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王国地处西部边陲,地广人稀,物产丰富。
王国的经济命脉是盐铁专营,军士的械甲、农夫的农具、食用的盐,是与公、侯交易的主打产品,占王国的财政收入近八成。
拓王国犀利的战刀长予,精悍的常备军团,是生存的依仗。
地广人稀,是国情,官府鼓励私田。
高城厚墙、坚甲利矛、精悍士卒,需要大量的人物、物力维持。
养军,是每一个人类王国、私地的负担,数量越多、装备越精良,负担越沉重,拓王国与神圣王朝交恶,不得不维持较强军力。
寓兵于民,是拓王的既定国策。
除了私田,拓王划肥沃的耕地,令军士自种自收,名屯田。
当然,拓王国的财力雄厚,源源不断的盐铁,使一切成为可能。
拓王国是一个微型的神圣王朝,治下有公国、侯国,及伯、子、男私地,而且,与庞大的神圣王朝一样,它们只象征性上缴供品。
与拓王的想法不一样,私地不再豢养军队,只保留少量私兵。
私地的爵爷,就是私地的天,爵爷的想法,就是王法。
盘剥狠了,肆意为恶,屁民要反抗,私兵弄不住?请拓王发兵!
出兵私地,亦是拓王的既定国策,兵不常用?战力会降!
风风雨雨,拓王国虽屡经磨难,一直延续百世。
百世王,名拓仁肃,八十有三,垂垂老矣!
王爷有六子、三女,四子任四个直属公国的公爷,一子任大将军!
三女远嫁,仅有幼子膝下承欢。
再过些日子,小王子届十五岁,算成年了。
拓王国历经百世风雨,一次次度过危机,一直雄踞西陲。
百世经营,国力稳固,同样,积累了太多的“隐疾”!
每一代的拓王明知不妥,却一直苟安,延宕至今。
此是结构性的问题,历届拓王竭力维稳,不愿陡起波澜。
历代拓王皆高寿,而即位的王爷,年纪老大,早失了进取的锐气,能和和气气地混到退休归天,自然不愿在自已的任上多事、搅局。
问题,一代累一代地往下推,总认为子孙有智慧妥善处理。
眼下,老王爷正在想着后事,自已归天后,让谁来接班?
长子年超六旬,渐渐日薄西山,理政的经验、精力,还不如已。
次子、三子、四子懦弱,怕架不住如狼似虎的权臣,保不住江山。
七子年近四十,身体健硕,年富力强,时任大将军,掌军权。
不成呢!七王子性野,视兄弟如仇寇,奉权贵如爹娘!
唯一,没有考虑过的,是幼子,九王子,拓凌飞。
九王子不凡,是老王爷亲手带大,五岁伴父听政,经验非富。
然而,九王子志不在朝堂,而是山野,最喜流连肆井、郊野,收集野闻、趣事,三圣的野考是其最爱,听说,像是启了蒙?
老王复又叹气,三圣的修行法门,渐渐流传,真真假假谁能分辩?
开国的功臣,拓祖依例分封,从国库里拿出钱粮助其立国、圈划私地,除了王城咸阳、五个公国,其余的公、侯国、私地属功臣私有。
王庭的文武?是拓祖的麾下、随从,没有功勋的属下。
“咳咳!”剧烈咳嗽,小王子忙不迭端茶、递水,温声道:
“父王,莫想权臣的事,保重身体罢!”
权臣?呵呵,是权臣,是玩弄拓王于掌股间的权臣。
拓王的脸罕见地泛起红晕,身体更加佝偻,权臣,哪朝没有权臣?
与神圣朝不同,拓祖优厚功勋,只要积功,尽封私地。
跟随拓祖的人,并非人人都有硬梆梆的功勋,九成九的人,是寸功未立,然而,他们举家随军,是从秋京城,一路奔波到西部边陲。
有功的文臣、战将,是拓祖的股肱之臣,有封尽封。
从龙之臣,没有功劳,却有苦劳,拓祖视之老兄弟。
王庭初立,拓祖量才擢用,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拓家江山稳固。
借神圣朝例,拓王庭设三公,司徒、司马、司寇。
拓祖废司农,将权责合并司徒,管人事、税支、钱粮。
中军长史韩氏,其心思缜密、其虑悠长,是首任司徒。
左史魏氏,军中文职,熟悉军事,任司马。
右史赵氏,军中执法,掌刑律。
设王室宗正,兼大将军,掌国中军权,后由当世王子执掌。
文武百官?靠官俸养家,是拓王赏饭!
