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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雨

这场雨,不撑伞或许更浪漫。

苏沐爸妈葬礼的当天,苏沐消失了。

傲墨霖也没有来。

其实苏沐一直在赌,要是傲墨霖那天来了,或许一切都不会像今天一样。可能傲鸢永远都是她最要好的姐妹,可能苏南也会平平安安。

马上葬礼了,苏沐打电话给苏南,苏南一直没有接。

苏沐的奶奶一直不赞同苏楠希和苏沐的爸爸合葬。说苏楠希太贱了,丢人现眼,怀了别人的孩子绝对不能合葬。七大姑八大姨你一言我一语,不停的吵。苏沐脑袋一阵阵疼,在他们的嘈杂声中,她失去了知觉。过了三十秒,苏沐完全清醒了,她向墓穴四周的人群扫了一眼,似乎这是一场特殊的葬礼,没有鲜花,没有绿色的嫩绿,没有浓郁的檀香味儿,只有一片喧哗,使人完全察觉不到悲凉。

“我爸妈必须合葬,我不同意分开葬。”就在他们七嘴八舌争论的时候,苏南从后面神秘的走出来,说道。

苏南当时很奇怪,眼睛里带着杀气,丧失了以往的阳光与英俊。穿着黑色葬服,像是有被人拉扯过的痕迹。手上的血迹斑斑驳驳,满脸的不以为然。

“按我说的,合葬,这是安葬费。”他和安葬师坚定的说。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突然万里晴空的天里,下起了大雨。

伴着雨滴,葬礼结束了。雨水滴落在所有人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慢慢的,在雨水中,人群消失了。之留下苏沐和苏南。

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傲鸢。

“哥背你吧,上来。”苏南看了一眼墓地,转过身来背对着苏沐弯下腰说。

苏沐没有犹豫,只是像小时候那样趴在哥哥的背上,搂紧哥哥没有说话。

苏南背着苏沐伴着雨点默默走出了墓地。傲鸢手里拿着一把伞,递给苏沐,苏沐没接,也没有吭声。只是把脸转向另一边看不见傲鸢的方向。傲鸢看着苏南两只手都没空,然后强硬的把伞撑开,半边伞遮在苏南身上,而自己却淋了一身。

苏南看着傲鸢,眼里分不清是温柔还是失望。他沉默着。眼睛里透漏着感伤,透漏着悲凉。

“伞就留给自己吧,这场雨,不撑伞或许更浪漫。”苏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是傲鸢斟酌多年也无法理解的一句话。

苏南背着苏沐头也没回继续在雨中向前走,傲鸢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苏南高瘦而疲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从墓地到家的距离大概两公里,他们都没有打车,走了五百米不到,雨就停了。

苏沐说自己走吧,苏南说不累。这也是苏南第一次觉得背着苏沐没有倦意的一次。

回到家,从来不做饭的苏南给苏沐做了她最喜欢吃的菜,还有小龙虾。苏南知道喜欢小龙虾的不是苏沐,而是傲鸢。

“有一天,爸单独教我做菜,今天我懂了。”苏南围着围裙,看着菜桌上有模有样的菜式和苏沐说。

苏沐顿时明白了,原来是怕自己再也吃不到爸爸做的菜就把这个技术偷偷传授给了苏南。

“我把菜单都列好了,放在厨房左边第二层第二个柜子里。放东西的位置我都一一写好了,户口本里的名字我已经消了,只有我两的了,银行卡在我之前住那个房间,密码你生日,够你大学学费了......”苏南一边给苏沐不停往碗里面夹菜,一边唠唠叨叨。

“哥,你今天怎么唠唠叨叨的。”苏沐把筷子放下干脆不吃了。

“没事儿,记着就行,不是怕你找东西找不到着急,我又不能天天陪着你,得跟你说清楚啊。”苏南一脸正经的说。

其实苏沐从看见苏南血淋淋的来到墓地的时候,她心里面已经有预感了。

苏南跟傲鸢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苏沐没敢问。

兄妹俩吃好了饭。苏南踉踉跄跄收拾东西。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房子很大,但是没有人了。

苏沐以为那天是她生命中最平凡的一天,却不曾想会是她以后数不尽的日子里最怀念的一天。

苏南被关起来了。

苏沐越觉得哥哥不对劲。就在这时,三位警察来了,苏沐问有什么事情,警察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沐。苏沐当时就崩不住了,但是还是强忍着紧张拉着哥哥的手,不让警察带走他,一直拉着不放。

“警官,能再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吗?”苏南请求警察。有一个警察不耐烦了,说不行,另一个和蔼一点儿的警察看着苏沐委屈的眼神说可以给,十分钟吧。

