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翻阅着朱雀堂堂主胡清送来的账本:“这就是这一个月来的支出和收入?“
厚重的账本记载了黑帮这二十多年来的每一笔开支和收入,而这几年由于欧霸天突然宣布不再倒卖毒品,收入是逐年缩水。看着相对从前少得可怜的收入,周怡不禁皱眉。
“从前毒品的收入就是一个大的来源,现在……仅靠天堂和圣地的盈利,帮里的开支实在难以运转。“胡清平静地说。
周怡啜了一口咖啡,仍然埋着头肯定地说:“阿清,你有解决的办法吧。”说完抬头看他。
胡清和周怡相视一笑:“我查过了,现在帮中还有人接触毒品交易,有几个从底下提拔上来的也还有吸毒的习惯,甚至现在还有一群人经常开冰会等等。”
关上账本,周怡起身道茶台前亲手为胡清泡了杯碧螺春。胡清对咖啡过敏,这是众所周知的。
“直接说你的想法吧。”周怡将香茗递过去,老练的神色无疑是在江湖上打拼了多年的人。
“现在,我们的收入减少,却还要养那么多的兄弟,唯有精简人数才是良策。只要有人再接触毒品,一律踢出黑帮,这和你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若是那些对黑帮有功的冷,出钱帮里面戒毒再散吧。”胡清品了一口杯中的香茗,又继续说,“这样,黑帮还可以赢得人心。”
周怡点点头,若有所思:“那便只等想想退货回来了。”
“怡姐,”一个男子在门口唤了一声,等周怡示意,他便走上前去附耳说道,“吴敬亭带了个女人来,说是要填充夜总会小姐的人数。那女的是以前吴氏企业吴木的千金吴蕾蕾。现在正在天堂后台闹着呢。”
周怡不禁蹙眉:“这吴敬亭还真会惹事。”
胡清却说:“不如我们去凑凑热闹。”
天堂——成都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坐落在城市中心,富丽堂皇的门面,无时无刻都在诱惑着大都市里的人们。善于享乐的成都人彻夜狂欢过后,翌日仍可以精神饱满地打卡上班,衣着华丽,似有整夜的安眠。有钱的阔爷们儿拿大把大把的钱在天堂挥霍,极尽所能,丢钱撑场面仿佛也是一种莫大的乐趣。
周怡有些厌倦地走进天堂,身边的男子身着藏青的袍子,似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古人,与这纸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刚踏进后台,便听到刺耳的尖叫:“你疯了!吴敬亭,你这猪猡!”
后台早已混乱不堪。小姐们的梳妆台上普通的化妆品散落了满地,镜子也破碎了几个,亮晶晶的玻璃碎片照着这两个人,更衣架上的艳丽衣饰也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吴蕾蕾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全无妆容,苍白而瘦削。头发如杂草一般无序地耷拉在头上,身上的灰布衣裳也极尽污浊粘稠。
吴敬亭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尽量使自己保持衣冠楚楚,但嘴里还在咒骂:“臭**,给你找生路你不要,找死啊!立什么贞节牌坊,你不干这个,就是圣女了?”
周怡就站在后台门口,定定地望着瑟缩着的吴蕾蕾,心中无望,恍若隔世。
周怡很小便离开了江西老家四处流浪,在广州的发廊打工。那年她下了火车便被招工的冷带了过来,正值晚上。发廊内面龙浮肿的风尘女像是等着上车般做成一排,客人来到之前就无所事事地修指甲,聊天。这些在她老家也有。她背着行李站在门口。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没有起一丝逃脱的意念——她知道,在劫难逃。
住下来的第一晚,发廊老板先**了她。但她很是镇静地提起裤子来,穿上衣服,眼神空洞地坐好。她无声无息,内心十分坚定——这是她无可选择的一个世界。那么小,她就此落入风尘。每夜坐在艳红色霓虹灯光里,木讷地面对艳红色的门帘,注视着一个又一个吝啬肮脏的嫖客撩起它走进来——疙瘩脸和油腻的蓬发,嘴和脚一样臭。
她只觉得这肉一般的红色的灯光填充了她的全部视野,日夜面对,似乎瞳孔都变成了红色。许多事情,来到与忘却都迅疾得来不及流泪,流泪是一件多么奢侈而无用的事情。
后来,她遇到了欧霸天,她眼里的漠然令他心生怜惜。但他却说:“我带你去天堂,只要你好好干,保你步步高升,不再受人**。”
周怡只觉得眼前一亮,立即说道:“好。”
然后,周怡开始在天堂坐台。化名,蓝琴。极尽妖娆。江江有了稳定的客源,她的面子越来越大。
经理便叫她做领班。分给她五十个小姐。小姐们起初全都不服,见她区区小女子,何以骑在自己头上,事事刁难她。刚开始小姐们不肯陪酒,摆脸色给客人看,客人就把她这个领班叫来训话,不料周怡一边给客人赔笑,一边甩了小姐几个耳光,脸色凶狠按着她们的脑袋就往桌沿上撞。扯着头发就把酒往她们嘴里灌,又将她们按在客人的裤裆前令她们给客人道歉。三番五次杀鸡儆猴之后,手下的小姐个个都服服帖帖,低声下气地叫她,蓝琴姐,蓝琴姐。
再后来,遇到了同事做领班的齐想。齐想体形娇小,五官精致,还未满十八岁,但打扮成熟,看上去有二十出头。两个女子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普通的十几岁女孩子还在做梦,她们却常常感到自己早就走完了大半生。
两个人做领班时,同是坐台已三四个光景,辗转风尘阅历无数。渐渐经理也让她们帮忙走私毒品。
好不容易熬到了黑帮的核心位置。周怡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过安稳日子了。在管理黑帮的同时,会去天堂学调酒,闲来无事也可以做调酒师的工作。甚至有青于蓝的技艺。而齐想不同,她仍是亲手办货,她似乎有更高的目标,有更多的妄想……
“小怡。”身边有人唤她,缓过神来,吴敬亭正在对吴蕾蕾大打出手。
周怡示意身后的几个男子上前制止,两个体格强健的男子强势地按住一脸扭曲变形的吴敬亭。
“你们干什么?吃狗饭的东西!”吴敬亭始终是文弱了些,拗不过两男子,只得破口大骂。
周怡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语调冰冷:“她是你夫人。”没有疑问,只是平淡地陈述。
吴敬亭心里想:“关你什么事!”可他只是沉默,这个周怡在欧霸天顺从得跟小绵羊似的,可在背后便纠集了帮里的兄弟跟他作对。她跟纪宁,欧景逸他们似乎关系不错,这女人只能暗斗,不可明争。
“你确定要她来坐台?”周怡瞟了一眼瑟缩在角落的吴蕾蕾。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她只在心里笑。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何时才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人能救你,只能自救而已。
吴敬亭仍是沉默。
胡清却突然开口:“长得还不错,就留下吧。”他的眼里分明有一丝疼痛一闪而过。
周怡怔了下,胡清他……
须臾以后,她又恢复了冷漠:“叫人把这里收拾下,等会儿小姐们就要来上班了。还有,给吴小姐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带到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