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把手握在‘见水金盘’两侧的铜耳上。”洛先生说道。
除了先前坐在前排的那俩说来看六合阵的公子千金外,其他人都按着要求,双手握在铜盘的两侧。
“投灵石吧。”洛先生说道。
那些穿蓝衣服的伴读书童,每个人都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袋子,然后统一用镊子夹出一小颗发着红光的小石头,投到每人跟前铜盘中。
小石头一落水,立刻融得不见踪影。
“见水金盘为炼器祖师所创,投入灵石后,能连通人体与天地灵气,直接给予触盘者打通元起境的体验。”说完洛先生也把双手放到一个铜盘上,道:“各位闭眼静心,自会感到体内元起境的幻象,触摸幻象旁的光源,见水金盘和见灵珠会有反应。”
话一说完,洛先生面前铜盘中的玻璃珠,缓缓绕着铜盘水面转了起来,同时微微泛着白光。
王既兴致勃勃,双手紧握铜耳,缓缓合起双眼,呼吸逐渐放慢,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元起境幻象…该是如何呢?
…
…
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精神太舒适,差点要睡着。
瞌睡虫快要咬头了,王既不得不睁开眼睛保持清醒。
刚睁开眼,就听得身后一阵轰动。
王既转过头去,率先看到的是右后方一个中年妇人在惊呼:“动了!动了!”
只见那妇女面前的铜盘中,玻璃球未借助任何外力,如脉搏一样,慢慢一跳一跳地动着。
虽比之于洛先生方才的示范来说,这小玻璃球动得并不怎么惊人,但对于王既来说,依然看得瞪大了眼睛,这毕竟是小法术,而不是魔术。
王既心想:这大姐,天分惊人啊。
洛先生走过去,问道:“夫人的元起境幻想中,看到了什么?”
那中年妇人想了想,答道:“一棵……杉木树?”
洛先生笑了笑,说道:“恭喜夫人,夫人的灵态,是如树木一样,以天地为养分,汲日月精华。灵态,一般是修炼天赋的象征。”
“那,那树旁边的光球是什么?”那夫人问道。
洛先生点点头,答道:“修炼破境的过程,就是将‘树’里的力量搬到光球处、天赋转化为力量的过程,光球越大,能借助灵石调用天地间的力量,就越多。”
说完转过身去,对众人说道:“当然,天赋是虚的,没经过修炼,这见灵珠的动力,展示的就是元起境最初始的动力。”
王既听着,心里一惊:灵态,光球?不是吧,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正想着,又响起一阵骚动,好一大堆人,前排后排的人,不少人铜盘中的玻璃球,都开始跳动了起来。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大叔,他盘中的玻璃球不单只跳动,而且还如同洛先生示范的时候一样,画着圆打转,虽然圆的半径较小。
那洛先生见状,走了过去,问道:“你可是有学过修?”
那中年大叔摸了摸头,笑着说道:“俺爹是小时候教了我一些省力的法子,现在嘛,有些生意要做,来跟先生按章程学一学。”
洛先生继续问道:“灵态是何物?”
中年大叔脱口就说出:“是一条小水溪。”
洛先生点点头,说道:“可以,我们绝顶堂一定可以帮到你。”说完又抬起头向众人说:“这位学员虽仍在元起境内,但有一定修炼的基础,调用天地间的力量自然就强些……”
“嘻嘻……”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了洛先生的说话。
“看我的!”那坐在左后方的大眼小童说道。
话音一落,只见那小孩用力一捏那个铜耳,那玻璃球快速地在盘中画起圆来,而且直径其大,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玻璃球竟如洛先生示范时那般,发出了微光。
“双升境……”洛先生神情一变,两步抢到那小孩跟前,问道:“小同学,学修多长时间了?”
“嘿嘿,好久好久啦!”大眼小童笑道。
“谁教你的啊?”
“没人教的啊,看隔壁的大哥哥做几次,就会啦!”小童答道。
“记得在里面,看到什么东西了么?”
“一座好高,好高,好高的大山,看不到顶呢。”
那洛先生打量了小童两眼,沉默了半刻,开口问道:“来绝顶堂上课如何?我不收钱教你!”
王既也顺着两人的声音望过去,只见得那大眼小童虽长得灵气逼人,但穿着甚是陈旧,上下衣都布着了补丁,显是家境有些穷困。
小童咬了咬手指头,想了想:“可以啊,不过家中有活,要去搬石头,我不能天天来啊。”
洛先生一愣,问道:“你是流石街的居民?”
