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亮同意了去那家代理公司入职,三天后报到。
想着以后休假时间够呛,何亮从甄美那里回来后,去了一趟外婆家。外公过世后,舅舅把外婆接到一起住了,好有个照应。
何亮给外婆钱,外婆不肯要,说他失业了要用钱。何亮说自己已经找到工作了,把钱硬塞过去外婆才勉强收了。何亮不知道的是,外婆第二天又强行把钱塞给何亮的妈妈了,还加了一千块钱。在外婆心里,他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外孙。
外婆给何亮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何亮趁着没人时,告诉了外婆一个秘密:自己有女朋友了,还是两个!还让外婆保密,自己的爸妈都没说。外婆只开心了三秒钟就又是教训又是埋怨起来,说他太花心,赶快确定一个结婚,趁自己身体还硬朗想抱抱曾外孙。何亮耐心听着,等外婆教训完了,才把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外婆听完后,仰天长叹了一声,只说了句:我看你怎么养的活?!
舅舅告诉了何亮一个好消息,土地要被征用了,一拆迁,每个户头就有十几万的拆迁费,户口也要转为居民户口了。
何亮却很冷静,他让舅舅再打听打听,重点关注一下几个方面:一、负责拆迁的主体是谁?是村、还是哪一级政府;二、到底是土地征用,还是房子、土地的全面拆迁或动迁;三、一旦确定知晓拆迁时间和补偿款金额,赶快提前去买一套商品房,否则,一觉醒来,很可能房价就坐上了火箭。
舅舅连连点头,他既相信又很听自己侄儿的话,因为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啥也不懂,侄儿闯荡社会多年,见多识广,人又聪明,听他的错不了。
想着明天就要去上班报到了,这天下午,何亮悄悄埋伏在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公司附近。等艾可下班出来一落单,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吓得艾可连踢带踹,大喊流氓抢人了……转过头一见是何亮,瞬间欢喜得不得了,非要何亮背着她走一段。
在回艾可住处的出租车上,艾可一直在何亮身边腻腻歪歪,出租车司机是个典型的重庆大叔,在后视镜里看了一阵,终于受不了了,对着后视镜说了句“小妹儿,稳住、稳住,出租车好歹算个公共场合,你让我们这些老光棍怎么活?”艾可不好意思大笑起来,从何亮身上掏出烟给司机发了一根。司机马上夸起艾可来,说她人又耿直又漂亮,何亮真是好福气……
一进门,艾可就换了副面孔,在沙发上对着何亮轻佻的勾了勾手指,媚里媚气的娇声喊道:“亲爱的,达令,快过来,让大爷疼疼……”
何亮差点儿没笑出鼻涕泡“甄美说你是个小妖精,果然没说错,真像!可以去演聊斋了……”
艾可马上板起脸嗔怪起何亮来“她还是个老狐狸呢,亮哥你就是个傻冬瓜,被她骗了!”
何亮边笑边坐了过来“你们两个大哥不说二哥,其实都差不多。对了,她让你多心疼我,不要过度摧残我……”何亮想了想不妥,马上住了嘴。
果不其然,艾可不乐意了,一下躺在何亮怀里,娇声怒道:“她可真会说话,她心疼过你吗?光晓得说别人!我还是老大呢,她这个老二可要乖些,不然,有她好果子吃……”
何亮心里叫苦不迭,忙摇手道:“别整老大老二的,咱们不兴这个,平等、平等的!”
