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
沈府的仆役们押着周泊烟和秦闲汉等人。
跟在他们身后准备看热闹的汉安县百姓不在少数,叶明珠也慢慢地混入其中。
进了县衙,周泊烟就能正大光明地见到沈大人。
并且在闹市寻衅滋事,少说也要判个两三天的牢狱,这中间足够周泊烟与沈大人暗中相认的了。
虽然不太符合她最开始的计划,但这结果也算是将计就计,借力打力了。
只是——
叶明珠怀疑东厂那些嚣张惯了的爪牙会突然跳出来拦路抓人。
嗯,还是躲在人群中安全些。
忽然她感到背后一凉,转身看到了在人群外围死盯着她的秦氏妇人。
一双狭长的三角眼,充满了怨毒的血丝。
瞧见自家男人再次丢人现眼地押往县衙,不少人说着各种讥笑的风凉话,自然也谈论起了这对奇葩夫妻。
虽然没有人给她几个大逼斗,但秦氏妇人却觉得脸颊又肿又疼。
都怪这个死了爹的孤女,碰上她就准没好事!
秦氏妇人在心底恶毒地诅咒着,难怪小小年纪就没了爹,一定是被这个孤女给克死的!
克人克己的扫把星,现在又克到她们夫妻头上了!
还敢回头看我,是不是还想要笑话我,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阿嚏。”
叶明珠打了个小喷嚏,收回了目光。
这也是个祸患啊。
“日渐转冷,小心风寒。”
后来居上的沈鸣珂听到了她细微的喷嚏声,就像是小猫小狗在打喷嚏,不禁提醒道。
“多谢。”叶明珠揉了揉鼻子,倒是无所谓。
八成是昨夜屋顶漏风,导致她睡觉的时候着了凉,也不知道叶附离那小闷葫芦有没有冻着?
还有关于沈鸣珂为什么慢了一步赶上来,她很明智地没有提问。
沈鸣珂见她不甚在意的态度,也没有继续强调这个话题。
沈府与县衙的距离不远,但仆役们非要将这群泼皮游街示众,绕了整整两大圈。
将附近的县城百姓吸引了过来,都纷纷跟在后面看热闹。
周泊烟却是无所畏惧,因为脸上贴着狗皮膏药,谁也认不出他的真正身份。
果然,没有脸皮的人就是无敌的!
他偶尔回头,找寻着混在人群里的叶明珠。
瞧见这小姑娘的身边还跟着个长得不错的公子哥,正在默默地护着她,以免被人群推搡着。
周泊烟撇撇嘴,心里有一丢丢的不爽和好奇。
这个乱拱翡翠小白菜的人是谁啊?
长成这般模样,但在一路过来的时候却没怎么听说过,不应该啊!
作为一个有着无数血泪史的过来人,周泊烟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下自己的救命小恩人。
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越会容易骗人啊!
叶明珠:“?”
为什么周泊烟看向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好像在传递着“你得支棱起来啊”的呐喊。
完全让她摸不着头脑。
绕了两圈远路,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观众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县衙。
伴随着杀威棒的阵阵敲地,以及“威——武——”二字的喝堂威,叽叽喳喳的衙门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叶明珠与周泊烟二人站在左边,秦闲汉等人则被押着跪在右边。
沈知县坐在堂前,轻捋胡须,微蹙眉头。
他认识且认定叶明珠是个品貌拒绝的好孩子,所以目光主要集中在周泊烟的身上。
盯着这小子一身从头到尾的打扮,将叹息堵在了喉咙里。
“既是闹市寻衅滋事,为纠正本县的良好民风,两人各打***板。”
“又因秦闲汉等人已是多次惯犯,再加打***板。”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并且宣判的惩罚偏重,但却迎来了百姓们的热烈鼓掌。
虽然很对不起无辜受累的那个狗皮膏药,可能让秦闲汉这些无赖挨板子,实在是解气啊解气!
“大人冤枉啊!我们真的是冤枉!”
“误会!都是误会!”
秦闲汉等人哭丧着哀求,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今日的惩罚会如此之重。
***板顶多是休息一阵,但四十大板有可能是安息一生啊!
但捕快们无视了他们的苦苦哀求,拽着他们就拖到了挨板子的屏风背后。
脱裤子挨打终究是件丢脸事,却也要起到震慑之用。
于是衙门里一般是将人拖到后面挨打,百姓们看不见他们脱裤子,但听得见他们的挨打求饶声。
“知县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哥哥救我!给钱给钱!我给钱啊!”
其中叫得最惨最中气十足的就是秦闲汉,扯着嗓子地嚷嚷求饶。
捕快们打得狠,也传来了周泊烟的呼痛求饶声。
叶明珠没有半分的心疼,毕竟又不是她真的大表哥,就是这么站着属实无聊。
“你且回去吧,等你表哥的户籍办妥之后,再来衙门领人。”
沈知县见她孤零零一个地站着,语气柔和道:“耽搁了不少时辰,本县让家侄送你回去吧。”
“多谢知县体谅,我自己回去就行。”
叶明珠拜谢了沈知县的好意,但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回去。
沈知县不会轻易扣留百姓,却留下了周泊烟,估计是早就收到了沈鸣珂的通风报信。
这也就说明,周泊烟被正式接手,此事与她的关系不大了。
叶明珠长舒了口气。
当她穿过看热闹的百姓人群时,还有些好心人在安慰她,让她对沈知县放心。
见堂审结束,众人也都如鸟兽散地陆续离开。
“且慢!”
蓦地,外面极快地涌来一队人马,将人群又逼了回去。
叶明珠本来就要跨出衙门,硬是被不得不往后退的人群们挤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一队人,手持形制特殊的长刀,在衙门口外强势开道,压根没把百姓与沈知县放在眼里。
“这么嚣张?”
叶明珠的身材娇小,不得不好伸长脖子,好奇地往人群外望去。
只听闻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匹汗血宝马缓缓踏来。
“糟了,是越税监!”
有耳聪目明的百姓认出了那匹汗血宝马,随之也认出了骑在马背上的人。
那是一名举止不凡、长相周正的中年男子,通身是价值不菲的衣饰,骑在高大的汗血马上,睥睨芸芸众生。
若非他头上戴着的巧士冠,表明了他是一名阉人,恐怕任谁都会将他当作健全男子。
税监?
负责监察当地税收的官员,大多是宫中下放的太监。
叶明珠想起那几个东厂的杀手,难道这位越税监就是他们请来的救兵?
正当她沉思之际,本来目下无尘的越南栖似有所感,忽而低首,如猎鹰般的瞳孔掠过了形色各异的面孔。
最终定格在了叶明珠那张恰似故人的面孔。
阴鸷幽暗的眸子,牢牢紧盯。
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