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6岁多了,到了上学的年龄,看着父亲从四处镂空的柜子里,小心翼翼的翻出一小叠皱巴巴的钱,我知道那是我上学的学费,却不知道那是家里省吃俭用凑了几年好不容易凑的,父亲在路上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我要听老师的话,满怀期待的对我说:憨!你要好好学习,唯有好好读书你才能走出大山,才能改变你的命运。于是伸出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有的手指间还有很宽的裂口,甚至还带着血丝。印象中父亲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平时他和母亲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父子之间根本没有说话的时间,很庆幸虽然日子一直都是紧巴巴的,但是从来没有让我们饿过肚子。听着他的话懵懵懂懂的,事实证明父亲就在对牛弹琴,那时的我根本不明白父亲的含义,更不明白父亲眼中的期待,更不懂读书承载着一家人的希望。到了学校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看着一排用石头砌的瓦房,里面十分敞亮。一个宽敞的坝子,十分平滑,同样是泥土坝子比家里的平整蹭亮很多,父亲给我办完入学手续,我便领到了崭新的课本,翻开五彩斑斓的书籍,看着书上彩色的娃娃,黢黑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鼻子闻着书里泛着清香的油墨味心旷神怡,虽然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是却让我爱不释手,上学让我有了时间概念,每天早晨放牛割草都要带着课本生怕跑了一样,那时特别怕老师准时到学校上课。两点半放学,然后回家牵着大黑牛背着背篼去山上放牛割草这样的日子风雨无阻的过着。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光前颤颤巍巍的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看着本子上那歪歪扭扭的字,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深怕哪点做错了,在学校最难熬的是课间休息,有的同学有薄荷棍(一种薄荷糖一角钱3颗),有的同学有奶糖(一角钱2颗),每次课间休息看着他们他们吃东西,都忍不住眼角偷偷瞄一下,然后两只小手紧紧的相互拽着,最深刻的一次是近距离的看着同桌课间休息吃奶糖的样子,她缓缓的剥开精美的糖纸,里面露出一颗四四方方的的乳白色奶糖,未尝其味,先闻其香,就那么目不转睛直勾勾的盯着,这时候喉咙不争气的蠕动了一下,声音让同桌发现了,我小脸瞬间涨的通红无比,此时简直可以用红彤彤的猴子屁股来形容,头一下埋在书桌上,也许是同桌发现了我的尴尬,轻轻的敲了敲我的手臂,缓缓的把刚剥下糖纸递过来,我嘴里说最倔强的话,身体却很诚实,我那不争气的小手一下就捏住了递过来的糖纸,生怕她反悔一样,情不自禁的悄悄在糖纸上舔了一下,第一次尝到了奶糖纸的味道,有甘甜,有清香,有无赖,有心酸...........我轻轻的把那张糖纸捋平,小心翼翼的夹在书里,每天当我翻开夹着糖纸那页书,总感觉那残留的淡淡余香扑面而来。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年级已经到了拿通知书的时候,我看着成绩单上双百分,看一年努力的成果,脑海是一片空白,高兴的拿起成绩单马上往家里跑,结果在过一条有坡度马路时,一辆马马灯摩托(50摩托)把我撞飞几米,当时被吓哭了,第一次见这么新鲜的事物,有好奇、有恐惧、有疼痛,吓得我不敢看司机的样子,只见司机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抽了一张贰元的票子塞在我手里,对于我来说是一笔巨款,平时只从父亲手里看到过一次,算算可以买几十颗心心念念的奶糖,我立马止住了哭声,捡上掉在不远处通知书,一瘸一拐的自顾自的走着,根本没听清他在后面说些什么,到家父亲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说自己不小心摔了的,翌日清晨我迫不及待的跑去学校旁边买了20颗奶糖,看着左右两边胀鼓鼓的口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高高兴兴的回家牵着大黑牛,嘴里含着甜滋滋的奶糖,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路过小伙伴们面前的故意摆出45°的斜视,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估计那时候的的奶糖是纯手工做的,糖香不经意的从鼓鼓的兜里飘逸而出,看见小伙伴们围了过来,突然心里传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两个比较高大威猛的的小伙伴过来架住我,在我的拼命挣扎下,终于挣脱了束缚,突然迎面冲来一个小伙伴,来了一招磨盘扫地,(那时没有电视,我们接触外界的就是小人书,里面的武侠招式大家非常痴迷),我猝不及防的来了一个狗啃泥,几个小伙伴扑上来施展出少林擒拿手,把我按在地上不讲武德地一味的往我兜里摸,不一会鼓鼓的裤兜不争气的瘪了,看到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我毫无顾忌的咆哮起来,另类文化语言问候的方式脱口而出,蜡黄的小脸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暴击,只能带着愤怒与不甘的心情回家,虽然儿时无隔夜之仇,但是我还是不高兴了好几天。友情提示no zuo no die。
