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璨不曾想今日会在宫中偶遇淳霜,远见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自凤鸾宫而出,向他迎面走来。一时间赵承璨有些慌张,不知该如何与淳霜打招呼。
当两人距离逐渐缩短,淳霜率先停下了脚步,让迎面相会的二人保留出适当的间隔,她朝着赵承璨行礼问安:“民女淳霜见过翊王。”
眼前行礼的女子一贯的淡漠疏离,面上虽恭敬周全,实则眼中暗藏不羁。
“好巧,在此遇见淳霜大夫。”就说了一句,赵承璨都觉得心跳动得不能自己。
“回殿下,淳霜今日有要事与长公主商议,特入宫请见。” 淳霜应答得体,滴水不漏。
赵承璨踌躇片刻,还想要聊上几句,毕竟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
淳霜已断了话头:“殿下事务繁忙,淳霜不敢多做耽搁。”她微微一侧作恭送状。
赵承璨顿时如鲠在喉,只好作罢。
赵承璨不禁驻足回望淳霜离去的身影,望着女子那高高束起随着前进的步伐在脑后舞动的长发,无声叹息。
“殿下,太妃还在等着您呢。”随从小声提醒道。
“走吧。”赵承璨收回目光,朝着白太妃的椒峨宫走去。
历经两朝更迭,赵承璨的生母白氏已年过三十,岁月似乎也格外偏爱美人。年岁渐长让温婉柔情的白氏更添了几分宠辱不惊的淡然。
先皇去世后,白氏平日里除了到榕姝的凤鸾宫走动走动,便一直在自己的椒峨宫中深居简出。
年年春来花开,柳树抽条长,檐下雏燕学飞忙。白氏看着儿子身量又长高了不少,原本稚气的脸庞稍显棱角,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与坚毅。她不禁感叹自己的儿子也有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白氏回忆起当年自己早产,不足月生出的孩子就那么点大,她整整一个月都不敢完全合眼,生怕一合眼这个连呼吸都费劲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对于赵承璨白氏更多的是疼惜。一出生就吃尽苦头的孩子,她这做母亲不愿再看着自己孩子再受一点苦。她从不求赵承璨如何出类拔萃,只求他能够一生平安顺遂。
“我的璨儿长大了,为娘当初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你,都不知该如何将你养大。转眼间你已十四岁,再过一年便会有自己的府邸,可娶妻成家。”
提起娶妻做娘的都免不了问一问自家孩儿是否有意中人,白氏开口问道:“璨儿可有中意的姑娘?”
赵承璨自幼性子沉稳,在外人面前时常不苟言笑,一脸严肃,虽在母亲和他四姐面前难得有露出孩子的一面,却也鲜少透露自己心事。
听到母亲问及自己是否有心上人,赵承璨脑海中先是闪过那女子离去的背影,而后忽然有种心中秘密被人窥视的窘迫,不自觉地压低声线道:“孩儿未有中意之人。”
白氏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时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叫人看不出端倪,不过她这个儿子向来不让人操心,白氏暗自想如果缘分到了自然也就成了。
七夕乞巧将至,倾州城中尤为隆重。官府每年特设乞巧夜市于东楼前专卖乞巧物,又设皮影戏台演出牛郎织女剧目供百姓观看。七夕前三日,车马不得通行此处,人流如织,彻夜不息。
七夕当天夜晚,整座倾州城华灯溢彩,亮如白昼。
榕姝一行人微服出宫融入到乞巧夜市欢庆节日的人群之中。放眼街上的青年男女皆是用心装扮,姑娘们皆是穿新衣、抹胭脂,娇艳动人。摊贩们叫卖着巧果、精巧的小工艺品。
长音的目光被夜市热闹非凡的场景牢牢吸引,见到新鲜的玩意他一面小声好奇发问。
