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到病房时，芜暮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粥，心情十分暴躁。她要是再不出去吃点有味道的，未免也太对不起她对这个世界的期盼。
可是晃来晃去，也就只能得到医生十分严肃的一句：“不行，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还是建议留院观察，好好看看。”
昨日被打穿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医生一个个看她如同在看待珍稀动物。还被劝去做了全身体检。
“就是这个，早上看她摁铃，以为是伤口疼了，我就想着过来给她换个药。谁知道是她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催着让我批出院呢。”
说着还压低了嗓音：“这是你让做的全身体检报告。”
切，都站门口了还压低声音有什么用，她全听见了。
“咚咚咚。”
芜暮循声望去，病房门口是个新面孔，后边跟着那个今天不知道见了多少回的医生。
“你好，我叫程轶，你叫我程医生就行。”程轶将房门一关，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肩膀，抬了抬下巴：“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芜暮懒懒地抬眼，“恢复这么快是天生的，我也没法子。”
程轶在病历本上写了几笔，头也不抬地道“那行，那你就先回去吧，不舒服了再回来就行。不用担心花费，岳哥会报销。”
……所以她被困在这一天是为了什么？
黄昏的大排档是最热闹的。露天的棚里杯酒欢歌，充满着人间独有的烟火气。
“糖醋排骨，清炒苦瓜，酱肘子。暂时就这些，谢谢。”
说完看着隔壁烧烤摊没人排队，又朝着隔壁喊：“叔，来十串羊肉谢谢！”
“嗤。”
芜暮转头，排在她身后的人没有丁点被抓包的尴尬。
“笑什么，没见过人点菜？”
“没什么，只是惊叹于你的胃口。”
那人抬头，明明是一张阳光灿烂的脸蛋，偏生了双寒冰似的眼睛。
芜暮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挪开眼，不再跟那人对视。
排着队的她默默腹诽，一看就莫得感情，白瞎了那么活泼的皮囊。
“您好，这是清炒苦瓜和酱肘子，排骨我们做好了给您送过去。麻烦您留个桌号。”
“行。”留了号，转身给某人指了个方向，“周围都没座位了，一会坐一起吃？那个桌子。”
某人照旧沉默，等到芜暮接了餐走过，才听到他淡淡的一句：“多管闲事。”
语气好像比昨天还冷，芜暮没说话，去拿了羊肉串后回到桌上。莫名发火的人已经坐在那了。
口嫌体正。
沉默而对，芜暮只顾着撸串。
“28号！”
芜暮直直举起手摇了摇：“这里！”
“您的糖醋排骨。”
芜暮闻着味，笑弯了眼：“谢谢！”
糖醋的酱汁甜美，排骨的醇香扑鼻。
再抬头。
“你觉得这糖醋排骨如何？”说完还配了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其实是好看的，可对上那双眼睛，怎么看都僵硬滑稽。
不知为何，芜暮觉得他更冷了，他好似非常不快。
沉思后决定给他夹块排骨：“你也尝尝看？”
芜暮看着他，杏眼弯弯：“这个排骨，厨师做得其实是非常好的。因为本身的肉不够鲜嫩，便勾了芡粉来达到锁住剩余水分的目的。这样吃起来，就与正常排骨无异。”
“但是呢，本身不够好就是不够好，外表遮掩得再完美，内里的味道口感就是再像新鲜肉，它也不是真正的新鲜肉。”
“同样的做法下，我曾经尝过现杀做出来的排骨肉，自然就能比得出不同。”
半晌，男人的目光深邃，想讲些什么，却被喊声淹没。
“29号！”
是喊他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女人又一次举起了手：“在这！”
讨论已然结束。
待他咽下第一口，芜暮笑眯眯地看他：“这家的炒饭怎么样？”
将要动第二口的右手顿了顿，又是一副犹豫的样子：“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明明刚刚他也是这样问她的。
“啧，就你规矩多。”芜暮往碗里夹了一块肉，颇有深意地道，“不许说话是为了防止口中食物呛到气管里头。规则是人定的，目的和手段，不要本末倒置。”
话虽如此，芜暮心下却觉得有些茫然。对“规则”框定得再严格，也不该如此一窍不通。这也太死板了。
他依旧埋头吃饭，头发将不搭调的眼睛遮挡，看着还真有几分阳光帅气。
芜暮看他爱答不理，也将注意力转移到美食之上。
他吃得很快，已经放下筷子，芜暮倒还有一小半没吃。芜暮又开始诱导他开口：“我现在虽然处于正在吃饭的时候，但是我嘴里又没食物，你说为什么不能讲话？”
男人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转眼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规则的存在本身就说明相关事件的不可控性远超人们所想。也许每一个被呛住噎住的人都与你想得一样呢。”
芜暮白了他一眼，又拿起一块排骨啃。他这规矩，倒是没套到她身上。
“你既然尝出了肉不新鲜，怎么还能吃得下第二口？”
三下五除二搞定那块排骨，又夹了一片苦瓜放进嘴里：“你不能要求你遇到的每一个店家都规规矩矩，只凭良心开店。”
“老板虽然没守规矩，但是厨艺确实一绝，食材的确不是最新鲜的，倒也没到吃坏肚子的地步。总的说来，瑕不掩瑜。”
她放下筷子，单手托腮望着面前的人：“不管肉质是好是坏，我最钟爱的，是糖醋的味道。只要味道没有太大改变，厨子就算用的不是猪排骨，我都是喜欢的。”
“所以你爱的，是众人皆爱的糖醋风味。”
她凑近了他：“的确，我与多数人相同，钟爱排骨的鲜甜。”
她拿起筷子，抬手将最后一片苦瓜放进了男人碗里，“但我更喜欢的，是清炒苦瓜的苦涩回甘。”
“旁人的避之不及，于我而言，却是趋之若鹜。”
“就好比成烨的那位，听说常人见他都是揣着十分的谨慎，只谈合作，从那位的办公区出来的，个个被吓到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偏不信，现下只想去他办公区见识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