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逃开的人,就那么站在灯火阑珊的地方,他看着你的眼里,不再有从前的淡漠疏离,有的只是涓涓柔情。你该如何?你要回去吗?别忘了,你给过你自己,给过他太多机会了……你也受过太多伤害了,你,真的要回去吗?你选择懦弱,还是再一次勇敢?
——题记
笛音悠悠,婉转好听,我就站在回廊尽头,看着临水而坐的师父就那么坐在那里吹着笛子。
《长相思》,还是这首曲,还是这个人,他的笛音里一如往常的透着沉闷的忧伤。
我站在门前,门内就是那个依旧沉睡着的我,我不能离开我的身体太远,就只能在这里远远地看着师父那一抹白色的背影。
他墨色的浅发时不时的拂过他的侧脸,依旧是一如往常那般好看的轮廓,依旧能让我忍不住沉沦。
他明明是个浅淡如白色木槿的男子,对我而言,却如同罂粟。
罂粟花,妖艳美丽,与纯白的木槿截然不同。
师父明明是朵木槿,在我心底留下的,却是一颗罂粟的种子,我的几辈子里,他就那么在我心底慢慢长大,慢慢开花。
那样好看,可是却让我泥足深陷,毒瘾一般,永远都戒除不掉。
我想,就算是月老的忘情水,就算是孟婆的孟婆汤,都再没有办法能将我解救。
以前,我是自甘沉溺的,如今,我是无法自拔的。
我想要逃开这种可怕的束缚,可是命运好像就是厌恶极了我一般,让我逃不掉,让我一直痛不欲生。
我承认,我还是想和师父在一起,可是,那还是奢望不是吗?
师父说他看不清他自己的心,那么我又何尝看清过他的心?
谁能知道,现在他正吹着的这首《长相思》究竟是为了瑾歌,还是为了我?
我只知道,他以前吹这首曲子,全是为了瑾歌。
想起瑾歌,那个骄傲的男子,我便又是满满的歉疚。
他以为他的死可以让我们三个人结束这种冗长的痛苦,可是到底,他还是错了。
我和师傅之间那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怕是更加无法逾越了吧?
这忧伤的笛声还在响着,师父仍旧坐在水边,低垂着眸子看着那些被风吹到水里的一一片片木槿花瓣,点点白色,在阳光下,是那么刺眼。
明明是冬天,可是这一一树树的木槿却开得灿烂,映衬着覆盖在地上的那一层厚厚的雪,煞是好看。
那支青翠色的玉笛就那么牢牢地握在师父的指尖,我这才惊觉,这支笛子不是瑾歌送给他的那支。
我神色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他,我不明白,他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百里夕月!”蓦地,云端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吼声。
我抬头,竟是帝君。
他的身后,是神界的众多神仙。
他这般排场,看来今日是一定要把我除去的吧?
“帝君前来,所为何事?”师父的笛音蓦地消失,他放下笛子,也不抬头去看帝君,只明知故问的问道。
“百里夕月,我为何而来你又岂会不知?”帝君在云端冷笑,看着师父的眼神是那般冰冷无度。
“是,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师父无谓的轻勾嘴角,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又如何?哼!你赶紧把那罪神夏青落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帝君一并治你的罪!”帝君冷哼一声,厉声说道。
“一并治罪?呵……好个一并治罪啊!”师父低低的嘲笑着,还是没有看帝君一眼。
可我却在心底担心了,若是师父真的不把我交出去,那么帝君一定不会放过他,到时,神界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百里夕月,休要再多说废话!你若是识趣,就赶紧交出夏青落来!”帝君已经开始有些不耐了,也不再和师父周旋,直接明朗的就开口说道。
“我若是不识趣呢?”师父却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根本没有丝毫畏惧。
“你若真执迷不悟,那么就是背叛神界!”帝君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仰着头,无比高傲的说道。
果然,帝君果然说了这句话来。
若是师父不交出我,便将师父以背叛神界的罪名来处置。
“背叛神界?呵呵……背叛就背叛吧。”师父的眼睛微微眯起,却蓦地轻笑出声,毫不在意帝君的威胁。
听到师父的这句话,我的心一紧,他究竟是何苦呢?
为了我,与整个神界为敌,他难道想他永远都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他难道想一辈子都在躲避神界的追捕吗?
就算他愿意,可我又怎么愿意?
我夏青落,不过是一个半死不活之人,如何值得他为我如此?
他怕是根本都不知道,他今日不顾一切保护的那个正在昏睡着的我,正在以一个游魂的姿态看着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他守了我一百年,我看了他一百年。
一百年,对神仙而言,根本不算是冗长的时光,于我而言,却好像又是一辈子那么久。
师父用了一百年的时光来这么小心翼翼的守着我,念着我,我用了一百年的时光看着他为我做的所有事情。
我脑海里常常浮现出以往的事情,好的,坏的,快乐的,悲伤的,聚集到一起,在我心底划过,也终究只是一抹酸涩而已。
不管是绝望也好,悲伤也罢,我到底是一直都没办法将他从我心底移除。
谁能知道我的苦痛?我明明是不敢再去妄想于他了的啊,可是我的心又一度为他而变得柔软。
明明我曾经对他说过那般决绝的话: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可是到最后,我还是输给了我心底对他毒瘾一般的深情。
可我的一片痴心,终究只能是付诸东流。
我在师父面前,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因为,不论我怎么想要放下他,最终我都只能是以失败收场。
我不想让自己这么没有尊严,可是面对师父,我的尊严,我的骄傲,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就算我再不想,可最终也只是别无办法。
我半透明的身子隐在门边,看着那个不惧整个神界,护我周全的白衣男子,我心底思绪纷乱。
他之于我,究竟是何种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