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蕾蕾着一身纱裙被推攘着进了周怡的房间，麻木的脸上画了精致的妆，近乎绝望地站在门口，一见到周怡从内阁里出来便猛地抬起头来，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
周怡挑一挑眉，满意地看着她的打扮，冷冷地说：“求我没用。”
做惯了富家小姐的吴蕾蕾哪儿会愿意去坐台，她高贵的身份怎么能容许她陷入贫困之后又来做小姐。即使眼前的人不救她，她也不会去求她。可要是坐台，真不如去死。但偏偏就连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无论做什么都有人贴身跟随，上厕所就是一群女的团团围住她。此时的绝境犹如一层厚厚的乌云压在她的头上，使她神经胀痛，欲哭无泪。
“叩叩叩”，上等的檀木门被敲得作响，然后被“哗”的一声推开。一个长发女子站在门口，妆容浓艳，身上只有几块少得可怜的布料遮蔽身体，全身散发着浓烈的香水味，“蓝琴姐，您找我？”
“阿美，你进来吧。”周怡挥了挥手。待阿美站定，又说，“以后，她就在你手下做事了，新来的，什么都不懂，你教教她吧。”
阿美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吴蕾蕾一番：“先取个化名吧，叫小米。”并不是询问的语气，直截了当地为吴蕾蕾安排了下来。
坐台的小姐们都有各自的化名。做这一行，用真名做事那就昭示着一辈子抬不起头。何况，这本就是个虚无的世界，人人都用化名，人人都有面具。
吴蕾蕾只觉得眼花，面前这个叫阿美的女子，对她一脸的不屑，她那豆蔻朱唇在眼前幻化成两个影像。吴蕾蕾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的身体里在不断地回荡着这句话——吴蕾蕾是**！她是个**！**！！
她被冠以“小米”的化名，即将堕入风尘。
周怡见吴蕾蕾失神恍惚，高声打断了阿美：“你先下去吧，还是我来教她。等会儿我再带她去你手下。”
“是，蓝琴姐。”阿美立即换了一副恭敬的姿态，然后婀娜地转身离开。
室内还残存着她身上庸俗的香水味。
“吴蕾蕾。”周怡走过去在她耳边唤她。
“嗯？”吴蕾蕾浑身一阵轻颤，“什么事？”
周怡拉过她的手，走到柔软的沙发前坐下：“恨他么？”
“怎么不恨？可是，恨又有什么用？他现在已经是黑帮的老大。”吴蕾蕾叹了口气，一想到吴敬亭的所作所为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你认命了？”周怡又问。
吴蕾蕾一惊，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的唇边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你？”她，要帮她吗？
周怡没理她，径直说：“不认命的话，就好好干。”
“呵，做了这行，就无法回头了！就算我不认命，又能怎样？”吴蕾蕾笑得很妩媚，泪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流下来，笑比花妖。
“我，也是从你这一步走过来的，但我不是富家小姐。”周怡说得异常平淡。
吴蕾蕾惊愕：“看不出来……”
周怡轻笑：“坐台的小姐们都唤我一声‘蓝琴姐’，为了得到这个称呼，我说付出的努力，是你无法想象得出的。当然，也不是说做到我这一步有什么了不起，但总比坐台要好得多。”
“可是，你才二十岁。”
“是啊，我才二十。可是仿佛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她已经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自己的苍老的。
吴蕾蕾不信：“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去坐台了，到天堂的时候才十五岁。十七岁那一年升任领班，十八岁接手毒品，前年开始打理黑帮。去年，……”去年，结的婚。
周怡觉得自己像在背大事年表，面无表情，云淡风轻。
吴蕾蕾细细一想，十四岁那一年，吴木带着她去迪斯尼游乐场玩，十五岁跟着吴木去马来西亚度假，十七岁吴木给她金卡随便她刷卡也不过问，十八岁考上大学遇到了吴敬亭，去年和吴敬亭结婚……
周怡又说：“先要学会认命，才能摆脱宿命。你现在已经不是千金大小姐了，以后，你会慢慢明白，一切事情，只能自救而已。”
“谢谢你。”吴蕾蕾感激地看着她。
“没什么。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闹事而已。”周怡漠然地站起身，“我带你去你的台子吧。”
说完便拉起吴蕾蕾往外走。
“蓝琴姐，好久不见啊。”一个秃顶的老男人挺着个圆滚滚的啤酒肚走过来。
周怡立马笑得很灿烂：“陈总，您可是好久没来天堂了哦。”
陈总脸上的横肉堆积在一起，互相挤压着，差点遮住他的小眼睛：“那是，最近忙得很。”他边说边用色迷迷的眼神看着周怡身旁的吴蕾蕾，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厚厚的嘴唇，“这位是？”
“小米，新来的什么都不懂，还望陈总多捧场啊。”拉过吴蕾蕾，“快叫陈总。”
“陈总。”吴蕾蕾嫌恶地悄悄打量着他，只想作呕。
“好说好说。”陈总咧开嘴笑起来，黑黄的牙齿一览无余，还不停地搓着他粗糙的肥手，“这么漂亮的小姐，肯定捧场。”
周怡见吴蕾蕾一脸的嫌恶：“陈总，您先玩会儿，我得领小米去台子前熟悉熟悉。”
“好，好，好。蓝琴姐，您去忙。”陈总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周怡身上。
“失陪了。”周怡领着吴蕾蕾继续往前走。
阿美早已站在那儿等她们了，见周怡走过来，连忙谦恭地叫，“蓝琴姐。”
“阿美，你跟小米说吧。”周怡站在一旁，开始给自己调一杯鸡尾酒。
“按理说，新来的小姐都会有初夜的竞标仪式。那是一个让人认识你并抬高身价的机会，以至于你悄悄地来上班，却没有人知道，就没有人来点你的台，竞标之后你的台子也不至于冷清。可鉴于你已经不是处女了，所以你只能和其他小姐一样等待客人的点台子，只能靠自己……”阿美很认真地给吴蕾蕾一一讲解天堂的规矩。
天堂的小姐都是坐台，等待客人点台子去陪酒。客人也会点你的台子到房间陪床。而吴蕾蕾只是个新来的小姐，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点她的台子，所以，她做起来会很难。
周怡调好酒对吴蕾蕾说：“你就在这儿等吧，阿美会照顾你的。”
刚说完，便有个侍应生走过来说：“蓝琴姐，阿美姐，陈总说点一个新来的小姐，叫什么小米的。”
“我不要——”吴蕾蕾一听，大叫着从座位上弹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