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乱葬涯深处有一用篱笆圈起来的木屋,木屋不大,看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木门肉眼可见的多出一块,上面还遗留着一个愤怒的脚印。但从一些细微之处可以看的出来木屋主人在建造的时候很用心,可其手艺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话说这乱葬渊本该是黑雾环绕,可这木屋好像是唯一的净土,百丈之内连一丝黑雾的痕迹都没有,那些黑雾好像惧怕着什么,丝毫不敢踏足半步。
屋内,那黑袍人坐在床上微微倚墙,此时的她与之前毫无差别,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脸上没了迷雾,取而代之的是袍子上宽大的帽子遮挡着她整张脸庞,她百无聊赖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牛不凡有些发呆,好一会才有些木讷道:“是不想醒来吗?不敢面对?我这灵力当真就这么不值钱吗?”
三年了,牛不凡躺在木屋的地上已经三年了,自从那次赤心与魔心的争斗使其主人奄奄一息,若不是黑袍人护住牛不凡的心脉,他早已消亡于世间。性命虽说保住,但其身体却是破烂不堪,这三年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口中偶尔还会念叨着什么,这三年来,黑袍人每隔几日都会耗费大量灵力修复他的身体,早在前几日便应该醒来,可他却一直昏睡至今。
那黑袍人歪着脑袋微微思索了一会儿,站起身,微微后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响指。一只死灵凭空出现,那黑雾好像有些迷茫,不知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微微打量四周,当看到黑袍人后,浑身一个激灵,收敛全身气息,惶恐的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对它来说,哪怕是乱葬渊中心地带的死灵都不能让它如此惧怕。
黑袍人看到后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挥了挥手道:“去把那把破剑找回来。”那黑雾如蒙大赦,一转身便消失了。
不大一会儿,那黑雾又突然出现在原地,只不过这次多出了一把断剑,那断剑正是寒光。原本削铁如泥的宝剑,在经历了三年的风吹日晒,上面布满了泥垢。
黑袍人嫌弃的看了一眼,挥手赶走黑雾,以灵力引动寒光让它漂浮在牛不凡的上空,口中微微道:“既然你不愿醒来,那我就帮帮你。”素手掐诀,强行凝聚寒光剑上仅存的气息于指尖,再屈指一弹,打入牛不凡到脑海之中。
沉睡在脑海深处的意识被熟悉的气息唤醒,牛不凡揉揉脑袋有些迷糊道:“寒光?”说罢,那道气息便消失不见。他大急,就要寻找,耳边却突然传来两道声音。
其中一道声音有些焦急的说道:“你身怀赤心花,乃赤心之人,天下圣者,你当其一,就算是以赤心繁魔心又如何?碎魔心,盛赤心,方可筑圣基。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到!”牛不凡的意识逐渐清醒。
另一道声音却一点都不着急,还带着些许阴森森的笑声道:“赤心?可笑至极!你的赤心能救你的族人?你的族人为助你逃脱死了多少?你知道吗?圣者?奸诈小人否?说不定你家族的灭亡就和他们有关。如果你不蠢的话,就该知道你们牛家就算再垃圾,也不可能让区区神界四个家族在一天之内斩尽杀绝。来吧,接纳我,以魔心炼化赤心,融魔心,得斩圣之力,杀上那神界,以魔血渲染那狗屁神界,祭你家族亡魂,来吧,来吧……。这如魔鬼般的声音对牛不凡来说却充满诱惑。
牛不凡心底突然一震,父亲、叔父、姨娘……许多许多族人身影在他眼前一一闪过,但他们却都已死去。血海深仇,不报此仇,妄为人子。想起故去的族人,两眼瞬间变得猩红,脑海之中只剩下那魔鬼般的声音:只要以魔心炼化赤心,融合魔心,便可获得常人一生无法触及的力量,就可以报仇了,
他的意识渐渐痴呆,有些魔怔道:“炼赤心、融魔心、报仇、报仇……”说着他缓缓站了起来。
那道充满诱惑的声音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另一道声音大急:“这种强行提升修为的方法,只会让你寿命极具缩短,甚至不足一天,以你的天赋,只要斩断这魔心,重振赤心,报仇指日可待,醒醒吧……”但这声音对牛不凡来说没有一丝诱惑,父亲亲眼死在眼前,而自己只能狼狈的靠着父亲的佩剑像狗一样四处逃窜,内心的愧疚直冲脑海,脑袋每天都快要炸了一样,他一刻都不想等了,哪怕是报完仇,立马死,对他来说都算是一种奢求。现在魔心告诉他能立刻现在就报仇雪恨,内心的欲望渐渐占据他的脑海。
这一次,魔心将占据主场,隐藏在体内深处的魔心逐渐显化出来,从中生出一丝丝黑气缓缓盘踞在他的身体,就连瞳孔都被黑色包裹。赤心急剧萎缩,只一瞬便无容身之处,魔心趁机一口吞掉赤心,紧接着疯狂大笑了起来,牛不凡与魔心极速融合着。
外界,黑袍人看到一丝丝黑气从牛不凡的身体处缓缓渗出皱起眉头,心底微微一叹:“痴儿、痴儿啊。”以她的阅历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指轻点牛不凡的眉心,元神顺着指尖进入牛不凡的脑海。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脸疯狂的牛不凡意志,淡淡道:“三息之内滚出来!”
