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倾城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一个月苏沐开学了。学校离家的距离很短,走路十分钟就能到,因为苏沐前不久给苏南写过信,苏南一直没有回,怕突然寄信回来,所以一直到开学那天,辅导员问她要不要住校的时候,苏沐毅然决然和辅导员说不住校。
等哥哥的信成了苏沐唯一的盼头。
在苏南被关起来后的第三天,苏沐去看过苏南。苏南看上去好憔悴,她们用仅有的十分钟隔着玻璃聊了一些事情。苏南没有怨天尤人,只是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苏沐,这是他最遗憾的。
“好好的生活下去,没必要为别人的一时兴起而沦陷。”这是苏沐去监狱看苏南,苏南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苏沐给苏南寄过好多信,分享她每天的喜怒哀乐,尽管十年很漫长,但是苏沐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等哥哥回家。
会好的这句话,苏沐撑了好多年。
“说遗憾也不是很遗憾,说不遗憾也很遗憾。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话,你想听听吗?”苏沐看着黎威说。她看着酒吧里微亮的灯光,放下酒杯又燃起了一根香烟。
“会忘的,或早或晚而已。”黎威沉郁的说了一句。
“拿什么去忘记?凭着时间过去了,我就必须去忘记吗?”苏沐有点气愤,眼里透露着不甘。
两人的气氛逐渐紧张,黎威了解苏沐。这个时候就只能顺着苏沐的意,哪怕她说的不对,也只能应和她对。但是,此时此刻,黎威想提醒苏沐,路遥马急,都在赶路,也必须释怀。如果在六年前苏沐说这句话的时候,黎威最多只会说一句算是吧,但是现在已经是六年后了,不该是这样。
“您好,您是老板吗?”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孩儿,很高的个子,背着一把吉他的男孩儿朝他们走过来。
“哎,我是,请问您......”黎威一脸惊奇的看着向他迎面而来带着陌生面孔的男孩儿。
没等黎威说完,男孩儿走过来并说:“我是小徐啊,之前联系过您的。”
苏沐看了一眼黎威,眼神里一股杀气。
“我这儿还没彻底走呢,您就找了个接替我的,您真行啊。”苏沐恶狠狠的看着黎威,说的很小声,旁边儿的小男孩儿肯定不知道他们在嘀嘀咕咕什么。
“啊?是嘛,最近事情太多了,我给忙忘记了,实在抱歉啊。”黎威油嘴滑舌的样子苏沐比谁都了解他此时的心里想法。不过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不在场的证据,告诉苏沐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我叫徐念,是苏州人,三个月前来上海的,之前看见您这里招人,我前不久给你打过电话的,您说找个时间当面找您,我前段时间有点事情,现在才忙完,所以今天才来找您,请问,您这儿还差人吗?”他紧张的说。
"要啊,黎老板生意太好了,一个人忙不过来,来个小伙子肯定能帮黎老板解决好多问题呢。"苏沐边看着黎威的眼睛,一边说。还微微一笑,搞得黎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介绍一下啊,这位是......”
