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快马跑了五百里的路程,来到一座石桥之上,见前面不远处,一间小木屋坐落在路边,一根旗杆竖在门口,青旗上大大的一个“酒”字随风飘扬,告诉来往的过客,这是一间酒肆。
杜明月从马背上下来,对邢云飞和朱宝琳二人说道:“这里有个小酒馆儿,咱们先去饮几杯,填饱了肚子再赶路吧!”
“就依大哥的。”邢云飞跳下来说道,然后将朱宝琳扶下马,将三根缰绳拴在了离酒肆不远的一棵树上,在屋前一张桌子旁坐下,要了一壶酒和两斤牛肉。
杜明月检查了杯中酒,确认这是一家正经的酒店,便畅饮起来,一杯美酒下肚,顿时觉得浑身暖暖的。
此时不是进食的时辰,过往有没有多少人,所以酒肆里没有多少客人,邻座两位歇脚的正在小声地谈论着新任的知县。
只听一个道:“听说他们家里很有钱,这知县的乌纱便是花钱买来的。”
“是啊,我还听说他手下有个丁师爷,狗仗人势,从没做过好事!”另一个补充道。
“那我们可惨了,岂不又来一个扒皮的贪官!”
“谁说不是啊,老百姓的日子没法子好过喽!”
不多时,一顶轿子从路上经过,两个轿夫一路小跑,坐在轿子上的一个胖小子不停地催促着:“快点,快点!耽误了少爷我的行程,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这个胖小子大概十多岁,一身锦衣绸缎的,显然是富人家的子弟。
两个轿夫颔首诺诺,只盼着早些到达目的地,一个瘦瘦的干瘪老头儿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安抚着,几个家丁也在其屁股后面满脸堆笑。
“这小兔崽子,这么小就作威作福的,长大了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望着远去的背影,旁边一位看客才敢戳着他的脊梁骨愤愤骂道。
“哎,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旁边那人劝道,看看杜明月等人不像是本地人。
“怕什么?不就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地县官嘛!”
“原来这便是新任县官家的公子。”杜明月暗道。
“丁师爷,有狼!”是那胖小子突然慌慌张张地在轿子上哇哇乱叫。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道,怎么会有狼?”杜明月向那边望过去,确实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小树林边窜来窜去,他生平没见过狼,听说有的狗和狼长得差不多,不知道的人很难区分,而眼前这所谓的狼却一点野性都看不出来,分明就是一条狼狗。
“应该是狼狗吧?”邢云飞说道,“前边不过是一片小树林,周围也没有高山野谷,怎么能有狼呢!”
“你们几个,快去把它赶走,别让它吓坏了少爷!”干瘪老头儿吩咐身后的家丁。
“真是孬种!区区一条狼狗就把他们吓破胆了!”邢云飞大笑,“长得这么嫩,又膘肥,就算被真的狼吃了也会觉得很有嚼头。”
那些歇脚的近他说话毫不给那几个人留情面,知道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也跟着起哄。
“别幸灾乐祸了,我们吃完了就赶紧上路吧!”朱宝琳劝道。
那胖小子依然在嚷嚷:“还在那儿,快打死它!快打死它!”
那只长得不太大的狼狗想躲进林子里,却被几个家丁截住了去路,呲着牙乱叫,却被几个家丁抽刀砍死了,把它踢到一边,丁师爷还往死去的狼狗旁边狠狠跺了两脚:“竟敢吓唬我家少爷!该死的畜生,呸!”
酒肆的掌柜惊慌地叹道:“哎呀,这个江少爷,这新来的知县刚上任,就给他闯下大祸啊,真不该对那狼狗动手……”
杜明月听得掌柜的话里有话,问道:“掌柜的,此话怎讲?难道这狼狗是谁家养的宝贝?”
掌柜的说道:“刚刚上任的知县名叫江波,那坐轿子的胖小子,是知县家的独苗,叫做江城。他那里晓得,这狼狗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可它的主人却是一个乞婆,这乞婆膝下有个男娃儿……”
话音未落,便听一阵阵 “嗷嗷”的叫声,由近至远,声音里充满了悲伤与无奈,掌柜的赶紧劝大伙儿快点离开:“哎呀不好,怕什么来什么,那乞婆有点疯癫,又非常毒辣,刚刚嚎叫的是几头真正的狼,跟着老乞婆娘儿俩生活在一起,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平日里并不主动伤害人。今日闹出事情来了,列为客官还是回避一下为好,以免受到牵连!”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又没有做过什么,还用怕得躲起来!”朱宝琳见周围的人全跑进酒肆里躲起来,依然像两个男子汉一样稳如泰山。
“哎呀,你们怎么把我的小乖给打死啦?!”一个布衣少年从小树林中跳出来,约有十一二岁,抱住地上死去狼狗就嚎啕大哭起来,看样子,他就是掌柜说的乞婆的孩子。
那少年没哭多久,就直扑向那坐轿子的小胖子江城,还未扑到,就被眼尖的丁师爷一脚踹开。
突然从小树林里窜出几匹个头稍大的狼,扑在丁师爷面前不断冲他嚎叫。
“回去,你们后退,不准咬人!”布衣少年坐在地上向群狼说道。
丁师爷见出现了真的狼,吓得急忙回退,而且那些狼竟然听一个小孩子的话,不禁恼怒,壮起了胆子从家丁手里夺过一把刀,冷不丁地向一匹狼砍去。
谁知那狼就跟受过训练一样,躲开砍来的刀,退到一旁,嘴里“呜呜嗷嗷”地叫着。
“还叫?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你们的狼皮!”丁师爷狠狠地说道,几个家丁想在主子面前表现一番,挥刀向几匹狼身上砍过去,一匹狼在乱刀中被砍中肩头,“嗷”的一声惨叫,翻倒在一边。
“大毛!”布衣少年喊道。
几个家丁却誓要吧它们赶尽杀绝,甩起膀子砍下来,毫不回避那少年的后背。
突然,“嘭嘭嘭”的几声响,家丁手里的刀全部飞了出去,只见地面上散落着十数根竹筷,原来是谁丢过来的一个盛着筷子的竹筒。
“什么人这么大胆?站出来!”一个家丁冲酒肆方向吼道。
“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不害臊啊?”邢云飞见杜明月出手相助,便挺身而出,站起来说道。
“有你什么事儿,少爷我教训穷小子,小心连你一块儿砍了!”江城有几个武夫撑腰,胆子愈发大的可怕。
邢云飞听他说话如此狂妄,心道:“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小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听布衣少年站起来说道:“我看你娘养你这么大,是不是没娘教你怎么懂礼貌啊?”
