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局的六位老人走了,朝议还没开始,侍者奉上甜点、茶水。
饿了的进食,渴的人喝茶,腹涨的尿遁、方便。
朝堂的四门紧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有人能与外界勾连。
半个时辰后,朝议正式开始。
拓凌飞踞案扫视,百官的苦乐尽收眼底。
“大理寺,审理叛逆一案,进展如何了?”
大理寺正堂前踏三步,面对堂上,拱手道:
“回太子,已审理完毕,请太子过目、定夺!”
卷宗搬到堂前,简报呈上。
拓凌飞越看脸色越沉、越看越怒,声音沉闷:
“正堂大人,嫌犯的罪行是否属实?证据是否可靠?”
无法回头!箭射出,箭靶无恙?射箭的人,将永世沉沦。
大理寺正堂是主官,是主审谋逆案的主官,出了问题,谢罪吧!
“回太子!臣依法办案,简报里的每一宗罪、每个细节、每一个字,均来源于详实的证据,是六部衙共签,且都御史派员全程监督!”
御史大夫点头,四大世家的事,只要“沾”上了?就是死局!
若是韩司徒逃出生天?那么,左相、右相、御史大夫是首当其冲,将招致世家的联手反扑,为身家性命计,御史大夫不敢懈怠。
简言之,新贵不容韩司徒无恙,更不能任韩司徒活着。
同理,九部衙的正堂,若弄不死韩司徒,不能覆灭四大世家?
哼哼,新贵迟早会身首异处,甚至被灭族。
三堂会审,六部监证,都御史衙门全程监督?
是新贵心虚,怕同僚走水,是将每一个有利的细节,做成铁征。
谋逆案,被新贵联手做成了铁案,不容四大世家死灰复燃。
此案,自然是铁案,四大世家弄权多年,岂不落下案底、征据?
接下来,是王室的决心,选项很多!
官复原职?是不可能的事!既出手,就不会错!
罢官致仕?不妥!四大权贵是谋逆,是犯罪,死罪!不是犯错!
献金自赎?是的,是献金赎罪,古今皆有先例,拓王、拓凌飞的初衷,就是献金自赎,削弱四大世家的财力,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四大世家被新贵抄没,重要的子嗣下了大狱,普通的族人、哪怕是妇孺,皆出不了大门,与外界隔绝,再不能操弄朝堂。
可是,不相干的五位公爷,再加上拓仁鞘的事,给拓凌飞提了醒,为拓王敲了警钟,韩司徒仍是世家的主心骨,哪怕不在其位,甚至成了身着补丁衣裳的乞丐,他仍是首领,世家的领头羊,可以操弄风云。
世家,是将拓王室、新贵逼上悬崖,将韩司徒送上断头台。
朝中的局面,势同水火,放韩司马一条生路?是自寻死路。
苦笑,摇头,大开杀戒?拓凌飞凝重!
世家势大,是不争的事实,与其对垒?动辄伤筋!甚至是内乱!
黑卫虽是悍勇,却不能代替国家机器。
更令拓凌飞忌惮的是,拓王国的实力大降,而神圣朝虎视眈眈!
但是,世家是既得利益的族群,为了权欲,为了钱粮,早已疯狂。
只要拓王稍退一步?将死无葬身之地!
渐渐地,愁苦、犹豫被坚毅取代,拓凌飞吩咐道:
“请正堂大人将副件,呈堂上诸位大人同阅!”
大理寺正堂的眼睛起雾,太子终于下决心了,要斩除首恶。
其实,新贵的心?比世家更不安!
假如,还是仁慈的拓王主政?新贵,是不会掺和世家的事,即使推不掉,也会想办法延宕时日,甚至,会通风报信、走私放水。
太子血气方刚,不配合?解职回家吧!
新贵是卯足了力气,将韩司徒贴上“谋逆”的标签,又广罗证据做成了铁案,可是,若太子退缩?新贵会很显眼,是世家的仇敌!
百世拓王,曾有世家内斗,有依附王室对付政敌的例子,然而,每一回,是拓王退避,会将弄事的人交给对手,下场非常凄惨。
一本本副件,被内侍送到百官的手里,其实,不用看,谁都知道,凭韩司徒的狠辣、贪婪,即使杀一百遍,也不会冤枉他半分。
嘿嘿,仍有世家不甘心,瞧着副本,再翻看卷宗,想挑毛病。
唉,聊尽心意罢!四大世家乱朝无数载,是百无禁忌。
就算当街杀人,也不知做了多少回。
一个时辰,副本被送回,意味道,百官再无疑问。
拓凌飞的脸很黑,眼神凌厉,缓缓道:
“大理寺,私藏械甲,屯积大量的械甲,是什么罪?”
大理寺正堂的神情肃穆,心里狂喜,终于成了。
“私藏械甲是死罪;屯积大量的械甲,是蓄意谋逆!诛九族!”