“我们见过,您好,我叫苏沐。”黎威为了缓解尴尬刚要介绍苏沐,没等他说完,苏沐就自己介绍自己了。
“苏小姐也是这儿的员工吗?徐念问。
“算是吧。”苏沐将右手夹着的烟又送到了嘴边,轻轻吸了一口,然后吐出。
徐念心里想,算是吧是个什么鬼解释,那是还是不是啊,徐念没问,毕竟他看见美女挺不好意思的。
“小伙子,长得挺帅啊,吉他会吧。”黎威上下打量徐念,盯着男孩儿身上的吉他明知故问。
“啊,会一点儿,玩了有几个年头了。”徐念时不时盯着苏沐看,但是不敢正视她。
“那可真是太好了,小伙子,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呀。”黎威说。听到徐念说会吉他他就更得意了,拍拍徐念的肩膀表示对他的肯定。
“哦,对了,小徐啊,你现在是住哪儿,我这可以提供住宿,如果你要是住得远,如果不嫌弃,我这儿有间空屋子,你可以暂住。”黎威高兴的和徐念说。
看着黎威一副每天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整条北京路就数酒吧老板黎威最慈祥,最平易近人。收留流浪小猫小狗的永远都是黎威,还有收留人的也只有他。
“啊,老板太感谢了,我这个月房租还没到期,您看等我那边儿的房子到期了到您这儿住成吗?”徐念说。
“成啊,都成,我这儿其他都好,工资也还行,就是可能晚上会通宵,每个月都可以调休,看你自己身体状况,如果家里人不反对,你可以慢慢在我这里适应适应。”黎威耐心的和徐念解释。
黎威说话很爽快,不像其他老板那么苛刻。
“小徐啊,还有就是,现在时间也晚了,明天你去前头广福路弄个健康证行吧,不要钱的,带上身份证就行,里面老板刘天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你到了就说在我这里上班,他会帮你弄的。”黎威说。
“还有就是,我叫黎威。有我号码的吧,有事随时联系,明天下午六点过来吧。”黎威又接着说了一句。
“谢谢黎老板,真的太感谢了。”徐念说。
徐念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是来到上海竟然能遇到这么好的老板,还有遇到了漂亮的苏沐。
黎威和徐念在一旁交谈着,苏沐自己看着手机,酒吧里此时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音乐、酒气、烟雾、弥漫着整间屋子,外面街道扑面而来的烧烤的味道,整间屋子到处都充满了烟火气息。
这让苏沐想起了大学时候一个雨天,何玺轩带着她逃课,然后两个人找到了一个偏僻的烧烤摊吃烧烤喝啤酒,一喝就是通宵,苏沐托着下巴,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对何玺轩的喜欢,眼睛里填满了对何玺轩的爱。这些都是酒精作怪,丝毫掩盖不了的事实。
何玺轩谈着他的人生理想,谈着未来,然后醉至趴着睡着了。只记得刚开始的一切都好温柔。
苏沐也趴在满是啤酒瓶子烧烤堆里的桌子上,看着何玺轩英俊的脸庞,用手指划着他的鼻尖,然后轻轻朝何玺轩额头上吻了一下。双眼迷离的看着何玺轩说:“只要你喝不过我,你就永远不知道我爱谁。”
苏沐呆呆的看着酒吧外烟火缭绕的烧烤摊,突然心酸了。
黎威看着苏沐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烧烤摊,心想着自己也饿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庆祝一下。
“我们多愁善感的大作家苏小姐,自家酒吧不好喝不如去吃个露天烧烤?”黎威看着苏沐眼睛往外瞟了一眼说。了解黎威的人都知道,一般这种时候他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
“啊,我就不去了,我最近减肥。你俩去吧。”苏沐看着外面的情景时不时想起何玺轩,心里不是个滋味。
“都瘦成一棵柴了,还减肥。你可多爱惜点自个儿吧丫头。”黎威看出了苏沐的逞强继续说。
就在黎威不知道怎么拒绝的时候,编辑社的吴主编打电话过来了,催苏沐交稿。
“呀,老黎啊,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儿,稿子在电脑里,我得去交稿了。”苏沐一脸奸笑说。心想算是躲过一劫了,接着又给吴主编发了条微信:吴主编电话来的真是时候,我这就回去给你发稿。
黎威白高兴一场,想着终于可以找苏沐聚聚了,最后却沦了个这样的下场。
“老黎啊,我就说去不了了吧,下次再吃呗。”苏沐看黎威一脸失望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为了让黎威开心点,苏沐就跟黎威撒了个娇。
