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写好的底稿发给在空军服役的王晓艺看。她半天之后回我:嗯,还不错。不过你怎么把传记写成了回忆录?
我说:可我不知道怎么写传记啊。
她说:找人给你润色呗。哪个大的教授不都行。
我说:我想自己写。不想让他们插手。
她说:那你就这么写吧。写完再找人一起改。
我表示同意。
我又说 :你最近忙不忙?我想你俩不是一个市的吗?我想请你写写她入伍之前的生活。做传记的开头。
她说:忙啊。不过没问题。为了军警和谐,我也必须得给韩将军这个面子啊。
她两天后就发过来了一版穆笙的早年经历概述。虽然简略,但是文笔生动活泼,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把它改成我的风格,就把它直接放在了全篇开头。只是删去了最后一句王晓艺出于私心加上的:
穆笙将军血不曾冷,风孰与高!
这个王晓艺,说穆笙比风还要高是什么意思,暗贬谁低呢?说谁冷血呢?这赤裸裸地讽刺要被那些家伙读到,我看你有几个头也不够人家杀的。我现在当上将军还步履维艰,小心翼翼,这家伙,都出去闯荡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懂什么叫谨慎行事。
王晓艺是当时隔壁区队的区队长,一直跟穆笙有着许多工作上的协调配合。前两年她跟同部队的飞行员结婚了。
我知道她曾经喜欢过顾影。调去空军多少也有想回避那段往事的意思。
喜欢上顾影这样的人,可真是一份苦差事。她们就像那前方的灯,忽明忽暗。微弱的光照亮的是远方的世界,从不惠及身边人。
我正写着稿子,秘书突然来报告说一会儿安排带我去看心理医生,这个人还是国内有名的心理专家。
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接受心理咨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我很疑惑:“让他来不就好了?难道还要我自己去?”
秘书露出尴尬的表情:“因为您毕竟是总队之长,在这接受治疗被队员们看见影响不太好。还有就是,这个精神分析师只接受上门接受咨询。”
精神分析?这是要把我从出生到现在的关系都扒个遍吗?我默默地把这些话咽了下去。在SPC的时候,因为要执行谈判或卧底任务,精神分析是我们的必学课程。我没有要过心理咨询服务,那么这一定是上头安排好的。谁能说不呢?
从营地出来,开大概三十分钟的车,我们来到了一个私人的精神卫生中心。接待人员给我安排了一间等候室。 “您在这里等一等。您的咨询大概三十分钟后开始。”
我心里面有点忐忑,点上一根烟,默默的等着。
“少他妈跟我扯这些!你以为老子是自愿来的吗?”接着隔壁是叮叮咣咣东西砸地的声音。
我从半睡半醒中忽然惊醒。心脏狂跳,不自觉怒火中烧,这屋里是什么人,跑到这来闹事?
我给在门外的警卫打了个电话,让他去隔壁知会一下。
新上任的小警卫有点战战兢兢的接受我的吩咐,刚打开门就映入眼帘了一张愤怒的脸和玻璃烟灰缸的碎渣。
那人见来人穿着武警的制服,稍微顿了一顿。
“先生你好。请您放低点音量,我们司令在隔壁休息。”
那人怒火眼见地消了,脸上快活的笑浮现出来:“谁呀?韩明玉?还是鲁占平?”
他对面前的小警卫员吩咐:“你叫他自己过来见我!”
此人名叫郭震豪,之前是海军陆战队的上校队长,后来调到青原省做特勤局的局长。新来的小警卫还没来得及跟这位隔壁省的铁血总队长打过交道。
小警卫又回到我的房间,颤颤巍巍地说:“司令,他、他请你过去。”
诺大一个青原省,还没有几个人敢说这种让我主动参见的话。我听了这话有点气笑了,因为咨询而感到不安的心情一扫而空,我还真想见见到底是谁敢这么狂。我掐灭了烟,心中也充满好奇:“走。”
“韩明玉!老子就知道是你丫的!”还没等我的震惊消去,我就看到郭震豪大步走了上来,然后一把搂住了我。
我被惊讶到说不出来话!我回抱住这个家伙:“你什么时候调过来的?”
“就打完仗之后!他妈的,公安部还非要给老子做狗日的心里治疗,可老子没病!做什么治疗?”
再次见到这位曾经带过我们训练的老特战,我内心畅快无比。我搭着他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示意警卫和工作人员先出去。警卫们看看我们俩相谈甚欢的样子,敬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对你这种人来说,哪能比你们陆战队待着舒服?”我深知郭震豪这人一根筋,暴脾气,来的也快去得也快,便安慰他,“我知道从部队转业来地方都不好适应。可管咋说在这你还能该训练训练,该打枪打枪,又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事。还让你当局长,知足吧。”
“倒也是。”郭震豪想了想,笑了,“不过你说我哪里需要做心理治疗?你知道我在部队呆了二十三年,打了十年的仗,从来没有哪次打完仗之后说要给我们治疗一下的。”
我沉默。
郭震豪哼唧两声,又看了看我,说道:“那你小子呢?是什么情况?”
我看着他苦笑,“也是上头盯着呗。”
“哎!不说这了,你小子你最近忙什么呢?”
我张口欲答,却顿了一下:“给穆笙做传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郭震豪也早在一个月前就得知了穆笙牺牲的消息。那时候他还沉浸在即将转业的失落中,得知以后和青原省的武警司令是穆笙之后,内心爽快了许多。
“穆丫头真是个好苗子....本应前途无量,可惜……要是没出事,说不定还真能改变这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