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马儿中有匹浑身雪白似披有一身银光的小马驹尤为显眼,榕姝一眼便相中了它。马夫为难道:“公主好眼光,不过这匹小良驹难驯的很怕是会伤着公主。”
马夫话还未说完,马厩里的小马驹似乎要印证自己脾气爆不好惹的性子,忽得喷气如雷,马首高高昂起墨黑如琉璃珠般的眼中尽是桀骜不驯。马夫越是开口训斥,它反而愈加暴躁不服,壮硕的四蹄狠狠地向地面踢踏,扬起一片尘土。
榕姝对这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小马儿说不出的喜欢,回头对阿公说道:“阿公,姝儿选好了就要它!”她用青葱般的手指不带一丝犹豫地指向那还在躁动不安的小白马,脸上写满了如获至宝的兴奋和期待。
萧崧见这小马驹确实如马夫所言性子刚烈,开口劝道:“学骑马的话,这马的性子还是烈了些,不如换匹温顺的。”
“阿公放心,不出一个月姝儿定叫它乖乖听话。”榕姝信心十足的承诺。
萧崧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萧崧的孙女有气魄。想当年阿公的驰风也是难驯的很,经常让阿公我摔得一身是伤,但越是性子骄傲的马儿越是忠心,认定了主人便会一生追随。阿公相信这匹小白马也会是你一生的伙伴。”铁血将军追忆起往事也难得柔情流露。
榕姝见马儿纯白似银雪,闪耀似星光,便以“银星”二字为其名。榕姝不过是认准了真心换真心的道理,她每日不辞辛苦给马儿擦背捋毛喂食,一点点的换得马儿的信任。
萧擎戈下了晨课便来了榕姝的院子,二人一同到了马厩,牵出各自的爱驹溜到后山去了。
“徒弟表妹,师傅我听闻你最近驯服了这匹小烈马,而且马术还大有长进。不如我们今日比试一场。”
“好啊,谁先跑到那山坡谁就赢了。我要是赢了你屋内新买的话本子就全归我了。”榕姝以手中马鞭遥指远方微微隆起的山丘说道。
“那你要是输了呢?”
榕姝合计了一番:“你不是一直想吃‘百味斋’的大肉包子吗,我排队给你买去。”
“一言为定,愿赌服输。”
榕姝与萧擎戈齐扬马鞭,两匹马儿同时向前飞奔而去。二人坐骑皆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加之榕姝骑术大有长进,一时间难分伯仲。
赛程近半原是一路狂奔萧擎戈的马儿明显已经开始疲惫,而榕姝的银星飞踏速度丝毫不减后劲十足,将二人距离渐渐拉开。
胜负已分,榕姝骑马立在山坡之上,她轻扯缰绳银星配合调过头来。紧随其后萧擎戈远望见马背上的少女一身鲜红的骑马装,英姿飒爽与悬在身后硕大如火盘的夕阳相映成辉。
只听少女声音如银铃悦耳大声喊道:“擎戈师傅,你的话本子归我啦!”
此时的安国公府内院大堂,严老夫人携孙女严媥婉来访。
“三年国丧将尽,眼瞧着长公主回宫的日子也近了。媥婉这孩子惦念着想要再来老姐姐府上与长公主见上一见。”
严媥婉听着祖母直言道今日拜访全是因为自己的小心思,她素白的脸颊抹上两片红晕。
“年纪相仿的女儿家自是要好,你我年少时可不就是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处。”萧老夫人对着老姐妹打趣道,“姝儿和擎戈两个小皮猴在屋里待不住,外出骑马去了,瞧着时辰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不一会,萧擎戈和榕姝兄妹二人有说有笑地从外头回来了。榕姝瞧见严媥婉来很是欢喜,一路小跑来到大堂先是问候了自己的姥姥和严家老夫人。严家祖孙俩也一前一后朝榕姝行礼,“老身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媥婉见过长公主”
榕姝热络拉起严媥婉的手道:“严老夫人,婉姐姐不必多礼。婉姐姐今日来了就留下住一宿如何?后日我就要回宫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还有好多话想同婉姐姐你说。”
严媥婉询问的眼神望向严老夫人,得到祖母的同意,她才向榕姝道了声“好”,两个丫头相视一笑。
被两对老小姐妹冷落一旁许久的萧擎戈很是无奈,他只好主动上前问候证明下自己的存在。
仆人落下纱帐调暗了屋内的烛火,榕姝和严媥婉躺在床上开始了她们之间的同寝夜话。
“姝儿,你说当今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
“婉姐姐,为何突然间问起我三哥?”