苏南拉着苏沐进了苏南的房间,说傲墨霖正在抢救,可能不好活了。

当全世界都觉得打傲墨霖的真凶是苏南的时候,只有苏沐一直坚持相信苏南。因为苏南不会这么做的。

葬礼那天,苏南确实过了好长时间才来,傲墨霖也一直没有出现。原来那天发生了事情。

傲墨霖是苏沐高中的校长,高调的性格总会惹上一些麻烦。所以就因为这个,傲鸢在学校就不愿意承认傲墨霖是他父亲。

苏南赶着来参加葬礼的路上,刚好经过苏沐高中学校门口,看见傲墨霖在校外被一大帮子人打,苏南看见了就去救他,因为那大帮子人太多,赶到的时候傲墨霖已经走不了路,满身是血,苏南拿起旁边的棒子奋不顾身打向正在捶打傲墨霖的那个大个子,一棒子就打到头上,当场站不起了。另外那几个看见这一幕撒手就跑。

苏南看着傲墨霖满身是血,报警了。因为当时倾城经济还很落后,那个地段没有监控。再加上苏南忙着去参加葬礼就没有太留意那几个人。

葬礼之后,苏南去警察局自首,因为跑掉的那几个人煽风点火,又没有监控,没有作证的人。所以警方就判定苏南涉嫌故意杀人罪。判有期徒刑十年。

苏南当时大三,二十一岁。

苏沐十八。

苏南就这样被警察带走了,而傲鸢永远都没有和苏南讲过话。

两人的故事从十八岁那年彻底结束了。

什么是流言蜚语呢?流言蜚语就是它原本不是事情的真相,但是被人活活说成了更生动的事情。

离高考还有一周的时候,苏沐一整周都没有去学校。因为她怕极了那些无缘无故的流言蜚语。

苏沐父母刚刚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是傲墨霖的错,去学校,所有的同学都处处指责傲鸢,只有苏沐说他们说的不对,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警告其他人不能这么说傲鸢。但是当这件事情发生在苏沐身上的时候,傲鸢沉默了。别人说苏沐的哥哥是杀死傲墨霖的凶手,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苏沐是杀人凶手。

傲鸢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解释的话,因为苏沐确定,傲鸢不是不理解,而是觉得没脸说。因为她好面子。

这个世界真的很善变,变得越坏,有些人反而更自豪。

流言蜚语的背后都是因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保持了沉默,他们只要不说,全世界的人就必然觉得沉默永远代表的都是真相。

因为沉默真的杀死了很多爱。

高考结束了。苏沐回家狠狠的睡了一天。没有想分数的事情,没有报志愿的打算,只是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一些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无数个让人怀念的画面,想着想着,泪水就打湿了枕头。拿出手机,翻开一家人聊天的那个群聊,听了无数遍里面的聊天语音,爸爸说苏沐希望考上当地的大学,哥哥说希望成为一名律师,妈妈说希望我们都健健康康的长大。苏沐听着听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捂着被子哭了起来,直到在哭泣声中慢慢的睡去。

过了一星期,苏沐打开手机发现班级群里面可以无数条信息,她没好好看,只是看到和自己用相同头像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那是傲鸢,自从苏南被关起来的那天开始,苏沐把关于傲鸢的所有东西都删除了。但是苏沐早就把头像和昵称换成了别的。

苏沐看见群里面的人沸沸腾腾,原来是可以查成绩了。而苏沐关注的不是成绩,而是傲鸢。

苏沐点开傲鸢的头像,她的空间没有锁,像是专门为苏沐设限了一样,只准她一人可见。苏沐划进她的空间,第一条是六月一日那天,发了他们俩的合照,文案是,祝我们十八岁快乐。苏沐一直往下划,除了日期不一样,文案都是一句对不起。

又往下划,时间是那天在学校苏沐顶着同学们的流言蜚语,装作若无其事的时候,傲鸢没有为她说一句话的那天。文案是:那些阴影擦不掉,我也变成了胆小鬼。

最后一条正是今天,文案是:想找你说话没勇气,挺难受的。

苏沐看着傲鸢的空间,不停的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然后迅速关闭了那个界面,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眨不眨,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因为她知道,她们回不去了。

接着她苏沐也发了一条空间:

那些对不起就像飞机延误的一句抱歉,就像瓶盖上的谢谢惠顾,都是空泛无义的礼貌用语。

这回,她把她的空间设置成了全部可见。 她确定傲鸢一定会看。

终于,苏沐打开查成绩的页面,心里没有然后波动,比平时期末考查成绩还平静。打开成绩一看,六百二十三分。稳上倾城大学。这是她之前一直想却不敢想的,但是苏沐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傲墨霖因为当时的及时抢救,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一直无法开口说话,手脚也不能动,很不幸成了植物人。傲鸢也因为高考没有发挥好,考得不是很理想,连一个倾城的二本院校分数还差的很多,后来去了哪里苏沐也不知道。只知道傲墨霖被送进了疗养院。疗养院的费用是当地政府帮忙交的。

苏沐接到了倾城大学的通知书的时候,给苏南写了封信。苏南没有回。但是心里突然就有了信念。从那时候开始,苏沐突然就有了期待。她期待着苏南能够回信。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会每天去看傲鸢的空间,直到有一天发现再也看不了她空间的时候,苏沐猛的恍悟,她们真的没有任何交集了。

不是遗憾,也不是依赖。

没有人知道,傲鸢的被挡访客永远是苏沐。连傲鸢自己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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