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告别槐园,返回黄叶村时途经一家药铺,见门前围着一群人。走上前去听见一个妇人在抽泣,一打听原来是没钱抓药。
曹雪芹问:“这位大嫂,你丈夫得的是什么病?”
妇人哭着说:“哪里是什么病,是被恶霸‘坐地虎’打的。”
“坐地虎”是地方上的一位无赖,家里有些财产,又习过拳脚,手下招揽一群地痞流氓,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搜刮民财,然后又买通地方官府;所以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有人认识曹雪芹就说:“曹二爷在香山一带最数您仗义,也只有您有办法惩治‘坐地虎’这个恶棍。”
“是啊,曹二爷您就行侠仗义为民除了这一害吧!”
“谢谢诸位抬举,谢谢了,曹某无能无德、无权无势。哈哈,谈什么除暴安良?岂敢,岂敢!”
有人悲叹:“唉,什么世道!”
曹雪芹也不理会众人的议论,问那妇人道:“你欠了药铺多少药费?”
“少说也有十几两银子了。”
“好,你在此暂且一等,我去去就来。”
妇人不解地看看曹雪芹。
“我去给你筹办药费。”
妇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曹雪芹走了,妇人就坐在街旁等,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等了,这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曹雪芹回来了,妇人急切地迎上去。
曹雪芹把一幅画递到妇人手上,妇人捧着画疑惑地盯着曹雪芹。
曹雪芹笑笑说:“大嫂,你拿着画进去,送给掌柜的。就说还上所欠的药费,剩下的留作以后取药用。”
妇人更糊涂了,捧着画站着一动不动,目光里充满了绝望。
“大嫂,你照我说的做,保准行。”
“这不是银子啊,孩子他爹再不治,轻说是残废,往重里说连命都保不住了。”说着又哭了。
“大嫂,这幅画比银子还值钱,听我的你就照我说的去试试吧,我在这等着你。”
妇人点点头,默默地走进药铺。
一会儿工夫,妇人抱着药出来了,见到曹雪芹喊了声“恩人!”磕头便拜。
曹雪芹赶忙将妇人搀扶起来。
“施不得,施不得。”
妇人感激地说:“恩人,您救了我们一家啊。”
“大嫂,‘坐地虎’打伤你丈夫,他一点责任也没负?”
“他打伤了我丈夫,把人扔到野外就不管了。我带着年幼的儿子到他家去说理,讨医药费,却被他们打了一顿。告到官府,我又输了官司。”
“天理何在!我帮你讨回公道。”
“您,不可能。我也不能连累你啊,‘坐地虎’有钱有势,又有官府做靠山,惹不起啊。”妇人急忙阻止。
“大嫂,你放心,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你在十字大街上拦住他的马就行了,其余的事由我来处理,请好吧。”
“恩人,我怕为您惹麻烦。”
“没有麻烦,我自有安排。”
曹雪芹跟这位妇人商量好,只等“坐地虎”上钩了。
曹雪芹约好鄂比,敦敏、敦诚、张宜泉来到十字大街上。“坐地虎”带着两个跟班的骑马走来,那妇人看看曹雪芹,得了暗示就哭着上去拦住了“坐地虎”。
“坐地虎”骑在马上举起鞭子骂道:“快滚开,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街上的人呼啦啦围上来看热闹,曹雪芹赶紧挤在前面。
那妇人哭着诉说着并不让道,“坐地虎”看看围上来这么多人,于是恼羞成怒,举着鞭子恶狠狠地说:“我再说一句,让开!”
那妇人没听见一样,哭着,骂着。
“坐地虎”把鞭子在空中抡了一个圈然后狠狠地抽下来。
围观的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胆小的甚至把脸转回去了。
只见人影一闪有人喊了一声“不准打人”。话音未落人已经挡在妇人前面,鞭子就落在这个人的手臂上,衣袖被抽裂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坐地虎”收回鞭子惊讶得发呆,他还在愣着的时候,挡鞭子的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说声:“你下来吧!”