“他说什么?”江城没听明白,向丁师爷请教。
丁师爷毕竟是念过书的人,低头对他说道:“少爷,他拐着弯儿骂您呢!”
江城一拍大腿,直起腰冲着地上蹲着的小男孩儿说道:“你敢骂本少爷,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说完一个家丁就伸起胳膊做出要打他的架势,旁边一匹狼警戒地从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布衣少年抱着它哭泣起来。
江城白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快走吧,小爷我今个儿没空,没让咱们打死算他造化了!”
那少年已哭成泪人儿,扑在死狼身上痛哭:“我要告诉我娘,你欺负我……”
“娘?!你娘在哪儿?就算喊你爹也没用……”江城恶狠狠地啐道,“我们快点赶路吧!”
“走走走,我们快走……”丁师爷吩咐轿夫。
“想走?那我就送你们上路!”一个沙哑的女人声音传来。
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却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已蹲着一个身上穿着破烂黑衣、蓬松着散发的老乞婆,她安抚着哭泣的少年,几匹狼也发出呜咽的声音,守在布衣少年的身边。
布衣少年撕下一块衣角,给受伤的那匹狼包扎起来,其余的狼见来了救星,呜呜咽咽地蹲在地上守候着他。
江城吓得直缩腿儿,却觉得轿子一晃就栽在了地上,不顾一脸的泥巴,爬起来刚要发怒,一转身发现前面那轿夫已经脸色乌黑、七窍流血地躺在了地上,吓得他又一屁股瘫到地上。
“原来她是会用毒的,要是红玉在这儿就好了!”杜明月暗道,但眼前这人是怎样用毒、用的什么样的毒、岳红玉能不能解得了,他还不得而知。
老乞婆瞪了江城一眼,“羽儿,娘来晚啦,让你受了委屈。以后别再离娘太远,是不是他们欺负你,告诉娘!”
“娘,他们打死了小乖,还砍伤了大毛!”布衣少年指了指江城说道。
“我打的是头狼,哪有什么小乖大毛?”江城见出了人命,便开始狡辩。
老乞婆不理睬他说的什么,低头对布衣少年说道:“羽儿乖,别哭了,等娘杀了他们,为小乖和大毛报仇!”说完将手臂抬了一下,就有一个家丁就倒在地上挣扎,不一会儿就直直地横在那里了。
“中毒死了!”剩下几个家丁见势不妙,撒开腿就四散逃开,丁师爷也拎起胖小子就撒腿跑开了,老乞婆抓起地上的一个石子飞了过去,丁师爷“哎呦”一声扑倒在地,江城愣愣地站在一旁,不敢动弹。
老乞婆伸出利爪向胖小子胸口抓去。
突然眼前伸出一根铜棍来,挡住了自己攻去的方位,那是杜明月的一根铜锏。
老乞婆横眉冷眼地向酒肆这里瞅来,刚刚还看见三个年轻人坐在那里,怎么眼前这个穿着打扮普通的年轻人这么快就来到跟前了?看不出他年纪轻轻武功竟然这么好,怒道:“臭小子,你为什么拦着我做事?”
“这位前辈,既然已经教训他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呢?”杜明月劝道。
“用得着你来管!”老乞婆说完踢开他的铜锏,还要准备动手,又一根铜锏横在她的面前。
那个叫羽儿的布衣少年从后面拉住老乞婆的衣角,说道:“我们回去吧,娘,我饿了。”
老乞婆转过头望了他一眼,瞥着杜明月问道:“这个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啊,娘!是他刚刚把那些坏人的刀打掉的!”少年摇摇头,抱着老乞婆的胳膊,“就这个少爷手下的坏人杀了小乖,你已经把他杀了,我们回家吧,娘!”
老乞婆摸了摸少年的头,指着江城说道:“臭小子,老娘今日就饶了你的狗命,以后你最好老实点儿,别再让我看到你!”
“娘!”布衣少年又叫了一声,抱起了小乖的尸体,被老乞婆领着往小树林里走去。
受伤的那匹叫大毛的狼紧随其后,一瘸一拐地小跑着,一匹个头更大一点的狼守护在最后面,走到一个土坡上时,还回过头来看了杜明月一眼,然后窜到小树林里,消失不见了。
见他们都走远了,丁师爷才拖着麻木的腿来到惊魂未定的江城面前,没逃多远的家丁陆续从四面八方聚拢了回来。
“我叫你们跑!叫你们扔下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的江城这才想起刚刚惊魂的一幕,鼻涕眼泪横流地朝几个幸存的家丁身上招呼起拳脚来。
杜明月没去搭理他们,回到酒肆来付了酒钱,三人骑上了马继续赶路。
不多时,追上来几匹快马,将他们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