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载,荷月上浣。宰相严金锋率六部尚书于例行内廷集议,官居翰林院掌院学士的梁顺古本无资格参与关系国计民生的机要集议,他的出现略显突兀。但圣上未让其退下,看来是默许梁顺古参会。
严金锋只好装作此人不存在,按惯例开始此次集议。严金锋翻看着户部半年的财政支出而后抬起头眼神锐利直视着礼部尚书发问:“户部呈上的各部财政用度方面,礼部支出已超出年初上报预算,而下半年的预算又远超其他各部两倍之多。礼部的贺大人可有话说?”
礼部尚书贺海潮自知今日定是逃不过严相的追问,硬着头皮说明道:“回严相,礼部主庆典、祭祀,且今年教坊广纳乐人,礼部支出较之往年确是花费稍大。”
“严相,兵部有话要说。近两年光是礼部支出预算就已挤占三成,而用于兵部不足一成。如今虽边境安稳,但周遭小国势力渐起,北境绥国更是时常暗中挑衅。应时时警惕,疏忽不得。” 边防将士们在疾苦之地保家卫国,而朝廷却都将钱财用于教坊乐人,兵部尚书心中早有不满,苦于多次上奏了无回音。
其余各部见兵部尚书吐了苦水都接连向礼部发难。
贺海潮被同僚声讨得哑口无言暗自心中叫苦:这是圣上下令要扩建教坊,他也无可奈何。
隔断屏风之后的孟承珩,听闻矛头开始纷纷指向教坊用度,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心中生出一阵冷笑,这群老朽又要开始了。
“公主,前廷出事了。严相在今日集议上冲撞了圣上,被视为大不敬打入天牢收监三日后问斩。”丁已带着消息如悄无声息地风潜入榕姝的内殿。
榕姝闻之一震,“严相怎会出言无状,可听说具体是说了哪些话?”
“严相谏言为控制朝廷财政应废止教坊,群臣之间起了争执,无端牵扯出当年圣上与太明寺那位故去贵人的往事。圣上震怒,直接就发落了以严相为首一干老臣。轻则闭门思过,扣罚俸银,重则如严相发配北漠。”
月粟的死是三哥的逆鳞,三哥这些年来废除乐籍,扩张教坊,为的是想让天下像月粟般困苦之人不再因低贱的身份遭人鄙夷。初衷虽好,但太过偏执。
“想办法先将消息按住,暂时不要传到婉姐姐那。我这就去趟鎏云宫。”
传入这深宫的消息,对某人而言是毁天灭地的惊天噩耗,对某人而言却是意外福音。
巳时已过,慎贵妃扶枝才起身。她慵懒若无骨倚在梳妆台前,任由宫人们为其梳洗装扮。映芳从宫殿外匆匆归来,伏在她身侧轻声耳语。
“皇后那可有何动静?” 扶枝兴奋地直起腰身问道。
“消息还未传到鎏云宫。”
扶枝佯装担忧的语气听起来更似幸灾乐祸:“我可怜的好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如此大的事还是尽快让她知晓比较好。”
扶枝抬眼望向镜中与身后的映芳眼神交汇,映芳意会点头。
鎏云宫内,严媥婉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不安,像是印证她的预感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未入内殿便有人慌张地大喊:“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馨儿呵斥道:“怕是没了规矩,胆敢在鎏云宫内喧哗!”
侍奉内官顾不得通传直奔严媥婉面前禀报:“娘娘,严相在前廷出事了。”
祖父被打入了天牢,三日后问斩!
寥寥数语对严媥婉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她眼前忽的一黑。
“娘娘!”馨儿急忙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榕姝赶到鎏云宫时扑了个空,严媥婉并未在宫内。榕姝意识到大事不妙,沉声问道:“皇后娘娘呢?”
鎏云宫的宫人如实回禀:“回长公主,娘娘一刻钟前往御前去了。”俯身在地宫人话音刚落,只见长公主宽大的裙摆在她面前流转,脚步急促地离开。
皇后娘娘怀着龙胎在园中站了许久,而圣上直言无论是何人请见一概不予理会,东鹤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皇后娘娘您先请回吧,圣上吩咐今日不见任何人。”
金粟园书房大门始终紧闭里头的人无动于衷,连馨儿都明白圣上是决心不会接见自家娘娘了,忙劝道:“娘娘,不如我们先行回宫吧,您的身子要紧。”
“祖父顶撞圣上一事定有误会,本宫绝不能回去。” 事态危急,严媥婉心焦如焚现在唯一能为祖父说情的只有自己了,故而态度坚决执意不肯回宫。
榕姝赶到金粟园时,严媥婉已僵持在园中近一个时辰。
“婉姐姐!”
