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热的,地是热的,四周都是热的,一望无际的大荒漠,他们安静地前行着,连拉车的马都萎靡不振,整个队伍开始散乱起来,没有了刚开始的有序整齐。脱下甲胄的士兵穿的是普通人家的麻布衣衫,如今却是赤条条的暴露在阳光下,一个个肤色黝黑,却有种孔武有力,充满力量的感觉,如毒蛇般纵横的伤口,早已愈合,留下一个又一个扭曲的疤痕。
齐逍藏在马车中,却有种把自己塞入蒸笼的感觉,他也脱掉了衣服,车帘半开,却没有一丝风带来凉爽,他抱着自己的水壶,大口大口地饮着。却怎么也不解渴。
队伍缓缓前行着,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中。他们走的很慢,黄沙晒得温度很高。关磊面色凝重地站在队伍之前,一抬手拦了下要。队伍便稀稀疏疏地散开来。他对着几人在耳边轻嘱几句。做完这些,他起到队伍中心的一辆马车旁边,轻语一阵,便离开了。几人从车上取下牛皮缝制的营帐,临时支起,各自拿起东西,开始忙活。
齐逍跳下车, 走到关磊面前。后者正靠在营帐之上,缓缓地饮水。
“关叔”,为何停下了?
后者咕嘟着饮下了许多, 一抹嘴角,将水壶放在地上,看着眼前这稚嫩少年。
“正午阳,午夜风,刮人皮,勾人魂”大漠的正午和午夜,并不适合行进,你不晓得?”
齐逍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前几日为何?”齐逍正想说什么,却被关磊打断了。
黑渝山之后的千里沙海,与其他地方并不相同,你难道没发现,这是一个兽绝虫灭的地方?
齐逍点点头,坐在他的身旁,继续听下去。
黑渝山是一个天然沙海,也可是说他是西北荒海的源头,百年来,很少有人会穿越黑渝山。虽说,一但穿越,整个路程将减少一半,但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绕道天目山。关磊看着齐逍,发现他一直认真的听自己说,心里对他好感增生几分。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黑匪”之患。
“黑匪”,齐逍轻轻念叨着,很陌生。
是一种流窜在黑渝山附近的流寇,几十年前势力很大,一度威胁过离黑渝最近的落霞城,后来官家派兵数次围剿。销声匿迹十几年。近几年来,又死灰复燃。
“叔,难道,你们的目标是这伙黑匪?”齐逍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声音提高几分。
关磊一巴掌拍在他脸袋上,恶狠狠地说“小声点”。
齐逍抚着微疼的脑袋,声音低了下来。
“磊叔,下手能轻点吗?很疼的。齐逍不满的说道,声音却低了下来。”
“你小子”关磊笑出了声,说了一句,尽量压低着声音。
他从手中的刀鞘中抽出一把泛着森冷寒光的刀,哪怕是烈焰如海的大漠,不知何种材料锻成的刀依旧寒冷如冰。
“陆大人跟我说,最好是走黑渝山,顺便探探黑匪老巢。齐逍点头。
“可是……”齐逍突然想到什么,却并未说出便被突如其来的人给堵在嘴里。
来人是位和齐逍差不多的少女,穿着素白的长衫,一头乌亮的长发披在肩上,发丝很长,垂到了少女的臀部,在她行走间,长发便是一甩一甩的。
空气因少女的到来而泛起了阵阵异香,穿着粉色的绣花小靴,为少女增添了几分机灵英气,只是,脸上覆着一层轻纱,看不清样貌。齐逍心中轻轻一叹,没有福气呐!
