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子叔叔的死不是意外,按村长爷爷所说,他是被发现意外淹死在湖里,可事实却不像他说的那样。所以湾子叔叔的尸体一定是在岸上被发现的,他既然被认定偷了鱼,那肯定就是在后山了。
刚巧湾子叔叔最后一次被看见,正是在去往后山的路上。那一夜,他正在尾随重喜的母亲。
夜深人静,重喜母亲去后山,一定是偷鱼。一夜过去,尾随她的湾子叔叔被发现死在后山。那么他被杀害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被灭口。
在这样一个被神灵彻底洗脑的村庄里,如果被发现侵犯了神的尊严,下场一定不会好的。湾子叔叔与十四年前壮姨的丈夫死后,对后事的草草了事就是证明。
如果偷鱼的事被村民们知道了,一定不能再在无极村生活下去了,然而这一天,她被湾子叔叔发现了。根据澈之前的推理,重喜父亲很有可能也在场,虽然没有被目击到。
鬼使神差下,他们有了杀人的冲动,并非不可能的事。
用石头砸晕他以后,再把他淹死在湖里,最后把尸体捞上岸伪装成偷了鱼的样子。当唯一能翻过后山的村长发现尸体时,一定会认为他偷鱼遭了神罚,毕竟在村长心里,这位伟大的神灵是真实地存在着的。
对其他村民都是这个道理,可有一位例外,就是于先生。他一定不会相信湖神,那么他该怎么看这起案件?
事实上,一向对湖神不敢兴趣的于先生从村长爷爷那里得知事情后,没有细问,就把它当做一起由贪婪引发的意外事故。这正是抓住了他的盲点。
当两人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妻子一定会记起来,她曾在夜里上山时清楚地和壮姨四目相对过。
害怕东窗事发的她决定一人承担后果,毕竟她的丈夫没有被看到。她在第一天告诉丈夫,她要去城里躲一躲,而事实上是去投湖自尽了,企图用“死前真言”把偷鱼的罪全揽到自己身上,并把湾子叔叔也归成同行。有湖神迷惑视线,并且湾子叔叔死无对证,那份遗书才能够骗过所有人。
当丈夫发现了妻子留下的两张纸时,才明白妻子真正的意图,才会去疯一样地寻找妻子。对于那两张纸,其中一张是用来实施计划的假遗书,那另一张肯定就是包含自己计划的真遗书了。
证明澈以上猜想成立的必要条件,无非就是那封真遗书,就算这是留不得的东西,那位渔家汉子也一定不会销毁它。因为那上面,是妻子对这个家最后一份沉重的爱啊。
这是澈结合目前所见所能得出的唯一猜想。可它依然有三个不能解释的地方:
1、夫妻二人是怎么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计策,来灭口并诬陷死者的
2、被发现后,他们没有必要杀人,大可以选择逃离这座村
3、为什么壮姨也看见了他们的秘密,而他们选择逃避而不是再次灭口
这三个问题如果得不到合理的解答,那么澈的猜测无疑就是错误的。对此,澈也能给出她的猜测,可这样空想的正确率实在太低。毕竟那两人的心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啊。
澈向于先生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这些想法以及存在的问题。于先生认真地听完,也沉默地低下头。
片刻后,他抬起头对澈说:“根据你掌握的线索来看呢,你的推论是十分合理的。真怪我这么多年对他们落后思想的疏忽……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澈点了点头,接着对于先生说:“这不是全是您的责任啊,虽然无极村的确因为湖神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于先生站起身,对澈说:“不,我来到我们村,就是为了给这里带来不落后于时代的知识。可在我的手下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我是不能原谅自己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一定要把收尾工作做好。不是有一件关键的证据么?我们现在就去重喜家,你带着重喜去找村长,我会从他父亲手里套出那封真遗书。”
澈吃惊地看着于先生,直接问凶手找证据的做法是她从没考虑过的,她说:“能做到吗?凶手怎么会亲自把证据给您……”
于先生轻轻叹口气,说:“就算没有可能,我也一定要做这件事。”他拍拍澈的肩,示意她该走了。
两人很快到了重喜家,气色很差的重喜出来迎接了他们,而他父亲坐在客厅里向两人点头示意。
于先生给澈一个眼神,就走进客厅。澈则按计划带着重喜准备离开。
于先生在屋内准备关上房门,澈也拉着重喜的手转过身。就在这一瞬间,她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她最为熟悉,但又很陌生的声音。它的语气之冰冷,甚至让澈打了个寒战:“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声音随即被关门声阻断,可澈仍在原地震惊。
那冷到冰点的声音,好像能够无情地摧毁人心的防墙。澈不敢想象它的主人接着会说出多么残酷的话,但无疑只需只言片语,就能彻底地粉碎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于先生?
短暂的调整,澈立刻想起自己的任务。她拉起重喜的肉手,向村长家走去。
路上,重喜看见了自己平时的几个伙伴在湖边玩,就忙跑去和他们闹在一起。澈也没有制止,毕竟这样反而更省事啊!
她找到村长,对他说:“关于重喜母亲的事,于先生有话对您说,劳驾您跟我一起去重喜家吧。”
村长听了爽快地说:“他这是又有啥想法了,那我们走呗。”澈带着老人,一路刻意放慢脚步,总算又到了重喜家。她敲了敲门,于先生立马开了门,正色对她说:“怎么这么久啊。”
澈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于先生同时拿着这张纸,用低沉的声音对村长说:“请您看看这个。”
这时,澈趁机向屋里看了一眼,只见原本血气方刚的男人现在正趴在桌上抽泣。澈怎么也无法想象,于先生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到这份沉甸甸的遗书。
村长看遗书时,于先生偷笑着偷向澈眨了一下左眼,示意一切顺利。澈看着微笑的于先生,又回想起自己刚听到?的那个冰冷的声音,于先生的形象在她心中一下高深起来。
那样的逼问方式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何况是一位普通的教书先生。于先生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澈看着眼前这位微笑着的亲人,好奇又有点赌气地想着。当然,她赌的气很快就被那个声音带来的恐惧打消了。
村长已经看完了遗书,他大概从遗书中猜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眼里有一丝恐惧。现在他极力平复着语气,几乎一字一顿地问于先生:“于先生,这写的是啥意思?”
于先生轻叹口气,侧过身子对他说:“我们进屋说话吧。”
在屋中,四人围坐在桌前。重喜的父亲也坐了起来,不过依然低头看着桌面。他的眼神好像已经死了。
于先生没有管他,对村长讲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一并回答了澈提出的三个问题。澈才知道,原来这件事并不像她所猜测地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