严媥婉应声回头,她的姝儿终于来了,她心中焦急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眼中含泪拉着榕姝的手语无伦次道:“姝儿,我的祖父怎会冲撞圣上呢?圣上不愿见我,不愿听我为祖父解释,我该怎么办?”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又或许是站在院中的时间过长,严媥婉痛苦地捂着腹部晕了过去。即便如此她昏倒前仍不忘哀求榕姝帮忙,让孟承珩见她一面。
皇后娘娘昏倒了,把园中宫人们吓得六神无主,榕姝厉声吩咐唤醒失魂的众人:“德香快去请太医,快把皇后扶回鎏云宫。”
德香领着内官往园外奔去,馨儿与孔昭扶着意识模糊的严媥婉把人送上了轿辇。
昏睡在床榻之上的严媥婉,盗汗不止,口中仍不停地低语。伴着哭腔时而呼喊“祖父”,时而呼喊“我的孩子”,还呼喊着榕姝。
一直守在鎏云宫中的榕姝听见严媥婉呼唤自己的名字,她接过馨儿手中的帕子轻擦着严媥婉额间的冷汗,一面心疼的回应道:“婉姐姐,我在的。”
跪在一侧搭脉诊治的太医刘炳,神情凝重,双眉紧锁。见刘炳失魂落魄地起身想要禀报之时,榕姝示意他到殿外再说。
内殿外,刘炳颤颤巍巍艰难开口说道:“回长公主,娘娘腹中的龙胎怕是保不住。”
未等榕姝回过味,内殿就听宫人惊呼道:“刘太医,不好了!娘娘见红了!”
刘炳吓得一哆嗦,连忙再次回内殿为皇后把脉,跟着进来的榕姝见他把完脉后面如死灰,瞬间明白了已是无力回天。
悲伤、不解、愤怒在榕姝心中交杂化成一股怒火,她愤然向鎏云宫外大步走去。谁不曾见过如此失控的长公主,连榕姝自己都不曾见过。她要去见躲在金粟园中避而不见的孟承珩,她要替严媥婉、还有替那胎死腹中的孩子问个明白。
还守在门外的东鹤见长公主带着一身无形的压迫感再次来到金粟园,还来不及行礼便听见长公主冷声开口“开门。”
长公主语气凌厉似寒冬容不得任何人拒绝,愣是让夏夜里的东鹤惊出一身冷汗,他躬身推开了书房大门,待长公主进门后小心关上。
“皇后身子如何?”孟承珩例行公事般的口吻落在榕姝耳中格外刺耳。
“三哥若是真的关心婉姐姐的身子,为何不亲自去鎏云殿看望?若是真的关心婉姐姐的身子,明知她怀有身孕还叫她在园中苦等,连见她一面都不愿。”
“皇后要见我无非是为她祖父求情,对于严金锋的处置我意已决,不容更改。”
“若我说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三哥又当如何呢?”
屋内二人陷入沉静,唯有燃着的烛火微不可闻的“噼啪”作响。
“让太医好生照看,我明日会去鎏云宫看她。”
没了的不只是婉姐姐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为何他表现得像是自己的皇后只是患寻常的头疼脑热般平淡甚至是冷漠。
榕姝用像看怪物的眼光盯着孟承珩冷漠如斯,还是她的三哥吗?
孟承珩无视她的眼光,开口道:“若无其他要事,早些回去吧。东鹤,送长公主回宫。”
“东鹤,恭送长公主。”伴着东鹤的声音,大门应声敞开。
榕姝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将想要继续质问孟承珩念头压下,又恢复往日进退得体的模样,对着孟承珩行礼告辞:“榕姝先行告退。”
严媥婉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的祖父在牢中受尽折磨,梦里她未成形的孩子与她道别,她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
“娘娘醒了!快去传刘太医。”馨儿惊喜的喊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刘炳进来后先是为严媥婉诊了脉随后避重就轻说道:“娘娘的身子已无大碍,多加休养便能恢复如常。”
严媥婉察觉到腹中的异常不安地问道:“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如何?”
此话一出不止刘炳,寝殿里的宫人们神情都古怪的很,严媥婉再次逼问声音变得尖利:“本宫的孩子呢?”