榕姝哀痛低落的情绪随着节日热烈的气氛而稍稍缓解,便也耐心回答着。
出行的百姓越来越多,赵鸿不禁面色凝重紧跟在榕姝身后片刻不敢放松警惕。
淳霜多年未曾在倾州过七夕,发觉还是像儿时回忆中那般热闹,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孟承璨不露痕迹地看着她。
孟承璨看出淳霜眼中的欢喜,难得见到她开心的模样,孟承璨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荣庆姐姐,我们去那边的宝来阁看首饰吧。”依琳瞧着进进出出的姑娘们都快把宝来阁的门槛给踏坏了,忍不住也想去凑凑热闹,二话不说拉住榕姝的手腕就往宝来阁走去。
店主认出依琳这位大主顾,连忙请他们一行人上二楼雅座,让店里的伙计端上茶水送上果子,好让贵客们慢慢挑。
“郡主可是多日不曾光顾小店了,进了不少新样式,给您过过眼?”店主热情道,还不忘补了一句“今儿个七夕,本店首饰都打折扣。”
“本郡主还图你便宜这几个钱,只管给我拿最好的,不打折扣本郡主也买得起。”依琳呛道。
“是,是。郡主见谅,您瞧小的这破嘴。”店主连忙赔笑致歉。
孟承璨见了依琳这骄奢跋扈的样子,心中一阵厌烦。今儿出宫本是为了陪四姐散心,与四姐商议好特地经过“凡庐”约上淳霜大夫。好巧不巧刚出宫门就遇上进宫的依琳,这丫头死皮赖脸地一定要跟着他们。
店主没一会就呈上不少首饰,依琳撇着嘴挑挑拣拣似乎不是很满意,榕姝根本没有心思挑首饰,只是象征性的看了几眼。
淳霜本就鲜少佩戴这些女儿家的首饰,索性连看都没有看,只顾着喝茶。
店家看着三位女主顾兴趣缺缺,便赶紧换了另外几样。三个紫檀木盒被捧上,店主依次打开,“三位贵人请看,五彩祥云杜丹簪,蓝玉宝蝶钗,润珠霜花簪。”
榕姝看了那“润珠霜花簪”朝淳霜说道:“此簪很适合你。”
淳霜的目光在那霜花簪上停留了片刻,那簪子的珠花似冬日下晶莹剔透的霜花,空灵素雅。
淳霜确实觉得此簪难得的好看但也只是单纯欣赏,很快便没有迷恋地移开了视线,转而朝着榕姝浅浅一笑道:“公主是明白我的,钗环虽美不及百草得我心。”
榕姝默契一笑便将那簪子放下了。
簪上的蚌珠饱满丰润,闪着洁白细腻光泽美若南海鲛人泪,让一旁的孟承璨移不开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此簪别于那清冷不羁女子发间的动人模样。
依琳瞥了一眼那只“润珠霜花簪”,那只簪子太过素雅依琳倒是瞧不上。心中不屑,江湖女郎中也配戴上这般别致精巧的簪子。
街上热闹,依琳挑挑选选没有一件能入眼的首饰,榕姝在一旁没有兴致,淳霜也只顾喝茶,一行人便未在宝来阁多作逗留,出了店门重新回到热闹的朱雀大街。
倾州城中有条无比宽阔的大河穿城而过,似条蜿蜒游走的巨龙不知疲倦向东方奔腾而去直至天际,太祖皇帝感叹于此河磅礴之势似夸父追日,故赐名“追天”。
后人皆尊称此河为追天河,历经两朝终修得一座石桥横跨此河。出了宝来阁,往东走上一段便是东楼,而东楼就建在此追天河边上。
楼前的影子戏台看戏的人们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牛郎织女正好演到鹊桥相会的一幕。
长音瞧着这影子戏有趣极了,不由地看得入迷。
“我们家乡也有牛郎织女的故事。”
榕姝闻言浅笑不语,皮影艺人手巧艺高一人唱尽牛郎织女相思曲。
淳霜没有在影子戏台前停留,随着人群亦步亦趋走上了石桥。今夜的追天河格外的平静,繁星落清河,一时间让桥上的众人皆有身处天上银河的错觉,好似他们都踏上了天上的鹊桥。
行至桥中央,淳霜停下了脚步倚在桥边,望着盈盈星光的河面,倒映两岸万千灯火,天上人间。始终在她身后的孟承璨移步靠近,与身旁的女子一同享受这片刻的美好。
