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面七八个人的穿着打扮上看,显然是官府的人。
领头的那位不到三十岁,瞧见杜明月马鞍上的双铜锏,便自我介绍道:“阁下的一对铜锏果然不凡,在下是本县的捕头,名叫江域,听说阁下刚刚从一个疯婆子手里救下我家县令的公子!”
“我等只是路过,区区举手之劳,兄台何足挂齿!”杜明月客气道。
“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江域抱拳问道。
“这两位是我的好友,邢云飞和朱宝琳,在下飞马罗刹杜明月。”
“久仰久仰,既然三位有幸到了鄙县,何不随在下到县城见过知县大人,以表地主之仪。”江域话里似有招揽之意。
杜明月想想那胖小子的作风,明显家教不严,便知这县令的为人也不会怎样,要不然旁人也不会对他有那么大的看法。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刚上任的知县就被老百姓在背后说坏话,可见他简直就是个混蛋,这种人还是远远躲开为妙。
刚要婉言谢绝,一位捕快骑马过来,冲江域道:“大人,那要饭的婆娘已经……”
江域立即挥挥手制止了他,冲他使了个眼色,那捕快便悄悄挪到他身后去了。
杜明月见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寻思着:“该不会是他把那老乞婆和那个小孩儿锁到县衙了?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定然不会有好下场,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从狼窝里救出来。”
邢云飞看出杜明月心中的犹豫,便明白他所想的,假装相劝道:“杜大哥,我看这位江大哥也是一片好心,咱们还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美意!”
杜明月一听,既然让自己碰上了,总得做些什么,学武除了报仇,不就是锄强扶弱嘛!更何况对方已经找上了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落入虎口。如果真的像酒肆里那些人说的,知县是花钱买来的官,何不就借此机会修理他一番,若是能令其改邪归正,对当地百姓也算是一件功德。
“我等今日路过宝地,既然与贵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如不去拜访知县大人,在下是不是有些失礼了?”杜明月在江域面前自嘲道。
“果然痛快,三位英雄请随我来!”江域做了个请的动作,率先跑在前面带路。
“兄台请!”杜明月等人跟在他们后面往县城方向走,却发现有四五个捕快没跟着一起回去,而是半路拐向了另一条小道。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县衙,那是一座对称的庭院式建筑,从格局和规模上看,显然高高凌驾于百姓的茅屋之上,也不知道是出于哪一任知县的手笔,三开间里的黑漆漆的六扇大门,让人感到这里的庄严可怕。
整座县衙的地基打得高高的,俨然一座堡垒,悠长的台阶伸出县衙门口好远的距离。作为一县之主,住在这种高高在上的地方,怎么会低下头去看脚底下的百姓疾苦呢!
俗话说,衙门六扇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杜明月心想自己无意中插了***,倒成了“有礼”之人,穿插于县衙的堂院之间。
三人跟着江域,在正北的上房里见到了县令,那位丁师爷也在屋内。
杜明月见县令快有五十岁的样子,却是个精瘦的面貌,完全不是想像中那种好吃懒做的肥壮模样。
江域将杜明月等人向县令引荐后,便退出了正房,县令见杜明月带着一对铜锏,料其武功不错,起身道:“本县姓江名波,在这穷山僻壤做了一个七品的知县,闻得杜兄弟方才为犬子解了围,特意准备了一点薄礼。”
说完,冲丁师爷使了个眼色,只见丁师爷捧着一个小木匣放到杜明月面前的桌上,将盖子打开,却是几串上等的珍珠项链和金银首饰。
杜明月等着眼珠子摸着一件件精美的珠宝,不禁心花怒放,江波见状,继续说道:“因为犬子之事,本县先在此谢过杜兄弟了,这些珠宝还请给杜兄弟笑纳,本县愿与杜兄弟交个朋友。”
朱宝琳一听他说这种话,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杜明月赶紧合上盖子,劝她说道:“琳儿妹妹,这可是大人送给哥哥我的,你想要的话,回去分你几件就是了,可别在大人面前失了礼数。”
好在刚刚江波和丁师爷在观察杜明月的脸色,不知道朱宝琳为什么站起来,此刻见她气呼呼地坐到了椅子上,江波还道她真的是为几件首饰生了闷气,吩咐道:“师爷,你再去挑几件首饰给朱姑娘吧!”
邢云飞在一旁使劲儿地握住朱宝琳的手腕,皱起眉头看着她。
朱宝琳忽然发现自己刚刚太冲动了,深深吐出一口气,立即变作一脸的笑:“民女多谢大人赏赐!”
杜明月假装客气:“大人,妹妹不懂事,让您见笑了!其实草民真的没什么功劳,哪里敢再向您索取财物!”嘴上说着,一只手却打开木匣,眼睛盯着珠宝看。
朱宝琳也已经揣摩出杜明月的心意,她喜笑颜开地接过丁师爷送上的一对翡翠镯子,瞧了两眼后高兴地揣入了怀里,说道:“谢谢啦,江大人!当时情况紧急,杜大哥本来是要杀了那婆娘的,但令郎就在面前,怕他见血受了惊吓,所以才饶了他们娘儿俩的!”
