人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您的身份,还求您饶了小人吧。”
“领英在何处?”
“三楼的芍药房,门上画着大红色芍药的便是。”
游云卿跨过跪在地上的人,径直上了三楼。房内的嬉笑声无疑是在怒火中又加了一大把的干柴,堂堂一个将军,怎么能天天留恋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更何况……还是一个有婚约再身的女人,这个女人怎么一点责任感也没有?游云卿一脚把门踹开,扫视了一圈房内打扮地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艺人,冷声道:“都给我滚出去。”
“哟,你不会是这位老板的小郎君吧?你自己管不住女人,难道要把气撒在我们身上吗?”一个穿着惨绿色纱衣的艺人率先开口,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似是不屑。也是,绿壁可是红楼的头牌,北国的“百里长街空,只为看璧郎”一句便是说他的。更有不少达官显贵一掷千金只为了听他唱一晚上的曲子,那么贵人的郎君他也未曾放在眼里,更别说这个身份不明之人了。
“就是。”一众艺人哄笑着,附和绿壁。
鞭子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吓得刚刚赶到门口的老鸨又跪了下去。
“这鞭子若是落到你的身上,定是让你再也接不了客。”
老鸨扑了过去,落在了游云卿的脚边,急急喊道:“你们几个听不懂大人的话吗?还不赶紧走?”几个艺人只好哼哼唧唧得走了,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领英已是喝的大醉,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听见的声音也是远远近近,听不真切,她咧开嘴笑了笑。打了个酒嗝,“这位小郎君,怎得……这么大火气?”一张脸由远及近,领英眯眼看了他一会儿,笑的更加开心,“你长得可真是好看,谪仙似的,价格一定不便宜……不过没事,爷有钱,就算你一夜千金,我也付得起!”领英一拽,轻松得把人拽入了怀里,模糊不清得嘟囔着“美人”听不懂的话。
朦胧醉眼,轻纱红帐,烛火摇曳,甜香满屋。
领英经历了风吹日晒得皮肤并不白皙也不算光滑,此刻被酒气熏得微微发红,让这张本就妖冶的脸更加迷人,呼出来得酒气中还带着微微的花香。游云卿被她拥在怀里,一时间竟没有想过要推开。红唇娇艳欲滴,灯火昏黄,情欲与迷乱一时间充斥着整间屋子。
九江听着觉得屋内声音不对,急得直唤公子。游云卿一激灵,把领英推开,退到了几米开外。这个领傻子撞到地板,不满得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居然睡着了。
“九江,和老板说,让她找一间干净的屋子安置领将军睡觉。”
老板立马在门口应声,苍白着脸跑去布置,
游云卿看似消瘦病态,抱起身形不小得领英竟是格外轻松,老鸨带他进了一见没有一丝胭脂水粉气味的干净房间,紧张得搓着手,生怕这位蒙着面的大人一个不满意又一鞭子上来。见他放下人出来,关上门,才稍稍松了口气。
“今日的事情,还请老板烂在肚子里,我不曾来过,也未见过任何人。”
“是——”
游云卿转身离开,在楼梯口处却又停住,老鸨虽然低着头,却能感觉到那人剑似的目光穿过轻纱刺向自己,“希望老板能管好那些艺人的纤纤素手,别总是在领将军的身上游移不定,她不在乎,我倒是有些在乎。”
目送着大人物离开,老鸨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感觉出脸上的伤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