很快又到了新学期(二年级),天是那么的蓝,云是那么的白,太阳还是那么的耀眼,一切依然是那么的美好。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上课的时候我的鼻子突然流血了我赶紧跑到操场边,摘了一把蒿之(属于双子植物纲菊科,草木,亚灌木或小灌木)放在口嚼烂,捏一坨塞住流血的鼻孔,可鼻血又从另一个鼻孔流出来,两个鼻孔塞住了,正要松口气的时间感觉喉咙有点热呼呼的,血又从嘴里倒流出来了,那时对生死没有什么概念,心里想的是血流干了怎么办,越想越怕,我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幸好这时老师听到,端着一盆冷水跑了过来,用一只手轻轻的按住我的鼻梁,一只手用冷水敷我的后劲窝,渐渐的血止住了,我咳出一大口鼻血凝聚喉咙里血痰后,我跟老师道了谢(在父母的熏陶下,从小到大都是特别有礼貌,见人就热情的打招呼那种)请假回家。在路上无精打彩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家,父母在地里劳作还没有收工回家。由于平时放学直接背着背篼牵着大黑牛上山干活的,现在没有什么精神,就着书包垫着,就躺在干檐坎(以前的坝子与房檐口之间条石切的台阶)上休息,此时觉得大黑牛无比的通人性,要搁在平时见我回来就会牟牟的叫几声,亦或者是自己现在没有太多精力去想了,总感觉大黑今天没有发出催促的牟叫。躺了一会,还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背着背篼,牵着大黑往山上走,走着走着我就昏倒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人抱起了我,耳边不断传来母亲轻生的呼叫,后来才知道我昏倒了,大黑边走边叫,路过我父母干活的地方,引起了父母的警觉,沿着路才看到昏迷在路上的我。待我清醒后,父母询问了我些情况,母亲饭都来不及吃,带着手电筒,就背着我往外赶,走了一会儿,天就黑了,踏着夜色,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着,在漆黑的夜晚,一切显得那么渺小。依靠手电微弱的光光束,一个多小时就赶了十几公里的山路到达熟悉的老医生的家(那个时候医疗不发达乡间大多是赤脚医生,这个医生是远近闻名的老医生,像他这样医术好的很少),让我夹着体温的表,看着了温度(有点发烧),一丝不苟的进行了望、闻、问、切后,才走进房间,然后传来清脆的敲击东西的声音,我听着熟悉而清脆的声音,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就看到慈祥的老医生迈着慢悠悠的步伐,握着治牛一般大小的针筒,我很确定我没有看错,走到我面前,绑好压脉带,夹子夹着的沾了酒精的棉花,在我手臂某处来回涂抹,然后大针筒就往我手臂上扎了下去,准确无误的扎在酒精反复涂抹过的地方,此刻的我没有感觉到疼痛,手上除了冰冷以外,我对这已经麻木了,心里没有害怕也没有期待,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打针吃药对于我来说就像一日三餐一样,大针筒扎手上静脉注射,这就是早期的推静脉(现在对推静脉都没有深刻的印象,以前太小没记住)。那个年代一般情况就是开药,发烧感冒打一针,最后才是推静脉(国家已经明令禁止推静脉)。观察半个小时左右,开了两幅中药,母亲就背着我回家,在返回的路上,看着母亲无比瘦弱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童年时期的我就是一个药罐子,两个屁股经常都是针眼,甚至有时候在我屁股都找不到好的地方打针,手上也是。
不知不觉中,我的人生迎来了第二个暑假,因为生病成绩并不是很理想,放暑假开始的几天为此一直闷闷不乐,这是我交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是我邻社的一个姐姐,年龄相仿比我大几个月,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内心很害怕,她有一只眼睛上有一层白色的蒙皮,她是唯一一个和我玩从来没有欺负过我的,也许是内心孤独极度渴望友情,极度渴望玩伴的我,慢慢的和她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天一起割草放牛,她教会了我辨别很多植物,让我觉得有朋友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渐渐我也不再害怕看她的眼睛。我们约好等大米泡(可以叫白草莓,白色的)一起采摘,可幸福总是短暂的,没过了几天,就从父亲的口中的知她全家去了新疆为此我还难过了好久(不过后来听说她在大城市治好了眼睛,这点我很欣慰)。暖阳下那瘦小的身影迈着轻快的步伐,我的人生又回到原有的轨迹,终于等到大米泡熟了,看着一匹四五米高的坎子(大约一层楼高一点)上的大米泡白茫茫的一片,此刻已经忘记所有忧愁与烦恼,像猴子一样帖着坎子就爬上去了,用手采摘美味的大米泡不断的往嘴里送(在生活比较贫苦的偏远山区,能吃的上零食的小孩子并不多,一般逢年过节的时候家庭条件好点的才能吃到糖,这种山里野生果子之内的就是大多数小孩儿可口的零食),吃在嘴里软糯甘甜,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大米泡的美味,很容易让我得意忘形,而且爬的越高摔的越惨事实证明是真的,只听pia的一声,脸着地的我良久才爬起来,满嘴是血,嘴里还含着一些碎土,我的上嘴唇开始有点发涨的感觉,看到地上的血水混合着小指尖大小的一小块肉,嘴巴上的血蹭蹭的往下滴,在也顾不上眼前的眼前的美味了,一只手捂住嘴巴就往家里跑,那时家里有金毛狗一种蕨类植物(友情提示金毛蕨国家二级保护植物,不过在90年代的农村医疗条件不发达,只能一些土办法解决,比如香灰也可以用来止血,不过现在医疗发达不建议采用)把它上边金色的绒毛扯点放在伤口上,一会就能止血,对着家里镜子,看到上嘴唇左边缺了一个角(也许是年龄小的原因,长大后只留下一条二三厘米的疤,丝毫没有影响帅气的五官)。看着镜子里样子,外卷缺角的上嘴唇,感觉有点想笑(真的是笑不得的,此处省略N个字,自行想象)又怕扯到伤口,晚上睡觉,白天吃饭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碰着伤口。整整一个多星期才完全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