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息站在女佣工房间门口,男佣工轻敲起门。一次,两次,三次……最终,这五人所共同希冀的应门并没有发生。
男佣工向门内喊道:“我要开门了喔!”便用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女佣工房间的墙纸是橙色的,和韦伯的房间一样,房间内只留有一套桌椅和一张床,女佣工的个人用品全部消失了。
沉默,沉默……
良久,男佣工说:“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们接下来最好不要分开行动了。就去餐厅吧……我去准备午餐。”
啊,开始了。
少年看着已经转过身的男佣工和正要跟上他的男青年,仿佛看到了两人背后粘着的剧本。
他们要开演了,这场所有人都明白剧本,但都会装作一无所知的戏。他们会逃避这个现实,一边强制自己不去思考正在发生的事。
一边在心里担惊受怕,在挣扎中陷入绝望。
这时,打破这个局面的不和谐之声响起:“你在开玩笑?两个人从船上失踪了,你倒告诉我现在应该去吃你做的那点饭?”
是浓妆女的声音。她用不容否认的眼神瞪着男佣工,随后扫向其余三人,大声宣布道:“我现在要回自己的房间,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别来烦我。”
随后她快步走到旁边自己的房门口,摔门而入。
显然不是明智的决定,但是……
少年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即使她在此时落单,也不会遇到危险。
短暂的诧异后,四人只得照男佣工所说回到餐厅。少年在和众人去餐厅的路上顺道回房喝了口水,在其余三人后才到餐厅。
推开门,只见男青年双手叉握,无力地搭在面前的桌上,左手拇指缓慢地敲击右手拇指关节。他的两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视线穿过双手,穿过桌面,漫无目的地指向极远。
男佣工正拖着笨拙的身躯切着菜,宽敞的餐厅里,只有菜刀缓慢碰击菜板的“笃、笃”声。
少年在澈身边坐下,看见她正在思考。眉头稍蹙,那一双蓝色的眸像是幽深的渊。
一反餐厅的初见,这个女孩几次刷新了少年对她的看法。她正如清水般澄澈通灵,可不知为什么,他总看不见这清水的底,她真善美的皮囊下,究竟拥有怎样的思想?
四人失语间,老旧的门又一次“吱呀”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中年女人走进餐厅,少年看见她的面孔时,心里微微一颤。
女人脸上厚重的粉脂已被抹去,刚才还五彩斑斓的面孔,此时显出略微发黄的本色。她无光的瞳孔如一滩死水,吞噬着一切接近的目光。一副尽显老态的脸上,全然没有刚上船时的媚态。
究竟是多么荒唐怪诞的事,引得风流半世的女人瞬间重拾老练的本真。
她走到餐桌旁,轻轻坐下。收起了撩人的语气,她平静地说道:“我现在要揭露件事。”
说时,她环顾屋内的其余四人。当确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时,她看向了男青年。具体来说,是男青年身上的外衣。
“你很冷吗?为什么一直穿着这件外套?”
男青年警惕地直视女人双眼的死水:“早晨海风很大,吹得我寒战,所以披上了外套,没来得及脱,你有什么问题?”
男青年依照女人无赖般的要求,脱下了外套。只见他外衣下仍穿着昨晚那件黑背心。他盘起双臂,却随即被女人用手拨开。
女人用眼神示意他右臂上的纹身,问道:“为什么遮住它?”
能辨认出,这是变形后的三个字母:T.W.R.?上面细密的纹理清晰可见。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纹身上时,男青年突然被女人一把扑倒,趴在地上。女人对男佣工大喊:“快来,按住他的腿!”
男佣工摸不清情况,只得小跑到男青年身边,紧抱住他的腿,看他有挣扎,干脆又把身子压了上去。
同时,女人骑到男青年的背上。他把右手伸向自己的腰,却被女人用腿挡住。女人则把手伸到了他的腰间,数秒后,女人突然用尖锐的嗓音喊到:“别动!”
男青年应声停下了挣扎,像是时间停止般,所有人都定住了动作。他们的眼里定格了一幅画面:
女人用***枪顶住了男青年的后颈。
原来他身上有枪……她怎么知道的?