“前日娘娘昏倒后就见了红,是下官无能保不住龙胎,下官罪该万死。”
刘炳之后说了什么严媥婉已经听不见了,她恍惚了一会,孩子没了,她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她哭的撕心裂肺,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大声哭泣,她一直都是个太过懂事的孩子,懂事得连哭泣都不会的孩子。但如今她觉得一切都不重要,因为她太痛了,痛得她无法再默默忍受,痛得她无法再自我痊愈。
大哭过后,严媥婉整个人陷入可怕的沉默中。
“娘娘,圣上来了。”馨儿轻声通传。
严媥婉置若罔闻,依旧倚着床边空洞的双眼盯着远处,没有半点想要迎接孟承珩的意思。馨儿担心娘娘误会圣上没有及时来看望,急忙解释道:“昨日娘娘还在昏睡,今日娘娘刚醒圣上得了消息就赶来了。”
严媥婉眼珠木然一转,便看见孟承珩穿着常服迈进了内殿,他的脸庞依旧俊朗未见一丝憔悴神伤。无所谓了,对于严媥婉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这个男人如今是何反应与她没有关系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都不复存在。
她拖着病弱的身子想要起身行礼,被孟承珩制止了。对于严媥婉的小产,孟承珩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原本也不希望严媥婉怀上他的孩子,但眼前这个被丧子之痛和祖父入狱折磨的无辜女人,还是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孟承珩不爱她,却也不厌恶她。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她不是严金锋的孙女,或许孟承珩可以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毕竟作为当朝皇后,没人比端庄得体的严媥婉更适合。
严媥婉不关心孟承珩此时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这是唯一能为祖父求情的机会。如今的她只是罪臣之后而孟承珩是一国之君,她无论多不情愿也要向他低头,以乞求孟承珩能放过她的祖父。
“臣妾的祖父年事已高受不得流放北漠之苦,请陛下念在祖父为朝廷殚精竭力数十年如一日的份上从轻发落。”
孟承珩听着严媥婉哭哭啼啼地哀求,耐心已经耗尽,“你祖父倚老卖老,自持三朝老臣。三番两次在文武百官面前以下犯上,根本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正是念在你祖父尽忠朝廷多年的份上姑且留他一命。”
孟承珩不愿再多说,也不想再听见有人为严金锋求情,“朕还有政务要处理,皇后好生休息吧。”
虚弱无力地严媥婉几乎匍匐前进,伸长了手想去挽留,但那人大步离去一刻也不停留,他的衣角擦过严媥婉的指尖,消失在眼前。
在圣上下旨要她入宫的那晚屋中传来祖父的叹息,祖母的啜泣。
“我仍是不愿让婉儿入宫。”严老夫人一句“仍是不愿”,让老夫妇二人均是一阵心酸。
“我也不愿,可圣上下旨点名要我严金锋的孙女入宫,岂是你我说不愿就能不愿的。” 从小养在身边,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孙女是严金锋唯一软肋,他心中的不舍不比严老夫人少。
但自古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莫说是要他严金锋的孙女入宫,就是要了他这条老命,他也无法拒绝。
那时的严媥婉看不懂祖父的担忧,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如今回想起了临行前祖父满面忧愁、欲言又止的神情,才明白原来祖父早就料到圣上选择了她是别有用意,怪她太过于自以为是,想凭借一己之力化解圣上与祖父之间的嫌隙。
她真的太傻了。
究竟是一语成谶还是命中注定,年迈的严金锋终是熬不过流放之苦,病逝于无名荒野。一国宰相,三朝老臣不曾想落得个独自一人客死异乡的悲凉结局。
严老夫人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当场两眼一翻也随着去了。
严铄还在南海整治海寇,严府二老的后事皆由严媥婉一人操持。严媥婉身穿素白丧服有条不紊的安排大小事宜出奇的冷静,全然不似日前沉浸在丧子之痛,一蹶不振的模样。
榕姝一直都知道严媥婉是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女子,但她过分坚强的样子却让榕姝倍感心酸。面对接二连三的变故,榕姝不知道还能为严媥婉做些什么,只有寸步不离地陪伴在这受尽苦楚的女子身旁,期盼她能从中得到一丝慰藉。
短短半月,严府风云巨变,大厦倾倒。严相在世时,严府门庭若市,上门拜访的宾客络绎不绝。如今灵堂之上冷冷清清,前来吊唁的不过寥寥数人,府外更是门可罗雀。不可不谓世态炎凉。
严媥婉跪在灵前多时,她动了动酸痛的身子由跪立变成了盘坐在蒲团上,她拍了拍另一个蒲团,写满疲惫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示意榕姝也一同坐下。