孟承璨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方才在空来阁买下的霜花簪,递到了淳霜面前。那支发簪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而他却紧张得像是将自己的一颗心递了出去。
不过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都让孟承璨格外漫长,他轻声开口:“这簪子与你很是相配,你可愿戴上它。”
淳霜闻言回身平静地看了一眼孟承璨手中剔透晶莹的发簪,随后望向孟承璨的双眼澄清坦荡。
“此簪确实很美只是淳霜从不喜佩戴任何首饰,在此谢过殿下的心意。”
女子眼中的平静已经将孟承璨心中的悸动浇熄了大半,女子而后的话语更是将那点微弱的悸动直接熄灭只剩灰烬。
孟承璨选在今日赠与她此等贴身之物,无异于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淳霜不想故作不知,索性断的干脆不给对方留有一丝念想。
“在淳霜眼中殿下如这浩瀚的追天河,志在那庙堂之高。而淳霜不过是尘世一片遇水则化的霜花,志在江湖之远。殿下与我绝非同路之人,淳霜恐无法如殿下所愿收下此簪。”
她的话像极了一碗苦涩无比的伤寒汤药,让孟承璨回想起了儿时每次患上风寒哭闹不愿吃药时娘亲总命嬷嬷们强行给他灌下,呛得他的口鼻之中皆泛着苦涩。
孟承璨张口无言,因为初识情爱的他第一次体会到眼泪往心中流的伤感,求而不得的心伤。
他默默地收回手中的发簪,无力地将它握紧。
石桥上的行人不断从两人身旁擦肩而过,穿梭不息直至将他们淹没。二人都不曾察觉人潮之中有抹石榴红的身影与他们一同伫立了许久。
依琳从石桥上下来后便一脸闷闷不乐,与榕姝告辞只说是突然头疼要先回府了。见惯了依琳无故闹别扭的模样,榕姝不曾多想只叮嘱她回去路上当心些。
紧接着,淳霜与孟承璨一前一后与榕姝他们汇合于东楼前。随着夜深,众人各怀心事散去。
从乞巧夜市回来的依琳郡主,第二天不知又抽了什么风,命人买了好几十种药材,还买了几本医书,嚷嚷着说要学医。
一天一个花样的郡主可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吃尽苦头,依琳抓起一味药就要往嘴里送,郡候府里的嬷嬷眼疾手快地给拦下了。
“哎呦,小祖宗,您知道这是什么药吗?就往嘴里送。”
“不都说神医尝百草吗?多尝尝不就知道了,哎呀,张嬷嬷你别来烦我。”
依琳将张嬷嬷推开,继续翻弄着面前的草药。
“郡主,是神农尝百草,不是神医。”一旁伺候的小娟儿还不忘纠正道。
依琳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话多,想找死吗!本郡主说神医就是神医!”
“郡主怎么突然要当起大夫了?”二夫人宋氏打趣着进了依琳的房间,宋氏原是依琳母亲娘家的表小姐,两年前来探亲时被依琳父亲看中,依琳的母亲便顺水推舟让自己的丈夫纳了宋氏为妾。
宋氏只年长依琳几岁,容貌虽称不上貌美出众却胜在年轻,对装扮自己又极为上心,说话风趣,确实招人喜欢。
宋氏对女子穿衣打扮,妆容首饰更是颇有见解,这一点长处正好迎合了依琳的心意,平日时常与宋氏处在一块谈论女儿家的事儿。
“那个木头孟承璨平时连正眼都没有瞧过我,总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谁知道他竟然看上了一个跑江湖的女郎中,我堂堂一郡主还比不过一个女郎中,气死我了!不就是抓药治病嘛,难不倒本郡主。”
在这世上,依琳只承认榕姝一人能够强于她,其余女子怎能与她相比,连皇帝表哥都宠让她三分,就孟承璨从小到大经常不把她放在眼里
宋氏一脸了然的笑容,对暗自较劲的依琳宽慰道:“郡主何须在意那翊王中意何人,您只需在意当今圣上中意怎样的女子就好。”
一句话点醒了依琳,她自己也不禁纳闷:对啊,我以后可是要嫁给皇帝表哥当贵妃的,为什么要在意那木头人孟承璨喜欢谁?真是魔怔了!