关磊早己从地上站起,躬敬地抱拳做礼,脑袋低垂。齐逍这才慢吞吞站起身来,如关磊一般行礼。
“小姐,有事吩咐即可,何必亲自下车,晚间风大,莫要吹着小姐”
关磊轻轻抬抬头,终究是没敢直面少女。
“无事,在车上坐得乏了,出来走走。”
陆千羽脆声说道,有一种少女特有的空韵灵动。
陆千羽答完关磊的话,并未让二人起身。齐逍低垂着脑袋,一副安然自得,小腿轻轻抖动,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仿佛完全没有看见陆千羽般。
“齐逍,你为何还在这里”陆千羽眉头轻皱,黑纱覆下的脸庞多了几丝愠怒。
“禀告小姐,小人出来看看大漠的夜色。”齐逍出声,声音带着几分轻挑。“大漠的夜色啊,认人……”
齐逍抬起脑袋,仰头凝望着星空,星河璀璨,星光明亮,宛如神明遗落在世间银色宝石般,让人沉迷。
陆千羽脸色难看起来,却并未回答。
陆家小姐与齐逍是儿时玩伴,当时陆千羽的父亲陆厢城主经常会带他的宝贝女儿来茶肆喝茶,一次两次之后,少女陆千羽便和年少的齐逍相识,两人关系很好,少女陆千羽当时很缠齐逍,像他的小跟屁虫。
之后,哪怕是陆厢不来,陆千羽也经常偷着来找他。
只是义父托孤一年,陆千羽对自己便态度大变。
虽说如此,但齐逍还是愿意见到陆千羽,毕竟,见惯了西北老娘们彪悍样子,齐逍还是喜欢陆千羽这种如江南水乡长大的温婉女子。就说那吹弹可破的水嫩皮肤,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身,以及软糯的话语,便让齐逍很是喜欢。
当然,天知道为什么明明从西北长大的陆千羽,却生生变成了这幅模样。
毕竟,自己是从江南而来,被西北风俗可影响不少。
关磊有种一刀抽出砍死齐逍的想法,陆厢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自己护送,凭什么你就阴阳怪气,你就是一个跑堂打杂的。
他狠狠给了面容仰天的齐逍一肘子,然后又恢复原样站着。
陆千羽眉宇舒开,黑纱覆下的脸上露出了盈盈笑意。
她看着趴在地上快拧成被子,面色皱白,青筋爆起一脸痛苦的齐逍
“活该”少女轻轻出声,声音动人。
陆千羽离开了,既没有和打人的关磊说话,也没有安慰被打的齐逍,她脚步灵动,扭着纤细的腰身离开。
不带走一片云,不带走一片沙,带走了满满的开心。
“啧啧啧,你行啊,小子”关磊看着陆千羽离开的背影说道。
当陆千羽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一把抓起蜷在地上的齐逍。
“演的不错,不错,比戏院那些唱戏的戏婆演的更好。这痛苦,这白脸,要不再来一下?”
还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齐逍一咕噜拾起身:“还好还好,还要谢谢磊哥的帮助。”
齐逍舔着脸,一副狗腿的模样。
“你们怎么回事?和小姐对着干?”关磊问道,他咧开嘴,因为刚才齐逍的一声磊哥而笑逐颜开
“哪能啊!”齐逍苦着脸,“谁知道她吃了什么疯药,三番两次和我找茬。要不是看在我义父的面子上,我早和她算账了。”
关磊举手欲打,齐逍缩缩脖子。
“磊叔我回去了。”
齐逍对着关磊说道。
“再待一会,你磊叔一个人,夜这么长,很无聊的。”
“还是算了,我回去睡觉了,等会要是那疯女人再回来,我可招架不住。齐逍想起陆千羽当去年年初那件事,吓得他微微打颤。
“也好,去吧”关磊轻声道。
回到自己的马车里,被堵的满当当的狭小车室里,齐逍掏出了胸前的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在如此漆黑的夜里还能发出如此温润的光。”
齐逍看着手里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玉鹰,嘴中喃喃自语。良久,他重新将玉塞入怀中。缓缓闭上了眼
怀中,那只泛着蓝芒的玉鹰光芒很淡,从未散去,如天上的银色星辰,光芒未曾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