“我已满入宫选秀的年纪,祖父虽然没有主动提及,但我也自知此事应是无法避免。”
“那婉姐姐你自己想入宫吗?”榕姝侧过身来头枕着手,在昏暗的光线中望着严媥婉恬静的侧脸。
严媥婉倒是从未想过自己有何种想法只是顺其自然,接受自己应该接受的一切安排,不让祖父和祖母操心。
“我没有想过自己想还不是不想,只觉得应不应该。”
“那婉姐姐你觉得自己应该入宫吗?”榕姝顺着严媥婉的话追问道。
“祖父祖母一手将我拉扯长大,不瞒你说我时常觉得自己若是男子该多好,便也能够入朝为官替祖父分忧,可惜我只是个女子。若能入宫我也算是光耀了严家门楣,这样想来自然是应该。”
“我可不这样认为,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爹爹曾经告诉我女子同样能够有作为,同样能够造福于民,绝不会逊色于男子。”
“先帝果真对姝儿疼爱有加,倒是让我好生羡慕。”
榕姝这时才明白比起自小对爹娘连回忆都没有的婉姐姐,至少自己还能清楚记得爹爹和娘亲的音容笑颜,还能清楚记得他们对自己教导,对自己的呵护。虽遗憾无法等到自己长大成人对他们尽孝,但此生能有这场亲情缘分已是最大的幸事。
“姝儿觉得比起光耀门楣,严相和严老夫人会更愿意看见婉姐姐此生快乐幸福。”
严媥婉闻言笑得无比温柔:“我定会让自己此生都过得快乐幸福。”
“言归正传,话说我三哥可是一位翩翩君子,样貌才情都是相当出众,脾气也好,以仁义治理天下……”榕姝夸起自家三哥可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严媥婉脑海中已浮现一位少年帝王的模样,王者风范,气宇轩昂。
守夜的尚青听着帐中的两个小姑娘还在嘀嘀咕咕,不由地轻声提醒:“公主,严小姐,夜已深,还请两位早些歇息,有话留到明日起身后再说可好?”
榕姝无奈朝着严媥婉挤挤眼,最后还是不放弃在严媥婉耳边小声说道:“婉姐姐,后日我启程回宫时你能来送送我吗?”
“我一定会来送你,放心。”
“如果日后你真的进宫了,那我们便可以经常见面聊天了,我还可以带你去御花园赏花。宫中虽说规矩多,但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
严媥婉摸了摸榕姝的小脑袋说道:“好,我要是入了宫,我就随着你四处玩。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睡吧,不然明日可起不来。”
宫里的马车在后日一早就等在了安国公府大门口,恭迎长公主回宫。榕姝一番梳妆打扮几欲落泪,依依不舍地告别府上众人。萧老将军要亲自护送榕姝回宫,萧老夫人亲手做了满满一食盒的点心让榕姝带回宫。
舅母冯氏也特意给榕姝准备了不少新奇的坊间小玩意。严媥婉早早赶到了安国公府,给榕姝带了自己亲手抄写的诗集。
萧擎戈给榕姝塞了一包话本子:“愿赌服输,我的话本子都归你了。”
面对这般送别榕姝更不想走了,她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临走前还掀开车帘在里头冲着外头的人挥手。马车越走越远了,车后送别的人们都变成模糊不清的黑点,榕姝的目光还是久久不愿离开。
萧崧宽慰道:“傻丫头,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日后要是想你阿公和姥姥了就回来小住几日,或者我和你姥姥常常进宫见见你,都不是什么难事。别难过,阿公可是向你保证了。”
榕姝冲着萧崧扬起一抹笑:“阿公说话向来算话,姝儿不难过,姝儿日后要是想你们了回去便是。”
或许是刚从安国公府回来的缘故,又回到这座皇宫,榕姝感到陌生恍如隔世。孔昭和德音从凤鸾宫中迎了出来,三年了,她们终于把公主给盼回来了。
三年未不见,孔昭和德音都长高了不少,尤其是孔昭年长些出落得更明显。她们二人见着回宫的公主脸色红润,眉眼含笑便知公主这一年在外祖家过得十分好,不仅病都大好了,也从先皇和先皇后仙逝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榕姝瞧着这两个丫头,和这凤鸾宫为她的归来高兴不已的宫人们,她也跟着高兴,陌生和不适感都淡了些。
三哥孟承珩早就设了晚宴迎接榕姝回宫,三哥不便出宫这三年里他们兄妹二人没有见过面,但自己在安国公府的日子里时常都会收到三哥命人送来的东西还有些信件,三哥还是喜欢同她分享宫中发生的事情。兄妹二人之间感情一如榕姝出宫前般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