“快把这些东西给我收走,把我的古琴搬出来,我要练琴了!”随依琳一声令下,屋子里的下人们又一阵忙活。
张嬷嬷在一旁小声对宋氏说道:“老奴劝了好半天都劝不住郡主,还是二夫人有办法。”
“依琳不过就是孩子心性,顺着她的心意就好。” 宋氏不以为意的说道。
两年间,她也摸透了府中的情况依琳母亲患有隐疾无法再生育与其日后自己丈夫将不知根底的女子纳进府中,不如将自己娘家人接进门即便日后有了庶子也可更好地掌控。
郝郡公府的富贵荣耀皆因依琳母亲而来,她能入郝郡公府为妾说白了还是全凭郡公夫人的意愿,所以在这府中比起得到郝郡公欢心更重要的是得到依琳母亲和依琳的欢心。
七夕一过,距中秋大典不过月余,大典当日皇宫宫门大开,圣上将携皇室宗亲出宫与民共度佳节,共享庆典。
大典期间城中安防则是重中之重,榕姝与孟承璨召见禁卫军头领林费及护城军头领房恿共商大典安防一事于逸园。
逸园是先皇为先皇后所建,此园有处温泉泉眼,冬季时温泉水将会蓄满园中央的水池供先皇后疗养。如今泉眼已经干涸,榕姝索性命人将温泉池填平在此处建起了自己的书房。
“大典期间城中多处使用花灯明火,易发生火情,护城军需多加留意。”
榕姝一面看着安防图一面指出需注意的事项,大典期间百姓倾城而出,即便每一年都是依照惯例操办,但安防问题仍需不厌其烦多次确认,以确保万无一失。
“回长公主,属下已提前部署,届时将有十八座水龙车分布在城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及皇城主干道处。”
榕姝点头示意,她的目光落在图中的追天河上,“此外追天河往年大典都会有百姓因相互推挤落水的事情发生,救生船只及救生军怎样部署?”
“回长公主,护城署将派三艘救生船只分布在河上游、中段、下游处,另有两艘巡视船只在整条河道上来回巡察,三百名护城水军及民间救生会随时待命。” 房恿在图中河道一一指出船只分布的位置,回答道。
“大典当晚圣上在宫中行完拜月之礼,由玄武大街乘御驾而出,直至追天河登东楼。一路上自是由禁卫军护卫。”孟承旭出行的路线除了在场的四人,再无人会提前知晓。
“回禀长公主今年同往年一般,禁卫军将会安插一百余名乔装打扮的护卫于百姓之中,发现可疑之人会先行拿下避免造成骚乱” 林费说道。
房恿补充道:“护城军在四处望楼也将会安排弓箭手。”
两名头领都不是第一次负责中秋大典的防护工作,榕姝也将自己能想到的特别留意的事项核对完毕后,转头对孟承璨问道:“翊王,觉得有何事仍需商议?”
孟承璨显然不在状态,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只道无其他需补充的事项。待林房两位将军走后,榕姝方才开口对孟承璨开口说道:“自乞巧节那日起,你便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榕姝不经意地试探道:“你的心事和淳霜有关?” 说完,别有深意地盯着孟承璨。
提及淳霜二字确实刺中孟承璨,他仍是一本正经的否认却不自觉地避开榕姝探究的目光。
榕姝看着孟承璨知道他不善于说谎,一旦说了违心的话便不敢与他人对视。
榕姝不忍心戳穿,既然孟承璨不愿说她也不想过多追问,“大典当晚三哥出行仍要你相伴左右,安防图你需熟记于心,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孟承璨慎重点头应承。
园外忽的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听见有宫人高声通传道:“圣上驾到!”