徐念看着苏沐朝黎威撒娇的的样子,可爱极了。真是意想不到。他从来想不到看上去那么高冷的苏沐还有这么可爱折腾的一面。然后噗嗤笑了一声。
苏沐没理会徐念,只是拿起包把手机放进包里,然后拿出车钥匙。
“喊个代驾吧,昨天这条路刚刚逮到一个酒驾的,你可得小心点。”黎威关心的说。
“哎,黎老板,我有驾驶证,开的可稳了,要不我去送苏小姐吧,找代驾还得给钱,还是我去吧。”徐念客气的说,然后掏出包里的驾驶证,驾龄四年。
“小徐啊,你着年龄还小啊,22岁,还是个孩儿。”黎威看着徐念驾驶证上的出生日期说。
“老板,我都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儿了。”徐念开玩笑道。
“哎呀,我自己就行啊,太麻烦徐念了,就找个代驾吧。这么晚了,人小孩儿给我送回去他还得自己打车回去,多麻烦,代驾我还是请的起的。”苏沐拿着车钥匙把车门开了说。
“也是,要不你就自己打个车回去吧。苏沐找个代驾,你们俩回去注意安全。”黎威看着人来人往的客人,不得不去招待人家,就只好草草打发徐念。
“好,那我打车吧。”徐念看着苏沐说。接着掏出手机打车。
不到一分钟有人接单了。徐念的电话铃响了。
"喂,你好,请问先生目的地是星耀路阳光小区吗,我这边再次确认一下,方便接送您。"司机礼貌的和徐念确认目的地说。
“哎,对的,星耀路阳光小区。”徐念对着电话那头的司机回复。
听到这句话后,苏沐说道:“小孩儿,你把打车那个司机打电话,说不用接你了。”
徐念一脸懵。
“咱两同一个小区,你来代驾吧。”苏沐镇定的说。
现在徐念才反应过来,然后取消了订单。
苏沐把车钥匙递给徐念。说道:“开忙点。”
徐念点点头。
上海的初秋温暖至极,苏沐的最爱。
坐在车里面,苏沐播放了一首喜欢的歌曲《故乡》。
“苏小姐也喜欢这首歌啊,我也喜欢。”徐念说。
苏沐以为这小孩儿要跟他搭讪,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好好开你的车。”
然后苏沐突然想起,刚刚黎威说的一句话,徐念才22岁,她想,22岁不是应该上大学吗?为什么徐念小小的就出来闯了。
“你没上大学吗,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苏沐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问。
徐念只是开着车,眼里流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他没有说话。
苏沐看着徐念沉默的样子,没再问下去。
“我......我......”徐念看了看苏沐,突然哽咽了。深深作了个深呼吸。
“我没有家人,我也没有家。”徐念说完把车踩停了。
“怎么停车了。”苏沐靠着车背椅,闭着眼睛,她不敢睁眼,怕看见徐念哭,也怕自己哭。因为徐念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没有家的孩子。
“苏小姐,红灯了,闯红灯可不行。”徐念看着闭着双眼的苏沐说。徐念看着副驾上皮肤嫩白,睫毛翘长的苏沐带着微微的酒气,如痴如醉。
“哦,是嘛。”苏沐猛的睁开眼睛说。
红灯五秒、四秒、三秒、二秒、一秒。车子继续往前走。
不久就到了星耀路。
“徐念,把车停在小区库里吧,我等你。”苏沐下了车站在窗外说。
徐念听着苏沐的这句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是来自一个对姐姐的敬重,也是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儿的期待。
车停好了,徐念走出来,然后一起上楼。
“我住在24楼,你呢?”苏沐问徐念。
“我住你下面。”徐念开玩笑道。
苏沐看着徐念嫌弃的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话苏沐肯定想歪了。
看苏沐一脸嫌弃的样子徐念又补了一句。“23楼啊,不是在你下面吗?”
苏沐瞪了徐念一眼。愣了一下,话到嘴边了,但是一直没说话。
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好多怎么忘都忘不掉的事情。
这么多年了,苏沐只要一想起自己18岁那年的点点滴滴,心里就直打寒颤。
因为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只有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