榕姝陪了严媥婉一天,早就累了,她顺从的坐下。
二人在灵前呆坐着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守灵至夜深,灵堂内的白幡随着屋外吹来的风轻轻扬起,堂内只有一个棺椁。严相是客死异乡尸身运送回城还需不少时日,无奈只设了衣冠冢与严老夫人一同合葬。
“姝儿,你知道我这几日听得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严媥婉轻声开口打破了良久的沉默。“都劝我哭出来吧,哭出来便会好些。”她似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摇头。
严媥婉停顿了片刻,长叹道:“可我已经哭不出来了,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我把一生的泪都已经流尽了。”
严媥婉用极为平淡的口吻诉说心中的哀伤,榕姝沉默着聆听眼中早已蓄满泪水。
“姝儿,你说哭有何用呢?既挽不回往昔,又改变不了今朝,无非是徒增伤感。” 严媥婉看向身旁榕姝似要寻求肯定,却瞧见榕姝正为她无言落泪。
严媥婉赶忙拥过榕姝轻拍着她的头,故作轻松的说道:“傻丫头,刚说完我哭不出来,倒是把你给惹哭了。我的姝儿,莫要再哭了。” 双手轻柔地替榕姝拭去眼泪。
榕姝觉得这双手像它的主人温柔至极,明明自己都已是满身疮痍却反过来安慰她,究竟谁才是“傻丫头”呢?
近来有关皇后娘娘及宰相大人的消息,长音也有所耳闻。长公主随着皇后娘娘回严府操办严相老夫妇后事数日,今日回宫后简单用了膳公主便倒头睡去。
长音一直想要向公主请安却寻不得机会,待他习舞而归已过晚膳时辰,饭也顾不上吃,想着公主这时应是在的,换了身体面的衣衫就往主殿去了。他一路小步快走,与从殿内迎面走出来的尚青姑姑打了个照面。
长音总是与这座皇城格格不入,不只是他的身份,还有他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性子。就像此时,他满脸的急切和期待,尚青有些理解公主总说这长音像极了“绣球”原因,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长音司乐有礼。公主已不在殿内,公主吩咐若乐官来寻她往后园去便可。”
长音行礼道谢,又脚步匆匆离去。
榕姝独自一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偌大的花园除了花草石木就只有她。但榕姝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赵鸿始终在守护,即使四下无人她也能安心的放空。
“长音见过公主,公主万安。”周遭过分安静只听得见低低的虫鸣,长音在榕姝身后不远处轻声开口,怕稍作大声便会打破这份和谐。许是他融入得太好,陷入沉思的榕姝并未察觉身后有人。直到静止的秋千被人轻轻推动,她方才回过神,却未急着回头。任由那人将她笼罩在自己欣长的身影中,榕姝看见地面上她与身后之人影子重叠。
晃晃荡荡了片刻,榕姝往旁边挪了挪,她拍了拍空出位置,扭头朝身后那人说道:“坐下吧。”
朱红色的秋千上二人并肩坐着,长音以脚尖点地,秋千时时轻荡。
榕姝倚着长音将头落在他的肩上,幽幽开口:“小时候,伤心的事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得全,而开心的事情用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她轻笑配合着自己的言语举起双手,抬起双脚。
“长大了,开心的事用一只手数都绰绰有余,而难过的事可能还要借用别人的双手双脚都不一定能数得全。” 她眼中一黯苦笑道,举起的双手双脚也一并丧气地垂下。
“公主能数数小时候开心的事给长音听吗?”长音想要转换悲伤的气氛,哄她开心。
“我记得以前我最开心的就是中秋时和爹爹娘亲在拥月台赏月、晨昏破晓时和爹爹登望远楼看日出、每年除夕夜与娘亲尚青她们一同在凤鸾宫中守岁、回阿公家时有姥姥、有阿公、有擎戈师傅、有婉姐姐……” 榕姝瘦白的手掌伸到长音眼前,每说着一件儿时的趣事,便折回一根葱白的手指。
长音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掰着手指如数家珍的少女,毫无保留向他分享回忆,让他好似也一同回到那段静谧美好的时光。
满天星碎,长音眼底含笑,似盈盈湖水的双眼只倒映出少女一人的脸庞。
“长音你呢?你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认识了师兄,入宫认识了公主。”长音的快乐并没有用的那么多的手手脚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而在公主身边的日子,是长音有记忆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真好,至少这宫里还有一个真正开心着的你。” 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