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人至少有两个人,在澈和红衣女人对话的时候,有人从她身后用迷'药把自己迷晕了。
澈不明白的是,事后,他们处理了脚印,把澈带回她的屋子,甚至准备了和澈原来样式一样的新伞。分明已经处理得几乎天衣无缝,巧妙地把那一次相遇伪装成了澈的梦境,为什么现在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呢?
澈回想起纸条上的话:“你会想知道答案的,可别忘了我的话。”
对于“答案”,就目前看来,只能是壮姨的丈夫与湾子叔叔的死存在的隐情。
而这种“你会想……”的说法,大概是在说“你必须……”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让我搞清楚这件事?
这张纸条隐含的信息,更让澈慌张:第一,他们可以随意进出澈的房间;第二,他们一直在监视澈的活动。
澈还在呆呆地分析,于先生突然走进澈的屋子,应该是和村长的谈话结束了。
于先生板着脸,冷冷地说:“这件事,不需要你参与。”他用十分严厉的眼神直盯着澈,让澈心里发毛。
于先生说过这句话后,就径直离开了。他前脚刚踏出门时,突然又转头补了一句:“你别整天都在屋里过了,没事多出去走走,或者和村里人聊聊。”
于先生在海边的警局里有熟人,似乎位置也不低。于先生知道澈对推理感兴趣后,不知道对他的熟人说了什么,海边出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他总能带着澈进到现场,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对这一次于先生拉起的警戒线,澈虽然没有“你不让,我偏要干”的怪脾气,可自己枕下那封带有恐吓意味的信让她重视起湾子叔叔的事。
当晚,澈很早就回屋休息了。她躺在床上想,不可能从于先生嘴里问出什么了,所以她决定明天去见见壮姨。
第二天清晨,澈吃完早饭后,带着壮姨昨天给的外套,又走到后山脚下的歪脖柳树旁,壮姨就住在它后边不远处的房子里。
她走去叩开了房门,壮姨笑着把澈带进屋。
等澈坐定后,壮姨一边给澈倒水一边问:“哪阵风把姑娘吹来了?”
澈微笑着说:“这不来给您还衣服嘛,正好能闲聊几句,不打扰您吧?”
壮姨接过外套道:“不碍事,不碍事,就我这一个成天闲着的婆娘,能跟姑娘谈的拢啥?”
澈说:“壮姨您就别糟践自己了,咱们村里谁不知道您干活勤快啊。”
壮姨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还不是得靠着自己过日子。”
澈顿了顿,说:“您真的是村里的榜样啊,谁能想到大伯竟然出了意外……”知道壮姨对死去丈夫的态度后,澈大胆地提起了亡者。
壮姨突然收住了笑,警惕地问:“怎么,姑娘是来探话的?”
澈瞪圆疑惑的眼睛,迎接了壮姨警觉的目光:“什么探话?壮姨您的意思是?”
壮姨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别演了,咱都知道你这姑娘机灵。昨天在村长家门口,你待了多久?”
澈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一直在那儿。”
壮姨听到这话,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事你还是别多管了,那两个人招惹了不该惹的东西,那是活该。”
澈这才记起来,壮姨是出了名的迷信,什么神鬼杂谈都是她常驻嘴边的谈资。
澈继续问道:“那是指……什么东西?”
壮姨摆摆手:“你就甭问了,你们城里人又不信这玩意儿,说了也没啥意思。”
她站起身道:“天不早了,我也该忙活去了。”
她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澈只好也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壮姨再见。”
壮姨挥了挥粗壮的胳膊说:“姑娘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澈走出壮姨家门,又抱膝坐在湖边的歪脖柳树下,不过她这次面向着后山。
这一行几乎没有套到有意义的信息,壮姨的“不该惹的东西”让澈哭笑不得。
澈望着后山上的草丛想着案件,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满是稚气的声音:“姐姐,你看到我妈妈了吗?”
澈转过头,只见重喜在她身边站着,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摇了摇头,重喜的母亲……她好像没怎么见过,澈甚至一时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
“那姐姐你能和我一起找妈妈么?”重喜的语速很慢,看得出他的情绪非常低落。
澈摸摸重喜的肉手,说:“可以啊,重喜,出什么事了么?”
重喜点点头,声音更低了:“嗯,妈妈前天半夜出去了……现在也没有回来。”
接连的怪事让澈十分敏感,恐怕现在有第三件怪事找上门了。
澈站起身,拍了拍重喜的背,说:“妈妈不会有事的,姐姐和你一起找。”
重喜猛然点头:“好,谢谢姐姐!”
澈拉着重喜的手,有意靠湖边走着。
她问道:“你知道妈妈走的时候穿了什么衣服吗?”
重喜回答:“是一件深绿色长衫,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衣服,是她以前去城里买的哩。”
澈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转身对重喜说:“重喜啊,你爸爸呢?”
重喜说:“他也在找妈妈,我们是分头找的。”
澈又对重喜说:“你现在去找爸爸吧,太久没见你,他可能会担心哦。”
重喜点点头,很快跑远了。
澈小跑几步,叩开远处一家渔民的门,对开门的男人说:“叔叔好,能不能拜托您去告诉村长,于先生找他有急事,带他来这里呢?”
男人听后,如同接受了很光荣并且重要的任务般,忙说:“于先生的事就是大事,我马上去。”
男人立马跳上自己家的船,划去找村长了。
澈快步走回刚才和重喜分别的地方,俯下身子,拨开湖边的杂草。湖面上漂浮着的深绿色的东西清楚地呈现在澈眼前,她轻叹一口气。
那正是一具浮尸。
渔家汉子很快就找到村长并带着他回来了,澈挥了挥手示意村长把他的乌篷船划到她旁边,渔家汉子则划船回家了。
不一会,村长就划船到岸边,站在船上问:“于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澈说:“于先生倒没找您,村长爷爷,您看看这个……”说罢,她指向湖面上漂浮的尸体。
村长的目光顺着澈的手指望去,而后立刻呆住了。
“这……”
尽管他经历过那么多风浪,可他眼前这完全没了人样的死尸,还是造成不小的心理冲击。
“这是……重喜他娘吧?”
澈点点头,问道:“村长爷爷您认识她的衣服么?”
村长的眉头蹙成一个疙瘩:“可不是嘛,她年轻时候到城里跑过一遭,就带回来了这件衣服。哎呀先不提这个,你这也下不了水,我先把她捞上来。”
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一声,村长已经跳入水中。
靠岸水浅,村长把尸体推到船边,两手撑着尸体,脚踩湖底,一用力,竟把尸体抬了上船。
村长吃力地拔出陷入泥中的双脚,也翻身上船。
这一套动作,澈看在眼里,眼前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就像永远不会被岁月击倒似的。
村长把船靠了岸,低声对澈说:“姑娘,先上船吧,先把她放到我家去再安顿。”
于是澈也上了船,坐在重喜母亲的遗体旁边。她无言地看着这具尸体。
尸体已经完全浮肿了,看着那张扭曲变形的脸,澈依然没能记起重喜母亲生前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