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老支书不远的一条胡同口,一道黑影好像被这炸雷似的吼声镇住了,哆嗦了一下,周卫国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攥紧拳头三两步冲了过去,黑影扭头就往胡同里跑,没跑两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诶呦”一声跌在地上。
今天周卫国碰见的邪事已经够多了,压了一肚子的火,他倒要看看,谁在这装神弄鬼的吓唬他,走到跟前,一把拽住那人的后脖领子就拎了起来,提拳便要打,但凑近勉强看见面容时,扬起的拳头却没有落下。
微弱的月光下,小疯子“啊”了一声,双眼惊恐看着满面怒容的老支书,周卫国也是稍微一愣,见是疯小子,火气便消了一半,顺势一把把他拽起,带着怒气问道:
“你半夜跑这干啥,还嫌不够乱咋的”
小疯子冲着周卫国嘿嘿憨笑,也不答话,老支书无奈摇了摇头,帮他拍了拍身后的土,伸手拉住他道:
“你小子今晚跟我回家住,我让你婶子煮点面条,我也一天没吃饭了,跟我一起吃点,我问你点事儿,也省的你到处给我添乱”。
小疯子一听有吃的,又傻乐两声,答应了声“嗯”,拉着周卫国的手屁颠屁颠的跟着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表情一变,扭过头,露出白牙,对着身后漆黑一片的土路“咯咯咯咯”的笑了。
老支书一巴掌拍着他后脑勺上,打的小疯子笑声戛然而止,嚷道:
“傻乐个啥,大半夜怪吓人的”
小疯子伸手指了指身后,道:
“叔,好吃的”
周卫国苦笑,以为是中午刚拿那三个大窝头消化没了,这会听说有面条吃,心里光惦记了,接言道:
“行,到家马上让你婶子煮”
可他没注意到,在拉住疯小子手的一刻,身后老槐树方向传出道幽幽清叹,一团暗红色人影渐渐变淡,消失不见,周卫国刚刚如芒在背的寒意,也紧跟着消失了。
这一小盆的杂面面条周卫国根本没吃多少,十有八九都进了疯小子的肚皮,媳妇刘翠兰絮絮叨叨的埋怨老支书把他带回来干嘛,好不容易攒了点杂面想着给自家男人改善改善,这下倒好,基本全让这小子吃了。
而且他到是老大不客气,周卫国啥都没来得及问,吃饱了就拱到炕边睡着了。老支书看着已经睡熟的疯小子,冲着媳妇摆了摆手示意别再没完没了的絮叨,伸手拽过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眼皮也开始发沉。。。
一夜无话
这一夜刘二驴赶着马车一点没停,周九墨这身老骨头都快被颠散了架,更别提能睡一会了,他双手互插进棉袄袖口,低头耷拉闹的盘着腿,靠在几袋粮食上,冻的哆哆嗦嗦。屁股还随着马车的木板一颠一颠,再抬头时,张庄已经就在眼前了,刘二驴扯住缰绳,喝停了马车,扭头说道:
“九墨大哥,咱到了,前面就是张庄了,这门太窄,车也进不去了,你看咱现在咋办”
老支书临行时交代刘二驴,让他这次出来全听周九墨的安排,周九墨打了个喷嚏,挪动双腿下了地,却一步都走不动,一夜颠簸的马车,让他双腿都麻了,缓了好一阵才恢复了行动能力,寒冷让声音都带着颤音:
“行,辛苦你了二驴,赶了一宿车了,你在这眯一会,看着粮食,我进去找人”。
他身负兄弟周卫国的嘱托,一刻也不敢耽搁,迈着还有些酸麻的双腿进了张庄,此时不过早上五六点钟,天色还未大亮,他在村里街面绕了一圈也没见什么人,周九墨正犯难找谁问问的时候,正巧一个中年汉子开门泼水,他赶忙上前询问:
“大哥,我跟您打听个事儿,林四归住那您知道吗?”
汉子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周九墨,见这人面生,脸上带上了几分戒备与不善道:
“你是谁,找他干嘛”
还没等周九墨回话,就听见汉子家里传出一道女子惨烈的叫声,紧接着一阵的稀里哗啦,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似的,一个妇女的声音在屋里传出:
“他爹啊,快来,我按不住小娟了,快帮我按住她”
中年汉子也顾不得手中的水盆,咣当一声扔在地上,门也不关,扭头就冲回屋里,周九墨话没问完,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又对里面的情况十分好奇,也跟着中年汉子走了进去。
刚扒开里屋门帘,一大股烧艾草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而眼前的一幕更让他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一个穿着绿色印花衣服的年轻女人,身子好像没了骨头来回扭动着,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好像一条蟒蛇一样,沿着光滑的墙壁就这么蜿蜒的爬到了顶棚,肚皮被什么神秘力量牢牢的吸在顶棚上,整个身子就这么诡异的在房顶上倒挂着,脑袋向下耷拉,长发垂落挡住了脸,喉咙里好像塞了颗鸡蛋,咕噜咕噜的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
一个妇女瘫坐在地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嘴里叨叨着: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你要整整我吧,别整我闺女啊,该孝敬的我们也孝敬了,你还想让我们怎么着啊”
中年汉子抄起一根立在墙角的木杆子,木杆顶端用铁丝绑了个圈,伸手举起,一下套牢女子的腰部,右腿朝前,双臂拽杆猛一发力,本来吸在顶棚的女子被猛的拽了下来,身子咣当一声摔在炕上,如此娴熟的动作,肯定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了。
好在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饶是如此,那女子还是被摔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的却并不是正常人的**,而更像一条吐信子的毒蛇发出的“嘶嘶嘶嘶嘶”声。
然后不一会的功夫,身子又剧烈的扭动起来,男人一下扑在她身上,死死按住女子双肩,朝农妇吼道:
“嚎什么嚎,赶紧去叫老四啊”
妇女被男人这一喊,终于从哭嚎中清醒过来,一转屁股翻身站起,朝着门外就跑。
床上的女子不知在那来的邪劲儿,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压在下面竟丝毫没有力竭,而且来回扭动挣扎的越来越剧烈,男人眼看就快压制不住,这会傻站在一旁的周九墨才醒悟过来,也去伸手帮忙,一把按住了那女子扭动的双腿,这才再次把她制住。
两人都闷头死命的摁着,也就十来分钟的光景,就累的满头大汗,周九墨是读书人,身体更是不行,已经被甩飞出去好几次,眼看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坚持不住,门外突然传进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
“好胆的畜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修行不易,又受了委屈,这才与你商量,你当真是要逼我灭了你吗?”
说来奇怪,本来剧烈挣扎的女人听见了这个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眼中还似乎带着点恐惧。
一道身影应声从屋外跨入,这人穿着深蓝破棉袄,头戴一顶毛毡帽,长相倒是普通,不过下巴上长了个不小的黑痦子,上面还窜出一根老长的富贵毛,面容配上痦子,是个典型的账房先生形象。
此刻他一脸正色,两眼含怒,满身威严的站在了床头,但那根富贵毛跟着呼吸一上一下的样子,让人颇感好笑。
周九墨听这声音颇为耳熟,人刚一进屋他就认出来了,因为这大痦子的特征太过明显,那人见到周九墨在这也是一愣,俩眼瞪得更大了,相互喊到:
“四归兄!”
“九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