晚上休息时,艾可坚持要让何亮躺着……
何亮只好由着她,只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上班第一天,何亮就领教了新公司的不同。
部门人员配置极简,除了项目现场销售岗位的必备人员外,公司总部只给自己配了个策划师,还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啥也不懂,只能勉强打打字,连基础方案都不会写,不管是销售还是策划要用的;三个项目的各种图纸、方案、报表等海量数据要求一周内就要熟悉;马上拿出那个四川项目的销售团队薪酬方案;马上开始重庆这两个项目的在职培训计划;另外,公司准备代理一个新项目,由何亮主负责完成该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
公司还为何亮在大会议室旁的小会议室里准备了一张行军床。
何亮去酒店开了个房,三天三夜没出门,加起来睡了不到九个小时。三天里除了咖啡就是方便面,独立把可行性研究报告完成了。自此之后,何亮再没吃过方便面,也没喝过咖啡。因为一闻到那味儿,何亮就像怀孕的妇女一样开始干呕。没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其中滋味。
最让何亮为难的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干了半个月,他不知那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女策划,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喜欢上了他。他不想也不敢惹事端,找机会把甄美照片给她看了,说是自己媳妇,这才好了点儿。不过那个女策划还是有意无意的来撩拨他,何亮烦了,干脆竭力避免和她见面、说话,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尽量都在网上沟通,简单几句说完事。
他这一耽搁,长时间见不了面,艾可和甄美坐不住了,两人一前一后分别来了南坪,到何亮工作的公司里来看了他。他给同事说,一个是老婆,一个是朋友。可哪里瞒得过这帮干营销的人精,背后纷纷议论起来,还给何亮起了个外号“花总”。那个女策划得知后骚扰何亮的频率更勤了,还到处对同事夸下海口说:凡是她看上的男人,还没有搞不定的。有好事的同事打小报告给何亮说了,何亮嗤之以鼻。
公司老板也听说了何亮的事,一则要利用他的才能,二则毕竟是个人私事,也不好说什么。
这天下午下班,何亮想着好长时间没回家了,赶个一晚上的时间回去看看,明天一早再赶回来上班。没想到公司老板要让他晚上加班,还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何亮一怒之下摔门而去,出了公司。
下班高峰时间,根本打不到车。何亮没奈何,去金台大厦公交站上了辆公交车,准备坐到陈家坪再打车回家。
就在马路对面,还有一个反方向的公交车站。何亮坐在窗边,看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上,穿着各种各样职业装的人,像蚂蚁一般涌上了一辆刚停稳的公交车,接着更多的人又涌向了下一辆……
何亮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战争年代固然是民不聊生,和平年代的生活也自有艰辛之处啊,钱钱钱,命相连。
“嘿,陈雨燕,等等我……”只见马路对面一个两只手提满了大包小包的女子在追另一个刚上了公交车的女子,边跑边喊,然后好不容易才挤了上去。
何亮摇了摇头,重庆妹子就是彪悍,一个男的就是提这么多东西,也不一定能跑的比她快……公交车已经启动了,何亮掏出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他准备小睡会儿,太累了,抢时间打个盹儿。何亮把头靠在了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何亮猛的睁开了双眼,脸上一副吃惊得不能再吃惊的表情,他忙打开车窗向后望去,刚才马路对面的那辆公交车早没影儿了……
二十五年了,他终于又听到了那个名字。
多少年来,这个名字一直在他心里魂牵梦绕,直到他和艾可以及甄美确定关系后,这个名字才没有出现过了。
可现在,陈雨燕……这个遥远的如同梦幻般的名字,又出现了。
何亮努力的去回忆起来,太久远了,只有星星点点模糊的回忆,连片段都算不上。但他清晰的记得,她,对自己很好;他,吃过她一颗酒心糖,很甜。
回家这一路上,何亮的脑袋有点儿迷迷糊糊的,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
但到家不到五分钟,何亮就清醒过来了。因为妈妈告诉他,舅舅被人打得躺在了床上。
何亮一听,怒不可遏,换了身衣服马上去了舅舅家。
一进门,何亮两拳就把正在打电脑游戏的表弟打倒在地。要不是外婆来拉住他,怕是要揍个半死。
这个表弟是舅舅的儿子,可二十好几了,在家里啃老,高中毕业后从没上过一个月的班,整天没日没夜的打电脑游戏,还成天和家里人乱发脾气,没个老幼尊卑。早几年,何亮试图几次帮他,结果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何亮最后心灰意冷的放弃了。但警告过他,让他在家里收敛点儿,不要惹麻烦。先不说自己父亲被打时他这个儿子在不在场,有没有帮忙,单就自己父亲被打得躺倒在床,这混蛋居然还在兴高采烈的玩儿电脑游戏,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何亮出手揍他了。何亮心里,已经没他这个无情无义的兄弟了,不再视他为自己的亲人。
何亮冷静下来,把外婆扶到一旁,问外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婆老泪纵横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个大概。原来,舅舅上次说的拆迁那事,果然有出入,就只是村里征地用于出租而已,不拆迁房子,村里只每年给一亩地几百元的征地租用款,舅舅一听就不干了。这年头,几百块能干什么用?地里随便长点儿什么东西一年下来也有大几千上万。
更何况,要被征用的田地肥沃,是作为这么大家子农民家庭的最后依靠;而且由于不是政府规划或主导的正儿八经的拆迁,仅仅是村一级的征地行为,又没有正常的补偿款、安置费什么的,失了田地,全家生活都成问题。舅舅虽然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实人,可当了一辈子农民,田地就是命根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上次何亮还提醒过他。所以,舅舅就一个人去村长家里理论,结果被打得抬了回来。
何亮进去看了看趴在床上的舅舅的伤势,还好没打断骨头。看着昏睡中的舅舅,何亮没忍心叫醒他;看到外婆伤心欲绝的样子,何亮的心更痛,他不忍再问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安慰外婆,并告诉她,这事儿他来处理,让外婆放心。他还告诉外婆,外公去世时留下几坛泡制多年的药酒,坚持擦一段时间就好了。
安慰好外婆,问清了村长家的住址,何亮阴沉着脸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