没有人反驳!拓律对“大量械甲”的定性,是非常清楚,是百套械甲,而韩司徒、魏司马、赵司寇、拓宗正,计数十万套。
拓凌飞扫过百官,沉声道:
“众卿,对于韩、魏、赵、拓宗正的罪行,可有疑问?”
静寂!罪大恶极,逃无可逃!
拓凌飞稍感失望,世家的人都是人精,真到要命的时刻,都缩了。
其实,四大世家是砧板上的死鱼,生死,取决于王室的心情。
真正的威肋?是仍活跃于朝堂的朝臣!
挑唆六位老人搅扰朝议,阻碍太子正常施政,其号召力不弱。
四大世家到了生死边缘,世家是明哲保身。
快刀斩乱麻!拓凌飞望向大理寺正常,点头道:
“宣判吧!早了早好!不宜再拖!”
“啪!啪!啪!”殿头官猛甩净鞭,内侍点燃信香。
拓凌飞起身,金盆洗手,拈香祈祷。
大理寺正堂趴跪,三拜九叩,起身躬立。
内侍从供桌下取下封存的官宣,交御史大夫查验,才递给正堂。
历史性的一刻,到来了,大理寺正堂的身体颤抖,声音走样:
“拓王谕:司徒韩氏屡负王恩,贪赃枉法,私屯械甲,谋图造反!经三堂会审、六部取征,证据确凿,谋逆罪成立!立斩,诛九族!...”
百官掩面,三公、宗正卓立朝堂百世,视王室如玩物,俯视君王,权势煊天,一时无两,没想到,倾刻间灰飞烟灭,化作南柯一梦。
趴跪!百官伏地!再起身,又趴跪:
“王爷仁慈,太子怀恩,请刀下留情,给罪人一条活路!”
咳咳,不是百官为罪人求情,而是规矩,是仁政的体现。
如此三番,百官起身,心有戚戚焉,兔死狐悲耳!
大理寺正堂伏地,再请官宣,起身宣读:
“丁氏刑部主事,贪赃枉法,私屯大量械甲,立斩,诛九族!”
正堂大人的声音嘶哑,一串串名字蹦出,下狱的百余朝官?除了贪墨钱粮,每一人都屯有“大量”械甲,是犯下杀头、灭九族的死罪。
世家有私兵,至少数千人,千数的械甲?不算奇事!
“臣有罪!请拓王、太子法外开恩!”百官,全体百官齐齐趴下。
包括左相、右相、御史大夫,没有谁挪下,不是求情,而是请罪。
甲士悄然而至,将百官牢牢看住,事情闹大了,只有太子无罪。
谋逆,不仅祸延子嗣,还要连累亲眷,是九族。
假如,仅仅是四大世家,近半数的官员能逃生。
再加上百数涉案的官员?朝堂之上,没有人能幸免。
拓凌飞闭上眼睛,充耳不闻百官悲泣的求饶声。
大理寺正堂又趴下,再接过官宣,不仅声音嘶哑,眼睛充满红丝。
果然,是受牵连的官员,是无辜的官员。
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结束了,大理寺正堂瘫坐地上,痴痴发怔。
“吱呀!”一扇门被推开,一甲士手托玉玺,总管太监捧王旨。
又是套路,百官身心俱疲,又趴下,再起身,尖细的声音响起:
“拓王谕:九王子拓凌飞立为储君、监国,大赦天下!”
百官回阳,支起耳朵细听,看是谁能幸免于难。
“韩司徒、魏司马、赵司寇、拓宗正谋逆属实,且是首恶,着抄没家财,旨到立斩!斩四姓五世男丁,其余充作官奴!”
“其余从犯,允献金自赎!”
“未涉案人员,不受牵连!”
“拓王仁慈!太子英明!”声震王宫,是真心感激。
活着真好!呃,好像,早就写好了剧本,太子心里有数。
可怜的大理寺正堂,明知不会死,却是受到莫大的惊吓。
刑部的主事、管事忙得脚不沾地,刑罚的执行?是刑部的职责。
韩司徒茫然,怎么可能?拓王无力一手遮天。
直到四名首犯聚齐,才知道,是真的,咸阳的天要变了。
手起刀落,案犯魂归冥府,洗心革面、重新投胎做人。
五位公爷被圈禁驿馆,受到惊吓,再不嚷嚷要回国了。
四名首恶的五世男丁,计有五万余人,一颗颗人头落地,血水渐聚流淌,浓浓的血腥味笼罩咸阳城,家里的妇孺、族人、家臣、门客,仆役被罚没拘走,男丁是官奴,女子是官妓,是有官籍的奴隶。
咸阳城震动,四大世家,是王族一般的存在,甚至,比拓王的谕令还有效!其奴?也敢当街杀人!只要报上名号,自有军卒洗地。
不年不节地,咸阳城响起了鞭炮声,渐渐震耳欲聋。
百姓奔走相告,屁民拍手称快。
流言、谶语满天飞,最多的?首恶倒了,协从也快了。
世家尤如惊弓之鸟,自不愿撞枪口寻晦气。
浪荡子们,最好消停些,不要给家族延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