三息之后……毫无反应。
黑袍人嘴角微微抽搐,她有些生气,素手一抓,只见一朵和赤心花一般无二的东西被她从牛不凡的意志之中拖了出来。这东西简直与赤心花一模一样,只不过从花蕊处散发着黑色的雾气,使整朵花充满了妖异的感觉。这是牛不凡以绝望之中入魔,以赤心繁衍出来的魔心。
魔心花挣扎着扭动几下,却被黑袍人牢牢抓在手中,它怪叫一声,更加奋力的挣扎了起来。
黑袍人饶有兴趣的看了几眼后淡淡道:“你不过是赤心花分裂出来的魔性,乖乖在他体内待十年,十年之后,他如何,赤心花如何,都与我无关。”
“我凭什么听你的?有本事杀了我啊。”一道充满稚气还带着些许不屑的声音从花朵之中发出。虽然这黑袍人实力深不可测,但它却毫不畏惧,它死了,牛不凡就算不死,也废了。只要不想牛不凡死,她就不能杀它。
那黑袍人丝毫不着急,好像还对这花很感兴趣,一边用手拽着上面的叶子,一边慢条斯理道:“我不是在与你商量,你若不乖乖照做,我就将你生生炼化,你!应该算得上大补吧。”说完生生拽下一片叶子。
魔心花惨叫一声,枝叶一阵抖动,勃然大怒道:“吓唬我呢?来啊!有本事炼死我!我死了,他也别想活!”
黑袍人听到这话一点都不着急,毫不顾忌它的惨叫,又拽下两片叶子,掌中凝聚灵力涌向魔心花。它瞬间就感觉一阵烈火焚烧,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根茎快速枯萎,仅剩的四片叶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人生生炼化成大补汤药,而牛不凡那原本凝实的意志也变得透明起来。
魔心花心底一阵大急“这人当真不管牛不凡的死活?还是在试探我?”强忍剧痛又坚持了一会,但那黑袍人丝毫不顾及牛不凡的死活的样子吓到了它,而且她好像还嫌太慢了,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这人屡次三番坏自己好事,上次就算了,这次还来,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忍气吞声。最后一次了……不就十年吗?要是十年后还坏我好事,我就……我就……弄死你!魔心花心底一阵硬气,感受到伤势愈演愈烈嘴里却连忙求饶道:“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但咱先说好了,就十年,多一天都不行!”
黑袍人听到后嘴角掀起波澜,然后一脸遗憾道:“可惜了,还想尝尝这魔心花的味道呢。”随后收手放开魔心花。
此时的魔心花浑身乌漆麻黑,还略微带一点糊味,原本妖异的花朵只剩下四片,实在是惨不忍睹啊。听到黑袍人的话气的它一阵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从花蕊处像吐口水一样吐出赤心花然后愤愤回到牛不凡意志之中。
此时的赤心花看起来虚弱极了,甚至都不如重创的魔心花,黑袍人略带复杂得眼神扫了几眼赤心花,然后便将它打回牛不凡的体内,因为黑袍人的缘故,这赤心与魔心暂时和平共处,可若是让对方找到一丝机会,估计会毫不犹豫的吞掉对方吧。
外界,当赤心魔心都回到牛不凡体内,躺了三年的他一阵咳嗽惊醒过来,脑海一阵迷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抱着脑袋蜷缩在地,嘴里是压抑不住的惨叫声。
许久,他颤抖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刺得他的双眼有些生疼,抬手间挡住阳光,微微眯眼便看到浑身上下被宽大黑袍包裹,就连脸部都被帽子完全包裹的黑袍人,嘴里无意识的问道:“我……我是谁?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又是谁?”
