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青灰色,回廊处,人影烛火相憧憧。信笺上簪花小楷字字落寞,谁,滴了泪,让那纸上的墨色晕染成伤?
——题记
“百里夕月!你可千万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帝君的脸色因为暴怒而变得红透,就站在高高的云端上,指着师父厉声说道。
“帝君何须多说废话?你以为你再说这些威胁我的话有用吗?”师父轻轻一笑,头也不抬的就嘲讽出声。
“本帝君这是给你些薄面!你竟当这些是废话?”帝君气极。
我当然知道帝君为什么还迟迟不动师父,因为他动不起。
师父不是他封的上神,而是上一个老帝君封的。
或许许多人都已经淡忘了,在千年前,如今的齐雾上神,曾经是令妖界闻风丧胆的齐雾战神!
当初老帝君在位的时候,妖王不知好歹,大举进犯神界,是师父一次又一次打败了妖界,是师父最后活捉了妖王,还了两界平静。
时间过去这么久,大家都已经忘却了当初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只记得这个浅浅淡淡,淡漠疏离的齐雾上神。
这两个身份差距是那么大,任谁也都会不敢置信,谁能想象这么浅淡的一个人,曾经竟然有过那种金戈铁马,醉卧疆场的人生?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师父的修为神秘莫测,帝君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帝君,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否则,那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师父不可置否的扬了扬嘴角,又说道。
他这是在给帝君一个警告。
“百里夕月,这么说,你是真要与我为敌了?”帝君瞪大双眼。
“帝君,你不觉得你错了太多了吗?当年你亲手处决了你的亲生女儿,今日,你又要让她再一次被你杀死吗?”师父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云端之上一身金色华服的帝君,问道。
我的心里一动,师父这是要告诉帝君真相了吗?
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告诉帝君我就是忘忧的真相,我一直以为,我和他再怎么样也都是父女,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一定可以让他感觉到我就是他的女儿。
我以为他自己总会知道,如今的夏青落,就是曾经的忘忧。
虽然我在不似从前的洒脱与勇敢,虽然现在的我胆小又懦弱。
但,我一直以为,他是可以认出我的。
可是这么多次,他都毫不犹豫的置我于死地,我已经对他失望了,我也对自己失望了。
我本想,这永生永世,我都不会把这个真相公之于众的。
哪怕有一天我真的又一次死在帝君的手里,我也绝不会多说一句。
“你休想蒙骗于我!她是夏青落,不是忘忧!她怎能能和我的女儿相提并论!”一提到忘忧,果然帝君就变得无比激动,他在云端嘶声力竭的吼着。
这一句‘她是夏青落,不是忘忧!她怎么能和我的女儿相提并论!’让我的心不禁微微酸涩开来。
我苦笑,他说的也对,我不能和从前的我相提并论。
我再也不复当年,我不再是那个让他骄傲的女儿了。
从我和瑾歌在一起的那时候,从我被他处罚的那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是他那个让他自豪的女儿了。
我不再是他心目中那个天资聪颖,惹得四方神仙点头称赞的忘忧上神了,我只是个背叛神界背叛他,让他蒙羞的不孝女。
“我百里夕月字字属实,你信与不信都是你的事。你以为,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两个人长的如此相像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呢?帝君,这东西你可认得?这三界还有第二颗吗?”师父嗤笑一声,随即从腰间取出一颗绿莹莹的珠子,问帝君道。
那颗珠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更为深沉的绿光,珠子周身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灵气。
“绿缨珠?!”帝君见了这珠子,大惊失色。
“那不是绿缨珠吗?”
“神界至宝绿缨珠?”
“我听说绿缨珠是帝君当年送给忘忧公主的保命珠啊!”
那些个站在帝君身后的神仙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
我在看到师父手中的那颗珠子的时候,心里也是微微一怔,这珠子,是当初我还是那个众神赞誉着的忘忧上神的时候,我的父亲,也就是帝君,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我生辰那天,这颗珠子被当做护心宝珠放心了我的体内,想不到,再见它的这时候,我竟然是以游魂的姿态。
果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帝君既还认得这神物,那么,你还认为青落不是你的女儿忘忧吗?”师父扬了扬唇角,收起了绿缨珠。
“这绿缨珠真是从夏青落的身体里取出来的?”帝君的脸色忽的变得苍白了,他有些恍恍惚惚的,看着师父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还能再去找一颗绿缨珠来吗?”师父冷笑。
“不……不可能的,忘忧她当年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了啊!”帝君不敢置信的猛摇头,嘴里不住的喃喃。
“这还得感谢绿缨珠,若不是它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凝聚住了青落的魂魄,使她化作一株忘忧草,恐怕,青落就真的不能复生了。”师父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在庆幸着什么一般。
我知道,他是在想,若不是他误打误撞开了我的灵识,那么我恐怕永远都只能是一株忘忧草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奇妙。
可是,我宁愿师父当初没有开了我的灵识,若不再世为人,我也不会再一次承受那多痛苦绝望,我也不会不可救药的爱上师父,我也不会一度陷入两难的境地。
我生来最怕痛,可是,偏偏痛的最多,最狠。
“她……真是我的女儿?”帝君的声音颤抖,那张长着些皱纹的脸上此刻苍白无血,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是我这么久来,第一次看到。
我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来,帝君他就算长生不老,就算与天同寿,他的脸上,也浅浅的生了些皱纹。
他,老了。
或许,是为了我,为了曾经的忘忧,他心底承受了太多吧?
或许,是因为帝君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让他迷失了本性吧?
他变了,变得狠厉。
可是这一刻,他又好像回到了曾经温和的那种样子。
那种,我及其想念却再也看不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