孟承璨正要起身准备离去时,恰好与前来的孟承珩打了个照面,他行礼道:“承璨见过三哥。”
孟承珩朝着自己的五弟温和一笑,“这是准备要回宫?”
“是的,三哥和四姐先聊,承璨先行告辞。” 见孟承珩并没有出声挽留,孟承璨会意的离去。
榕姝早在孟承珩踏入园中时便起身,她看似一切如常,实则神情淡漠而疏远:“见过三哥。”二人坐下后,榕姝便不再开口。
“你在怨我。”孟承珩长叹了一口,没有反问而是肯定的陈述,“怨我,害了媥婉。” 在良久的沉默中他好似决定放下所有的掩饰和提前打好的腹稿,诚然道。
亦如榕姝了解孟承璨,孟承珩同样了解榕姝。曾经看向他眼中皆是信赖与尊敬的妹妹,如今望向他的眼中是挥之不去的防备与怨恨。
“可姝儿你应该要明白,我是一国之君,而那严金锋自我登基以来便总是当众让我下不来台,一众老臣更以他马首是瞻。我不得不处置他,却从未想过要他性命。” 孟承珩心中有愧,尤其是当严媥婉以自缢的手段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心中的负罪感几乎将他淹没。孟承珩渴望得到谅解,但死人永远也开不了口。
“你真的认为婉姐姐的死只是因为严相?因为严家?三哥何时也变成了不敢正视自己满是借口之人。”
孟承珩不明就里,榕姝再度开口:“婉姐姐早就已经知道杜温给她服用的汤药中一直都掺有‘番红花’,”她冷漠的略过孟承珩震惊万分的脸,“甚至在她怀了你的孩子后杜温还是想要幌骗她继续服用。杜温被发配北漠后病死后,已经逃离倾州的一家老小却遭人暗杀。三哥,你觉得这一切是巧合吗?”
怎么可能是巧合,一切都透着阴谋陷害的恶臭,作恶罪证都指向了他孟承珩一人。突然间他明白了榕姝眼中复杂的情绪,他确是恶的起源这让孟承珩百口莫辩。
孟承珩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眼回忆着,事到如今他也什么好保留的,对榕姝坦诚道: “起初严媥婉入宫,我确实不希望她怀上我的孩子,只因不希望带有严氏血脉的孩子作为皇嗣出生。所以一开始的确是我下令在每次侍寝后都让杜温给她服下避子汤药。但怀有身孕时杜温怎还会让她服药,那时她不是已经自行将杜温撤换?” 孟承珩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噤声。
起初严媥婉来禀告撤换杜温时孟承珩未曾多想,原来早在那时严媥婉就已经知道了是他授意杜温下避子药之事,也误以为他想将腹中的胎儿一并除掉,那女人就是这样被一步步逼上了绝路。
直到最后一刻都始至终不曾对他埋怨一句,咒骂过一句
孟承珩红了眼眶,此刻他无法再无动于衷,他强忍惘然无措:“我从未想要伤害孩子,也从未对杜温和他一家老小下过毒手,我从未……” 从未想要伤害任何人。
榕姝不再保持缄默,孟承珩的所有辩解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早在他卑鄙地利用严媥婉一片痴情时他就不再无辜,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孟承珩是如此的陌生,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质问道:“既然有这么多的不愿,那你为何?”
榕姝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孟承珩毕竟是当今圣上自己太过无礼,她紧拽衣裙,每次当自己情绪无法控制时她总是这样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何当初执意要让婉姐姐入宫为后?”
面对榕姝的质问,孟承珩不禁惨然一笑。孟承珩从未向任何人倾诉在他的心中自始至终都认为是严金锋害死了他最爱之人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所以严媥婉只是他报复的严金锋的工具。
“她是我大简皇后最合适的人选。”这一题孟承珩无法坦诚,他选择了逃避。
孟承珩在宫门紧闭的鎏金殿前驻足了很久,一切皆因他而起,他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