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城外,碧水青山,一条小河如绣带般自峭壁之上蜿蜒而下,曲曲折折,环城数里,在城南汇成一片偌大的湖泊,这时节,滋润了一方水土,培发了多少英物。
湖边尽是刚刚发芽的绿草,柔柔的嫩草在风中飘摆成一片惬意,暖暖的空气似乎都妩媚起来了,岸旁杨柳依依,一抹新绿。
突然,几只翠莺惊飞,带起湖面涟漪圈圈。柳林中,一个鹅黄色的小帽子冒了出来,两三步又扎入草丛。片刻,环佩叮咚地从林中跑出十几个丫鬟婆子和仆人,“小王爷,小王爷,小心摔着……”众仆人站在湖边左顾右盼了一阵,便开始急急忙忙地四下寻找。
此时的小王爷正平平地躺在草丛中,眯着眼尽情地嗅着这春天泥土和青草糅合的芬芳,“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天还是蓝的,云还是白的,可是我已经不一样了,我的父母亲人都不一样了,痛也好,爱也好,都是另一个世界,不再是我惜痛爱痛伤痛的土地了。”他站起身,拍拍沾上的碎草,正是高府内的宝贝疙瘩——高辉。五岁的高辉已经俨然纨绔小公子的形象了。
高辉看看手上的一根长长的草茎,轻轻掐断,一股土腥汁液冒了出来,他看看手指上的绿色,皱皱眉头,小小年纪的眼中已经满是看透世事的沧桑。众人看见自己的小主人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满头大汗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几个丫鬟上前来,拿洁白的绣花手绢擦拭着高辉的小手,高辉还是静静地看着天,任由婆子抱起自己回府。
一进府门,高辉就挣扎出婆子的怀抱,正正衣服,叫道,“白福,白福。”片刻,白福从花厅的侧门跑了出来,“少爷,少爷,什么事啊?”
高辉点点手道,“你先喘口气,我问你,我父亲在不在?在干什么?心情如何?我母亲在不在?在做什么?”
白福挥挥手让高辉身后的一大群仆人离开,看看左右无人了,最近的大门侍卫也在数米之外,便极其神秘地凑到高辉的耳边。还没等白福张嘴,一只小手直接把白福的脑袋像个铅球一样推了出去,“要说便说,我可不想被你数十年未刷牙的口腔唾液淋到,快说!”
白福战战兢兢地再次凑近,“王爷今日辰时被皇上召见入宫,现在还没有回府;夫人正在花厅等少爷一起用膳。”
高辉闻听心中一凛,现在已经戌时,父亲进宫已经整整一天了,是什么军机大事能讨论一整天呢。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莫不是父亲做了什么皇上不能容忍的事情。虽说自己为了逃避父亲安排自己的武技训练,屡次偷懒,可是这个世界中这可是最疼自己的人啊……高辉径自胡乱猜测着,谁会相信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会考虑这么多呢。
高辉一抬头,看见白福还在眼前站着,便问道,“你多在街上走动,最近我们玄武帝国可有什么大事?”
白福惊讶地看着高辉,小祖宗啊,这是什么怪才啊,五岁就知道关心国家大事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随即答道:“前几日街上回来一队国字营的士兵,个个挂彩,听说是南方的朱雀帝国举兵北犯,已经侵入了四国的缓冲地带‘埋骨之地’,其他两大帝国也开始纠集重兵,横陈边境。”
高辉听了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朱雀啊,是鸟吗?这个世界的国家名怎么都是动物啊,还是图腾崇拜呢……算了,还是先去看看母亲吧。旋即带着白福走向堂屋。
原来,高辉从出生到现在,五年时间虽然不短,但是高辉像个玉做的小人一样,不是被人抱着就是被人扶着,全家围着团团转。高夫人更是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奉若珍宝。就是无论在朝中还是家中都是以威严著称了高王爷对小高辉也是宠溺的很,只是从今年开春,王爷开始亲自教导高辉,并且督促高辉联系武技。怎奈高辉从小把身子惯下了,稍微一动就腰酸背痛,大声哭闹,然后奶奶、母亲就都出来护着高辉,不许再为难孩子了。昨日高王爷给高辉布置了打击沙袋的练习,并且声明今天要对高辉进行考试,不及格的话就要受罚,因此高辉才倍加小心。
高辉走进堂屋,迎面看见母亲正坐在桌边,绣着一方手帕,喊了声,“娘,孩儿回来了。”
夫人笑吟吟抬起头,拉过高辉,“辉儿,今天又去什么地方玩耍了,惹这一身土腥子气……”
“城南湖边。孩儿本来想给母亲拿新春的柳叶做个哨子呢。可是跑到半路我肚子就开始叫了,你听,现在还在叫呢……”高辉仰着脑袋撒娇地说。
夫人亲昵地摩挲着他的头,命白福开始上菜。十几个丫鬟仆人串花似的在厨房和堂屋之间端盘递碗,不消片刻,一桌丰盛的饭菜就摆满了整个八仙桌,高辉扯着母亲的手爬上椅子,推开丫鬟夹来的菜,自己竖起一双筷子,歪歪扭扭地夹起来。夫人见他就要坐到桌子上,连忙抱住高辉,顺便把筷子拿下来,高辉不干了,开始哭闹着,非要坐到桌子上。高辉心里也笑自己的举止,一会儿成熟,一会儿幼稚,可是五岁的孩子就要做五岁的举止,这才能适应这个世界啊。
高辉正起劲地闹着,突然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辉儿,又在淘气啊……”吓得高辉一缩脖子,哧溜一下从桌子上窜下来,正衣冠,甩袖袍,更颜色,自己拿起筷子,规规矩矩吃饭。这下可乐坏了旁边的高夫人,夫人暗道,这么小就这么古灵精怪,长大了还了得。屋内的丫鬟也无不掩口而笑。
这时,一位高大的男子迈步进屋,手持笏板,身着朝服,正是高辉的克星——高王爷。王爷一进屋就狠狠瞪了高辉一眼,“辉儿,今日对你的武技测验还没有进行呢,你的沙袋打得如何了?”说罢走进偏房。
高辉闻言一脑门子冷汗,想起早晨命家将把沙袋打漏的事情,筷子也拿不稳了。高夫人见状连忙拿手帕给高辉擦汗,温声说道,“辉儿不怕,有娘在这儿呢,你父亲不会责怪你的。”
“谁说我不会责怪你?日日玩耍,不求进取,武技的练习屡次偷懒,吃完饭跟我进书房。”高王爷已经从偏房换完衣服走到了桌旁,刚坐下又拿手点指高辉,“你看看,有哪家贵胄子弟像你一样,长辈尚未入席,你就爬上了桌子吃;长辈尚未举筷,你就伸手抓菜,成何体统!”
高辉委屈地看看母亲,嘴撇了撇,想哭又不敢哭出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
高夫人见状道,“小孩子嘛,有哪个不淘气的,问问母亲,你小时候不也一样。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把孩子惹哭才行啊……”高辉闻听更觉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唉,吃饭吧。”高王爷摆摆手说道。
高辉泪汪汪得看着父亲,一向慈爱的父亲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呢,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看到了被我弄漏的沙袋了吧……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高辉起身要离开。
“站住,辉儿,随我进书房。”高王爷的声音传来,吓得高辉的脚步一怔。
高夫人连忙拉了拉王爷的袖子,示意不要打骂孩儿。王爷宽慰地说,“不会的,辉儿虽然多有娇纵,懒惰成性,也有我们的责任在内。他年少聪敏,五岁便知家国天下,也属不易,只是空有机智,少有阅历,今夜我兴致尚高,要与我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