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趁此时细致地观察起这臃肿的尸体。
她拿出口袋里的手帕，垫在手上，轻轻打开女人半张的嘴。见到里面满是白色泡沫。她又掀起女人腰部的衣服，轻轻翻转尸体，只见其身后满是淡红色的斑痕。
澈自言自语道：“蕈状泡沫，淡红色的尸斑，死因应该是溺水窒息了。”
溺水时，水进入人的呼吸道后，会刺激气管、支气管粘膜，分泌大量含有蛋白质的液体，同时伴随剧烈的呼吸运动，使这些液体和空气以及水三者混合，形成大量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状液体。
由于这种泡沫形状特别像一种叫蕈的菌类，所以被称为蕈状泡沫。
至于尸斑，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动，因而血液会坠积在尸体的低下部，使得低下部毛细血管和小静脉充血，才会透过皮肤呈现出暗红色到紫红色的斑痕。当斑痕聚集成片状，就是尸斑。
而当人在水中死亡时，水中的氧渗入皮肤血管，和血红蛋白生成氧合血红蛋白，尸斑就显成淡红色了。
村长无言地划着船，澈问道：“村长爷爷，重喜这一家是什么样的呢？怎么我对他们印象不深？”
船头传来村长低沉的声音：“重喜他爹是捞鱼的好手，每个礼拜咱村的评鱼大会，他也经常拿第一。”
这“评鱼大会”是村长自创的活动，就是每周五让全村人把这一星期捞的最大的鱼拿出来比一比，看这星期全村最大的鱼是谁家的。
这个活动，澈也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奖励或者流程她也不太清楚。说来也怪，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碰上过这活动。
村长接着说：“重喜他娘的针线活也是一绝，所以她那一次去城里买衣服，我们也没说她啥。可惜啊……这人说没就没了……
“这两口子人也好，村里边也都夸他们。就凭这些个事，他家第一个小子，我不还送到城里读书去了。”
这件事是无极村的耳熟能详的事，据说重喜的哥哥在城里读书，过的还挺好。
所以生了重喜以后，一家三口在一起过，村里人又都叫他们“重喜爹”、“重喜娘”。
只是这么一对好夫妻，居然算得上全村里澈最生疏的，她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些年来没有好好认识一下。
不久，澈就从窗户向外看见了村长家。村长拿着一块篷布走到尸体旁边，三两下把它包了起来。
他抬起了尸体头的那一侧，对澈说：“姑娘，只能委屈你和我一块把它抬到我屋里去了。”
澈点点头，也抬起了脚的那一侧。
村长的劲使得大，澈没费多少力就和村长合力把尸体抬进屋了。
澈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村长，可此时村长是累的满头大汗。
她决定先去门口走一走，等村长缓过劲了再去问。
刚到门口，一个男人抱着重喜，从远处匆匆走来。她隐约记得，这个男人是重喜的父亲。
重喜看见了澈，就从父亲的怀里挣了下来，快步跑向澈。
似乎这父子俩是要去找村长的，澈只能带着重喜尽可能远离村长的屋子，遥望着男人走进村长家中。
澈和重喜坐在湖边，她问道：“你们找到妈妈了么？”当然，她知道答案。
重喜只是摇头。
澈又问道：“为什么你妈妈前天夜里就出门了，你爸爸今天才找呢？”
重喜回答说：“爸爸昨天告诉我，妈妈去城里了。可是他今天上午又突然慌慌张张地叫我出去找妈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澈缓缓点头，继续问道：“那昨天一直到今天早晨，爸爸做什么事了么？”
重喜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像平时一样。今天他整理房间的时候找到了两张纸，他看完上面的字就赶紧和我出来了。姐姐，我妈妈会不会出事了啊？”
澈没有再问下去。她轻轻抚摸着重喜的头，告诉她：“不会的，妈妈以前也去过城里不是么？不会有事的。”
重喜点点头。
而澈敏感地注意到重喜说的“两张纸”，那会是什么？
避开盲目的猜测，澈先整理起事情的时间线。
在村长发现湾子尸体的当天夜里，重喜的母亲突然说去了城里，随即消失。而两天后她的遗体被发现漂在湖面上。
她的丈夫似乎并不知情，第一天丝毫没有顾及妻子的安危，而在第二天在找到两张纸后，却突然紧张地找自己的妻子。
首先从时间上可以推测这起案件和湾子的死有关联。
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浮出水面，而昨天还下了场雨使湖水降温，所以重喜的母亲极有可能在失踪当夜就去世了。
对于这古怪的案情，澈明确地提出几个问题：
第一，夫妻俩是否知道湾子的死，以及其中的隐情。
第二，重喜母亲离开的原因。
第三，那两张纸的内容。
重喜的父亲从村长家走了出来，村长紧跟在他后边走出门，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重喜看见他，也站起来跑过去。男人又把他抱起来，继续向前走。
澈也站起来，默默地注视着男人渐行渐远。
重喜在父亲怀里，转过头看着村长和澈，什么也没有说。
村长长叹一声，走回屋中。
澈也快步走到村长家里，开门见山地问道：“村长爷爷，您前天看见湾子叔叔的尸体是在哪里？”
村长顿了片刻，摇摇头道：“不一样，重喜她娘这事和湾子没关系。你倒是什么事都知道。”
这话让澈愣住了，问道：“怎么说没关系呢？”
村长说：“湾子的事你就别管了，要不是让你撞见重喜她娘，现在也不会有你的事儿。”
澈还是不依不挠地问：“村长爷爷您就说一说嘛，湾子叔叔的遗体您怎么处理了？”
村长这时候像是没多大耐心，他回答道：“那小子我埋了，和他爹娘埋在一处了。干脆都告诉你，湾子和耽误你壮姨的那个鬼东西，都是我打渔的时候撞见的。我远远看见水上漂了块东西，划近了看才认出来他们的脸。”
澈只好说：“谢谢村长爷爷，那我先回房了。您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走出村长家，是因为她知道，继续问村长他还是不会说出任何事，包括刚才最后一句，他也没有说真话。
人在水中死亡后，尸体最先是沉入水底的。随着尸体腐败的逐渐产生，体内会逐渐产生腐败气体，尸体才会逐渐浮出水面。
腐败气体先是在头及有空隙的胸腹部产生，最后才发展到下肢。因此水中尸体浮出水面的顺序都是先上体后下体。只有当腐败气体充满了整具尸体时，全尸才浮露于水面，而呈现出仰卧位或俯卧位。
男性身后的骨盆较小，臀部肌肉不发达，而身前的胸廓则较宽广，胸肌也较发达，所以男性身体的重心偏于身躯的前方。因此男尸在水中常呈俯卧位，也就是面朝下。
而女性身体后方的骨盆较大，臀部也较发达，因此其身体的重心偏于身躯的后方。所以，女尸在水中常呈仰卧位，也就是面朝上。
那么，刚才村长口中的“看见他们的脸”明显就是谎言了。
村长爷爷发现两个男人的尸体时，并不是在水里。他究竟在隐瞒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