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中,腾落穿着安安买的樱桃小丸子的围裙在厨房里忙乎着,煞是可爱。
“安安,你看腾落对你多好,这一个月来殷勤到不行,你怎么都不感动一下?”纪宁和安安站在厨房外,观察着忙得不亦乐乎的腾落,窃窃私语。
“他喜欢,就让他忙咯。”安安一脸不屑,心里却有一泓温泉缓缓流淌。
腾落对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不是没有心动过,可是心里一直都还有一个叫左迁的男子徘徊不前;不是没有动摇过,可是即使爱情消失不再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遗忘。
安安悲哀地想,转过身,不忍再看到腾落对她的好。
纪宁看了看安安,又看了看脸上挂着微笑的腾落,叹了口气,无奈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腾落一次又一次看不见来路和归程的满载着沉甸甸的幸福地朝向安安远航,而安安却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然后将他一次又一次地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吃饭了!”腾落欢快地在厨房里吆喝着,“安安,快来吃饭,”刚走出厨房便朝着客厅里的安安叫唤,“纪宁,怎么在这儿**?吃饭啦。”他将手里的菜放在饭桌上,转过身见厨房门口的纪宁像被钉在那儿似的。
“哦,好。”纪宁回过神来,到客厅里叫安安,“安安,来吃饭了!”
“我不想吃。”安安无力地说。
纪宁从沙发上拉起安安,“腾落做了你喜欢的青椒土豆丝,好歹也吃点嘛。”
“好吧。”安安始终还是心软了。
“吃饭咯。”纪宁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安安蹦蹦跳跳地,好像这一辈子最大的快乐就是吃饭。
三个人都坐下来之后,腾落站起身,“我来介绍下今天的菜色,青椒土豆丝、回锅肉、糖醋排骨、紫菜蛋汤。介绍完毕。”
“安安,来尝尝青椒土豆丝,腾落专为你炒的,”纪宁夹了些土豆丝放在安安的碗里,继而又夹了一些放进嘴里,“恩,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腾落脸上有止不住的微笑。
安安默不作声地吃完碗里的菜,脸上毫无生气。
腾落看到安安依然对他这么一个多月来的努力、关心没有丝毫的动容,脸上的光彩便又暗淡下去。
“安安,回锅肉也好好吃,来,排骨给你。”纪宁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努力缓解着两个人之间的冷空气。
“安安,好吃么?”腾落小心翼翼地问。
“恩,还好。”依旧是冷淡的语气。
“安安,“腾落走到安安身旁,单膝跪在地上,从裤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安安,我们结婚吧。“
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亮得耀眼,安安记得左迁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那天真的是一个美好的日子,那时候,世界时无声无息的,浸满水一样的安静,她在幸福地微笑着。
可是当他抛下她的那一刻起,时光逆转,昼夜平分。
“左迁,我在你早就遗忘了的世界里开始孤单的岁月,闭着眼蒙着耳,含着眼泪欢呼雀跃,看不见你就等于看不见全世界,黑暗像潮水吞没几百亿个星球,向日葵大片枯死,候鸟成群结队地送葬,其实世界从来没有苏醒,它在你的衬衣领口下安静地沉睡……”安安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呃,我吃饱了,回房休息了。”纪宁觉得自己是个超大伏安的灯泡,接口回避。
安安突然对纪宁说:“等等,一起吧。”
“安安,我们单独谈谈,好么?”腾落拉住正欲起身的安安,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她,心里像是镂空了些许的章节,却又寻不到确切的痕迹。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硬,空气停留不动,连头发都丝毫不动。
“也对,腾落,你陪安安出去走走,碗我来洗。”纪宁打破宁静,扶起地上的腾落,边说边推着两人往门口走,拉开门,“记得早点送安安回来。”她对着腾落说,将两人推到门外,微笑着说,“路上小心。”
关上门后,纪宁又叹了口气,笑容凝固在脸上,荒草蔓延着覆盖上荒芜的山坡,接着笑容换了弧度,忧伤覆盖上面容。
来成都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消逝掉,带着死亡前独有的安静,庞大而让人无力。世界突然变成一颗灿烂的果实,只是内核里有条虫子在不断地缓慢吞食,一点一点咬空果核果肉,逐渐逼近果皮,在那尖锐的突破果皮的一下狠咬之前,世界依然是光鲜油亮的样子,只有蚕食的沙沙声,从世界的中心一点一点沉闷地扩散开来。
她感到绝望,关于欧景逸仿佛像一个传说,神秘得让人痛彻心扉。她找不到他,成都这么大,她真的找不到,当初左迁告诉她他在成都的时候,她什么都忘了问便踏上了这儿,现在想再联系左迁,却又失去了他的音信。她失去了方向,茫茫人海,何处可寻?
……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过来笼罩在腾落和安安的身上,树和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成为无声的交响,来回地在腾落的心上摆荡。
安安不语,随手从皮包里拿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点燃,徐徐地抽。
“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腾落伸手想去抢过安安手中的烟,安安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他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走到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安安突然开口说:“我闭眼,你牵我过马路好不好?”
腾落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是那样的猛烈,仿佛自己以前这二十多个年岁的心都不曾跳动过一般,“好。”他听到自己说,“只是你得把烟灭了。”
“嗯。”安安乖乖地将烟头丢弃在垃圾桶里,长风飞过她的发,她洁净的衣裙。拉住腾落的手,轻轻地闭上眼睛,耳边有个人对她说:“闭上眼才能看见最干净的世界。”可是说这句话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牵她的手,领着闭上眼的她穿过十字路口,即使她是那么渴望他这样做。
“我开始走啦,小心点。”腾落柔声道。
“恩。”此时的安安异常地柔顺,她的胸膛里隐藏着最初的心事,原该是朵快乐的花,此刻却突然一瓣一瓣的撕裂继而翩然坠下,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声响。
“我的步子还需要放慢一点吗?”腾落转过头来,轻声询问,却见安安的泪水坠如刀割。
那些随着时光一起流逝的伤口,从不曾消失。
腾落一下子搂住安安,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痛,安慰道,“失去的那些东西真的不会回来了,一切过去之后就不再了。”
安安俯在腾落的肩上,只流泪,不出声。
她的感情如同一株风干的爬墙虎,日以继夜地攀爬在宿舍外的窗棂上,看着白天变黑,黑天又变白,没有任何颜色,那些在空中慢慢滋长起来的绝望,是这么冗长和难过。
“我的肩膀,借你,任你流泪撕咬,我爱你,安安。”
他们站在马路中间,川流不息的车辆在他们身边纷纷呼啸而去。
“谢谢你,腾落。”安安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她是多么渴望左迁可以对她说这三个字,无望而无法诉说的心愿,种子冻结在冰冷的土地里,是怎样的心情,只能在心里用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语言,一句,一句,轻轻地唱出。
腾落只觉这样的笑容光灿,眉眼生动。他的心底突然就变得温暖,相当温暖,仿佛有一簇阳光,终于穿越漫长的征途,抵达心海深处,没有花开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