“啊啊啊啊……”牛不凡双手抱着脑袋迫切的回想失去的记忆,但却丝毫找不到之前的片段,随之而来是撕裂般的疼痛。
黑袍人看他那样,心底一阵思索“这是睡了三年,睡傻了?”刚准备出手探查什么情况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赤心花的神念:“是我封了他的记忆,求您不要告诉他,他现在执念太深,若是您告诉了他,他恐怕又要入魔,更何况我现在元气大伤,到时,恐怕谁也阻止不了一个一心入魔的人。”
黑袍人衡量一瞬,看着他那副痛苦的样子,淡淡道:“好。”
许久,剧烈的疼痛才缓缓退去,牛不凡有些迫切的问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你……是我的弟子。至于我……是你的师尊——沐离殇”,黑袍人有些犹豫道。
“弟子,师尊?”牛不凡有些迷茫的抱着脑袋使劲回想,但却没有关于沐离殇的丝毫片段。
“那我为什么会失忆?”
“你……三年前,你被人打成重伤,直至今日才苏醒,可能是旧伤未复,莫要心急,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沐离殇声音带些异样的说道。
“我被人打成重伤?谁啊?”
沐离殇嘴角微微抽搐,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的谎去圆。她实在是不会骗人,好半响才微微说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养伤,这些问题,等你记忆恢复了到时自然便知道了。”
但牛不凡却是有些不依不饶,直到他感觉到沐离殇情绪有些不稳定,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咕咕咕……”在他昏迷的三年里,每天以沐离殇的灵力维持生机,没有灵力的维持,肚子便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师尊,有什么吃的吗?”这个问题问的沐离殇有些尴尬,以她强大的是不需要吃东西的,牛不凡虽说不是普通人,但却修为低下,还是需要食物来维持生机的。
牛不凡来回扫视屋内,除了一张床,一把椅子,可谓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心底微道:“自己这个师尊还真是……朴素,嗯?还有一把断剑……为什么上面有一种熟悉感。”伸手准备拿起断剑,却被沐离殇一招手收回。
牛不凡刚想问几句,便听到沐离殇淡淡道:为师去给你找吃的,你先歇息一会儿。”不能牛不凡回复便匆匆离去。
牛不凡心底一阵纳闷“那把剑为什么会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但肚子里却传来强烈的饥饿使他没心思再想下去。
许久,沐离殇带着怨气从外边回来,手中拿着一只烤糊的野兔递给牛不凡,牛不凡见到后却没有欣喜,按理说饿极了的人哪怕是看到再难吃的食物也会食欲大振,可牛不凡却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强忍着恶心的感觉,试探的咬了一口,刚一入嘴,立马就跑到外边呕吐了起来。
沐离殇满脸黑线道:“有那么难吃吗?”
“不……呕……我看到它的时候……呕……就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屋外传来牛不凡断断续续的声音。
沐离殇一下子想起来什么,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他身怀赤心花,吃肉食必定会吐。”心底微微一叹“可惜这方圆百丈唯一的野兔了。”出去又找了半天,才找到几个野果狠狠丢给他。才十分勉强解决了温饱的问题。
即使隔着宽大的袍子牛不凡都能感觉到她浑身散发的怒气,犹豫了半天,才微微试探道:“师……师尊,我晚上睡哪?”
沐离殇强忍着一巴掌把他拍死的冲动,对着屋外挥了挥手发出一道红光。内心却是一肚子火,原本孤寂了许久,有个人能与她说说话,她还是挺开心的,哪成想因为一个谎话,自己成了他的保姆,她都快气死了,什么时候她沐离殇伺候过别人,别人巴结她都来不及。
牛不凡也不敢多问,向屋外走去,只见这边破木屋旁突然多出一座崭新的木屋,与这间木屋形成鲜明的对比。牛不凡心底有些纳闷,“挥手间盖一间木屋,还住那间破木屋干嘛?”