一听得流石街三个字,坐在王既身旁的经办插嘴道:“洛先生,这小孩未满十岁,竟自破双升境,资质确是千里挑一了,适当指导,破三清境说不定也大有所望。但,但这学费……”
洛先生一瞪那经办,说道:“他的学费,我出。”
那经办立马识脆地收了口。
“这小孩,是有点天分,可惜了的出身。”那坐在第一排,一开始时说要来听六合阵的贵公子突然开口道:“不过,巧巧,我这么大的时候,可是远不止此的。”
说完,这贵公子望向那位千金小姐,右手伸出两根指头,往见水金盘中一点。
顷刻间,那玻璃球立马发出剔透闪亮的白光,整颗球凌空而起,竟腾空飘在了距水面半寸上,缓缓地旋转着,甚是好看。
这贵公子显然是想在他心仪的姑娘面前露一手。
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那洛先生也心领神会地对那公子拱了拱手,赞道:“公子年纪轻轻,竟已是三清境,万人取一之资,在下今日确是浪费公子时间了。”
那洛先生话虽说到位了,但一说完,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关注其他人是否已入门。
逐渐地,在场的几乎每一颗玻璃球,都或多或少地有了反应。
几乎每一颗。
几乎。
……
王既,此刻尴尬得很。
这种感觉,就跟开大会时睡觉被点名,登台领奖前摔了个狗吃屎一样。
这全场二十个人,除了那个千金小姐一直叉着手没动手外,其余的各个人,几乎都入门了。
除了王既这颗,毫无动静,像死了一样。
那洛先生也走到了王既面前,皱着眉头,叹道:“这……怎么会毫无动静呢?”
那坐在身旁的经办似乎比王既还急,连忙安慰道:“公子,千万千万,绝对绝对,不要对修炼失了信心,很多人都只是入门困难,但一旦入了门,便一飞冲天。我保证,只要你持续来我们绝顶堂修炼,参与我们一整套课程,一定能修得大能!”
王既听完这一套一套的,心中苦笑道:这仁兄,听你这一套忽悠,想不灰心都很难。
那洛先生依然皱着眉头,说道:“这……完全毫无动静的,也是为所未闻啊。”
那坐在三个座位开外的贵公子,竟在此时插口道:“竟有这如此无天分之人……看这年纪,这穿着,怕不会是今天才知道,是来故意浪费先生时间的么?”
这贵公子,显然对王既刚才让洛先生继续说下去的事怀恨在心,毕竟在第一排的客人中,也只有他刚才参了那一嘴。
那经办连忙来打个圆场:“莫这么说,莫这么说,这位公子只是天赋未现,绝不要言浪费,更不要言放弃。”
王既近日以来,为修炼此事,已弄得忧心至极。现在来到此地,好不容易有些眉目,这全场二十个人,自己竟最迟钝,说没有苦恼,那是绝不可能的。现在正当心情不佳之际,还让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嘲讽一番,他不禁想道:先些日子,在那些定人生死的大人物面前我不敢说话,你这一个富家公子,难道我还开罪不得?
他憋不住了,开口就怼道:”你这脸上刻了‘舔狗’两字,这样她是看不上你的。比浪费时间,我一定是及不上你的。”
那一男一女同时盯了过来,脸上显然是鄂了一鄂。
‘舔狗’二字虽不在这个时代流行,但字面意思却既精确又形象,几乎不需要任何解释就能领悟到词语的真义。在场听到的人,不少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小童竟还偷笑着,指了指那贵公子:“舔狗……”
那贵公子反应过来,眉头一皱,怒道:“你说的什么屁话!?”话音一落,他手往那玻璃球一指,然后往王既的方向狠狠一指。
那玻璃球嗖的一下,直直往王既的额头飞过来,王既虽看得清,但身体完全反应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玻璃珠极重地砸在额头上。
顿时满眼冒金星,一阵眩晕。
熟悉的感觉……
跟当时让那大公子踹一脚的时候,感觉相当类似。
虽比较之下,力度轻得多,但疼痛从额头向四肢扩散,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被弹了一下一样,通透之极,也相当难受。
王既啊的一声,直直倒了下去。
他喊这一声,却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他突然有一种极度奇异的感受。
奇异得让他连疼痛都忘记了。
似是全身从头到脚打通了一样舒爽。
……
那洛先生立马拦到王既与那贵公子中间。那经办连忙移过身去,要把王既扶起来。
王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昏死过去一样。
良久,那经办伸手就要去摸王既的额头。
那经办的手一碰他,他立马就连忙甩开,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桌上的铜盘,完全没有理会其他人。
包括那个把玻璃球弹到他头上的贵公子,他连斜眼都没望他一眼。
王既推开经办,缓缓开口道:“我再……试试。”
他把双手往铜盘处一抓。
咻一声尖锐的响声从盘中发出。
那盘中的玻璃球透着幽幽的蓝光,开始疯狂地剧烈旋转起来,甚至把盘中的水都搅成了一个大漩涡。
王既的手依然没松开,越抓越紧。
那玻璃球旋转得速度越来越快,似是没有止境,发出的蓝光越来越亮,很快就已变得极度刺眼,难以直视。
嘭一声。
一切归于平静。
玻璃球碎作一地。
水洒作一片。
铜盘,裂成四份。
……
王既呆若木鸡,面无表情。
整个课堂鸦雀无声。
那小童率先打破了沉默,大叫道:“哇!这大哥哥好生厉害啊!”
那经办哑然失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开口问道:“公子……公子,你可是在一直开我玩笑?”
洛先生看着这一地狼藉,也倒抽一口凉气,说道:“五绝境以下,都不至于碎成这样,公子,你……”
那方才的一男一女脸露惊恐,惊道:“你是什么人?”
王既完全没理会他,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着经办说:“你跟我出来。”
说完,转身就离开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