“此人没有太深的城府!”这是江波给杜明月的第一印象。
既然得出这样的结论,杜明月便假装关心地问道:“江大人,令郎今天吓得不轻,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郎中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开了几付安神的方子服下,在后院他奶娘那里。”江波道。
“噢,那就好,没事就好!”杜明月说完,又把玩起一个金镯子。
江波见他们爱财,心中高兴:看来他们几个是可以被拉拢过来的,长叹一声说道:“本县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个儿子,一点身外之物怎能与犬子的性命相比,若不是杜兄弟出手,犬子可能早就命赴黄泉了。”
“大人客气了,草民只不过阻止恶人行凶罢了。”杜明月故意将老乞婆说成恶人,以便试探县令的口风,看能不能套出那个老乞婆母子的消息。
“杜兄弟说得好啊,本县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却被一个要饭的婆娘给整了。哦对了,师爷,酒菜准备好了没有?三位英雄一路奔波,咱们可不能怠慢了!”江波轻轻带过,没提供给杜明月任何有用的信息。
“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丁师爷说完,向杜明月等人躬身又道,“三位英雄,请随我来吧!”
“江大人,我们已经吃过饭了!……”杜明月说的也是实情,他们三人刚刚在酒肆吃了两斤牛肉,还没消化就又要吃饭?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只想打听老乞婆那对母子现在如何了,却没找到机会。
“你们吃的那是路边的野餐,没什么口味。”丁师爷劝道,“大人已经准备好了美酒佳肴,专门给三位接风洗尘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杜明月怕言多有失,只好客随主便了。
“师爷,你好好伺候几位贵客!”江波说道。
“是,大人!”
江波向杜明月等人赔罪道:“三位英雄驾临鄙县,本官本当亲自作陪,奈何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失陪了!”
“大人日理万机,还是以公务为重!”杜明月毫不介意地说道。
江波听了很开心,急急忙忙地带了几个衙役出了县衙。
酒桌上,杜明月看着慢慢一桌的大鱼大肉,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只好端起眼前的一碗清汤喝起来。
“大哥,有美酒你不喝,却偏爱喝汤!看来多年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啊!”邢云飞给他找了个借口。
“原来杜英雄喜欢这口!”丁师爷嘻嘻笑道。
“哎呀,习惯不好改啊,当年生活贫困,每天清汤一碗,都会觉得很幸福。就为这个,我师姐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天天管我唤作清汤儿!”杜明月编着谎话,说完干了丁师爷敬来的酒,借着美酒的麻醉,又往肚子里塞了几口鱼肉。
又对丁师爷说道:“师爷,这满桌的美酒佳肴,却让我等小饭量的俗人饮食,岂不是太浪费!”
丁师爷以为他是在埋怨,起身赔礼道歉:“哎呦,少侠息怒!我家大人初来本县,确实公务繁忙,经常废寝忘食。您刚才也看到了,所以特意交待小的,要照顾好三位。”
杜明月听出言外之意:好家伙,你这是要看紧我们的意思!
酒足饭撑得慌之后,丁师爷领着杜明月等人来到安排好的客房休息,又安排两个衙役在门口听后差遣,看似一切妥当之后,也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你们俩在这里休息,我出去透透气!”杜明月说完,与邢云飞交换了眼神。
“你们喜欢玩骰子吗?”邢云飞问两个衙役。
见他们摇摇头,失望地说道:“我可是累得够呛,先回房休息去了!”
说完,转身回房把门关上了。
朱宝琳猜出两人的目的,偌大个衙门里,怎么只有寥寥几个衙役在岗位上,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个到外面打听情况,一个留在县衙查找线索。
“少侠要去哪里?”一个衙役见杜明月要出去,上前问道。
“晚上吃撑着了,出去溜达溜达!”杜明伸着懒腰道,“怎么,不能出去?”
“不是,万一江大人问起来,好跟他禀报。少侠……”衙役还没说完,突然发现杜明月人在眼前消失了,只留下一股带着酒气的清风和四个字飘过身旁:“出去转转!”
“区区一个县衙,就想困住杜大哥!”朱宝琳暗自好笑,悄悄回屋关好房门,留下两个衙役愣愣地站在院子里。
杜明月以千里神行的步伐闪到县衙外面。
此时申时未过,一些店铺尚未关铺,杜明月闲逛着,百姓见到他却是一副冰冷的面孔,有的店铺干脆见到他后直接挂上“打烊”的木板。
杜明月刚经过一家裁缝店的门口,突然从胡同里闪出一个黑影站在面前,不禁问道:“前辈,怎么是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