少年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偏执的女人,她真的仅凭着无知无畏,就这样制服了一个配枪的健硕的男人?
画面活动起来,男青年叹了口气,说:“放我起来吧,都听你的。”
女人用枪指着他,对男佣工说:“你去找绳子来,得把他捆住。”
片刻后,男青年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女人喘着气,用右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又指向他手臂上的纹身,对众人说道:“TWR,The?World?Restructuring,是一个混在黑白两道的刺杀组织的标识。创始人野心勃勃,坚信自己的势力终会重组整个世界。这是我以前在一本杂志上翻到的,剩下的,听他说吧。”
男青年低着头,少年看到,本身无惧天地的强硬男人,此时如同泄气般软了下去。
他面对事实放弃了抵抗,只是承认道:“对,是这样,不过我才出完第一次活——只是给前辈放风,现在准备回组织复命而已。”
澈警惕地问道:“你是新手?那你的前辈去哪了?”
同先前比,男青年的语气也变得无力:“他先行一步,原因……无可奉告,我独行专挑了人少的小船,只为隐蔽。结果上船时一个疏忽,竟然被了解的人识破了。”
听到这,少年伸手拿起那把手枪,打量起来。
耳边响起女人的声音:“哈?说了半天,你是告诉我们,这船上发生的事和你没关系?”
男青年还要辩解,少年突然问道:“你这个新手,就用上改装的沙漠'之鹰了?”
男青年的眼里闪过一丝吃惊,他答道:“是,能进组织,我们总得有些基本功,正式录用前,还有三个月的培训加考核。结束后,通过的人都会配一把沙'鹰。”
少年听着他抖露出的大量信息,逐渐相信这个人的辩解。
随意把彰显身份的纹身亮在外面,为了开脱而交代出这么多信息,这些无可辩驳地反映了他的职业能力。
男青年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改装,是一个组织里广为流传的故事。”
女人用讥讽的语气接道:“愿闻其详。”
男青年得到允许后,轻吸一口气,开始了讲述:
“组织统一授枪的传统,源自一个人。他进组织时枪法就已经是一流,可称手的枪只是一把老式的鲁'格P08,组织就给他配了一把沙'鹰。他接到手枪两天后,就找到管事的说:‘这枪也不过如此。’管事的就把他带到厂里,让他换一把中意的。他在厂里转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拿着沙'鹰走出,决定自己改装。
“第二天,他到训练场试手。人们看到,他加深了膛线,让子弹射出后会翻着跟头,在空气中发出正常子弹所没有的令人恐惧的尖啸,在射入目标后仍会持续旋转,像一柄锋利的旋转刀片,切碎沿途的一切。
“据说,他拆下了老马桶的混气阀当做发射器,又增加底火剂量,以提高威力和出射速度。
“他甚至做了自己独有的子弹,使它几乎完美地高速划过空气,而火'药不减,弹壳上,刻着他自己的符号,是三道飘逸的线条,从弹头那侧向尾部逐渐浅化,如同一道飘过的影。
“那日,他的改装震惊组织上下,听到子弹的嘶鸣,再配合弹壳的纹路,boss当场称他作‘鬼影’,不久就把他收为心腹。
“后来,boss便下达命令,让厂子仿照鬼影的改装,大批量地加工厂里的沙'鹰,并配给每一个结束训练的新人。当然,没有一个匠人敢像他一样改装子'弹,也没有一个匠人能完美重现那把珍贵的改'装枪。自那时起,培训前的纹身和培训后的授枪就成了新人正式进入组织的两层标记。
“直到七年前,鬼影突然失踪了,boss也没有去找他。对他的离去,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抢了boss的女人,被暗里解决了;有人说他人老技拙,自甘隐退;也有人说他出卖了组织,去了别的地方。可有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他不会再回来了。”
男青年结束了讲述,而少年的眼神早在不觉间迷茫,他冷不防问了一句:“你说没有匠人能再现他的子弹,就是说,带那种纹路的子弹,只能是他的?”
男青年毫无语气地回答:“是的。”
少年长吁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七年黑暗中的从流飘荡,无依无靠,终在今日,他望见了星点亮光。
鬼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