立国之初,国无余财,百官敬业,官声清廉,万民悦服。
某一日,司徒猝死任上,是积劳成疾,累死了。
拓祖唏嘘,怜其忠、勤,令其长子韩苏继任司徒。
韩苏久随父历练,端的是能员,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韩氏三代司徒,为拓王国立下汗马功劳,于是,百世司徒姓韩。
于是,司马姓魏,司寇姓赵。
一世世积累,百官都有姓氏,是固定的姓。
拓王国的权力布局,非常稳定,几乎是一成不变。
司徒出缺?则由韩氏推荐一、至三名候选人,拓王钦定。
想到这里,拓王苦笑,坊间有一个经典的段子,说的是世袭官。
拓王国的官,品分九阶,当然,还有极品,像三公!
九部衙的正堂、实封的公爷,是上大夫,分一品、二品、三品!
其它的?还有四、五、六品的中大夫;七、八、九品的下大夫。
九类品阶的官员,除了俸禄,最重要的,是实权,能获利的实权。
九品下,还有官,是品外官,好像,也是世袭。
咸阳城,计有十府,每一府有一集市。
垅西肆市,是垅西府衙的辖区集市,头目唤市曹,品外官。
屠姓市曹年纪老大,更是滥酒,某一日醉卧街头,再醒不来了。
巧的是,市曹的独生子外出游历,一时半会回不来。
拓王国和律法极严,集市开张?必有市曹号押,否则?不能开市!
一日、两日,一周、两周,最后,垅西肆市?是三月不开张!
此事,惊动了拓王,责令司徒,限期处理。
又是一个月过去,垅西肆市仍未开市。
无它,市曹的独生子?是音讯杳无!
拓王震怒,招来三公,严加训斥。
韩司徒维维诺诺,拍着胸脯,保证次日开市。
是的,垅西肆市开张了,是韩司徒派了得力干将,临时顶班。
直到三年后,市曹子回家,司徒将之任命为新任市曹,才算了事。
拓王的眼神悠悠,韩司徒不是闲得蛋疼,更不是怜悯市曹,而是,十分谨慎地维护自己的利益,品外官也是官,自然也是世袭。
千里江堤,毁于蚁穴!
品外官不能世袭?拓王能拿下大夫说事,接着是中大夫、上大夫,直到三公!王庭的官职,是大小官员的私产,不容拓王染指。
“咳咳!”拓王又咳嗽了,官员是一体同心,视拓姓为敌族。
小王子不忍,低声劝道:
“父王,百世弊端,非一日可靖,何必呢?”
“唉!”拓王重重叹息,痴痴的望着小王子。
你嫩了!揭竿而起,改朝换代?怕是你想做庸民,也不成!
朝争,非常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苟且,没有妥协。
眼下,止是诸权贵相互掣肘,否则,早就反了。
权贵,早将黑手,伸进军队,你七兄,早与权贵合污。
“唉!”拓王又叹,七王子权欲熏心,权贵成事,岂容你独活?
百世王国,咸阳城里,聚集着百数世家,盘根错节的世家又结成势力集团,触一点?则举世皆敌!拓王岂能不察?
韩姓司徒掌朝政、专税支,百世经营,门生故吏遍布王国,王国的经济命脉是铁盐?实际上是司徒家专营!国库,是空库!
除维持最低的军费、保障官员的俸禄,王室的用度受到严格限制。
王爷想用点钱,有点难!
不过,司徒虽是势大,却吞不下王国的钱粮,要与权贵分肥。
韩姓掌朝政、钱粮,百世之下,成了第一世家。
魏姓司马,掌军政,每一年的军需经其手“筛”一遍,自有数不清的钱粮进账,因与司徒狼狈为奸,又有不菲的好处被笑纳。
除了人脉,魏姓司马,一点不弱了韩姓,暂居第二世家。
司寇赵氏?掌刑狱!是捏住官员命脉的刑狱!有谁没有案底?
司徒要结交司寇,司马与司寇结成子孙亲家,是世交。
大小的权贵?哪怕是垅西肆市的市曹,少不了年节供奉!
权倾朝野!赵姓司寇,是王庭的大虎,众权贵争相供养。
于是,赵姓,是咸阳城的第三世家。
再数数!拓王的眼里,满是浓浓的不屑,甚至是厌恶。
拓姓,王族!
每一任宗正,必与三公交好,并顺带“拐”走当朝大将军!
唉,宗正大人,是搭顺风车,挤进权贵的圈子,算第四世家。
拓王沮丧,再提不起兴趣,去想谁来接班的事。
有分别么?任谁接任拓王,能奈何权贵?
望着闲看典籍的小王子,拓王心里歉疚,定将成年礼办热闹了。
办一个简朴的成年礼,止需十万金,是权贵身上的一缕毛。
为小王子操办成年礼?是拓王的最后心愿!
估计,成年的小王子,不会呆住咸阳,将云游天下。
其它的事?拓王老了,再管不动了,无需拓王操心!
最差的结局,是五位王子身首异处,再被抄家灭族。
宗正?拓王冷笑!怕是第一个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