推开门,屋内与沐离殇那间木屋一模一样,一把椅子,一张床,牛不凡嘴角微微抽搐:“还真是……朴素啊!”
“砰!”旁边突然传来不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吓得牛不凡跑了进去,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师尊好像脾气不太好啊!”
九天之上——神界
一间被无数阵法死死封印的密室,一位身着白袍,头带儒冠的老者,整个人有些仙风道骨,手握一枚晶石,口中默念咒语,许久,当老者额头冒着虚汗的时候。面前的空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一般突然出现一道裂缝,从里面传来一道空洞的声音:“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老者小心翼翼道:“回禀圣使,让他……给跑了。”
“废物!你们四个家族一同围剿还能让他跑了?”对面声音略显暴躁的说道。
“圣使,那牛镇天不知从那弄来一种可以连续破碎虚空的法宝,使其逃出我们的包围圈,这才让他跑了,不过牛镇天已死,剩下的小崽子虽逃往下界,但不足为患,迟早能找到他。”
“连续破碎虚空的法宝?跑到下界去了?不足为患?他身怀赤心花,天赋何其之高,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三年之久,若是让他成长起来,别说是你,就算是我都得死。”裂缝中的声音急迫的说道,好像还带着些许感慨。
老者听到后有些犹犹豫豫道:“圣使……若是他现身定能找到,怕就怕他躲着不出来啊!”
裂缝中陷入长久的沉默,老者也不敢催促。
许久,从裂缝飞出一个罗盘,那警告的声音紧随其后:“当赤心花出现在这罗盘千里之内,罗盘便会发出示警,若是三年后还没有抓到他,我就换个人来抓他。”跨界联系十分困难,每次联系后晶石的力量便会耗尽,直到恢复才能使用。
那老者身子一颤,连忙保证道:“圣使放心,有了这罗盘,必定能抓到那小崽子。”裂缝缓缓合闭后,这才大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原地沉思了许久后拿出传讯玉简威严道:“圣使有令!速来!”整了整仪容后走了出去。
老者刚走出去,一道充满杀气的声音彻响天地间:“朱煦老狗,出来受死!”老者当时一呆,他便是那朱煦,可在神界,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过了,直到眼前突然飞来一道凌厉的剑气他才反应过来,险险避开。内心一阵震惊“神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眼前之人身着紫裙,身材高挑,面带纱巾,一双漂亮的眸子布满水雾,清冷、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朱煦,牛家……的惨剧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朱煦心底一惊,脸上表情丝毫不变笑道:“道友,何出此言,那牛家勾结魔族世人皆知,朱某携其余几位同道铲除魔族走狗,若这样算策划的话,那还真是在下一手策划而成,实乃丰功伟绩啊。阁下说牛家的惨剧?我看是大快人心吧!莫非阁下与那牛家有所勾结不成?”最后严肃道。
女子听到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阵打晃,强行稳了稳心神,握紧手中剑刺了上去。
朱煦知道这女子剑气霸道,不敢大意,可他还是低估了女子的修为,几招过后,朱煦浑身伤痕,他大惊“此女剑术甚至在牛镇天之上,再这样下去,吾命休矣。”口中大喊道:“快去找其他家族帮忙。”下面围观众人看到家主频频受伤,急得团团转,听到家主大喊,急忙去找人求救。人需要时间,女子只求速战速决,宁可以伤换命。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朱煦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大喊道:“牛不凡还活着。”
女子听到后内心一颤,那双眸子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一样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朱煦趁女子愣神的功夫燃烧潜力疯狂的逃窜,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那女子反应过来后,追了上去,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崩塌,满脸激动的问道:“他真的还活着?他在那里?”可朱煦根本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一心向前狂奔着。
女子虽修为强大,但拦不住燃烧潜力逃窜的朱煦。但她不急,她先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凡还活着,不凡还活着!”只要抓到朱煦便知道他的下落了。
可事情总是那么不尽人意,前方突然出现三个老头,林家、何家、魏家,四大家族已全部到齐,朱煦见状大喜过望,与那三名老者并排看向女子。那女子御空与他们对峙,欣然一笑“她知道打不过,但她还是想试上一试!”
足尖轻点,一剑斩去……那一刻,尽显绝世风华……
夕阳好似染红了山间……林间的微风好像也在哀嚎着……
那一日,神界震动,朱家家主朱煦断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