“坐地虎”被从马上揪下来。
“好,揍他,揍他!”众人喊好。
“曹二爷好身手啊,‘坐地虎’这一次你可栽了,栽在曹二爷手上,你可要成为‘赖皮虎’了。”有人认出是旗人曹二爷。
“坐地虎”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可是看看站在面前这个铁塔似的黑大汉,紧握双拳,目光寒气逼人。“坐地虎”心虚了,但他又不想众人面前掉威风,所以就鸭子死了嘴还硬。
“你是什么人敢管老爷的闲事?”
“你不认识我,也就不需要告诉了;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不叫管闲事。你们当街吵架我是来劝架的。”
“好好好,你既然劝架那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看你也是条汉子,你走吧。”“坐地虎”很识相,就来了个顺坡下驴。
他哪里知道,曹雪芹岂肯善罢甘休。
“我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太吃亏?”
“你还想干什么?”
曹雪芹举起手臂说:“你看看我的袖子,裂开了;你看看我的手臂有了一条血印子。我岂能这样就走了。”
“我告诉你,你别不识抬举。你以为我怕你吗?你可知道我是谁?”“坐地虎”虽然心里胆怯,但是嘴上仍然很硬。
“知道,知道,你不是就是什么‘坐地虎’,‘卧地虎’吗?”
“知道就好,识相的快快让开!”
“让开可以,一赔我衣服,二给我疗伤养伤的银子。”
“不知好歹的东西,真是给你脸你不要了。”
“坐地虎”瞪大了眼睛,且把鞭子不由地在手里抖了抖。
鄂比一看这阵势,急忙暗示曹雪芹高声说:“这位大爷又要举鞭了,有好戏看了!”
曹雪芹早就盯好了他拿鞭子的右手,随时做好制服他的准备。
“坐地虎”听鄂比一喊,瞧了一圈围观的人群。
众人齐喊:“揍他,夺他的鞭子,曹二爷揍他!”
“坐地虎”一看这阵势,再瞧瞧眼前的黑大汉曹二爷,又一次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来。
“你用鞭子抽了我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抽你呢?”
“诸位父老乡亲看看,做个见证这是不是他抽的?”
“是,就是。”众人喊。
“我不是抽你,我是抽她,是你自己找的。”
“好,那咱今天就要当着众人的面理论理论了。常言说得好,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你当街行凶打人,且是一位弱女子,难道可以坐视不理吗?”
“是因为他拦我的路在先,有人挡你的去路你能不管吗?”“坐地虎”以为这次抓住了理;所以神气活现地瞧瞧曹雪芹,鼻子发出轻蔑的哼哼声。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拦道当然要管,还要报官。这样吧,她拦你的道,你要报官;我劝架,你打伤了我,我也要报官。我们哪一个私自解决都是违犯王法的。诸位说对不对?”
鄂比首先回应:“就是,到官府里去说个明白,到官府去吧。”
“哈哈,见官府我就怕你了?现在我就领着你去见官,走!”“坐地虎”自以为勾结官府,所以很有底气。
“且慢!”曹雪芹说。
“哈哈,怎么怕了?没有胆气就不要出来逞能!”
“我说过怕了吗?我说过不去官府了吗?我只是说不能这样轻易地走。要去得这妇人、你、我三方一同见官。”
“好,三人一同见官,走吧!”
“不急不急。”曹雪芹不慌不忙地说。
“坐地虎”愤怒了:“你想耍赖,他妈的耍赖也不看看人,你找错了主儿了!”
“不急,我们三人都是当事人,我们各说各的理,官府怎么断?总要有证人吧?人证物证都在,那样是非自然清楚了。诸位,诸位父老乡亲,哪一位愿意跟我们一起到官府走一趟,给做个见证人?”
“谁去?谁去给大爷做个见证人,大爷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坐地虎”举着鞭子恶狠狠地说。
众人一看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谁还敢去作证?
“坐地虎”的两个跟班走出来,“我俩去,去官府作证。”
“好,有两个人了。”“坐地虎”高兴了,“还有人吗?”
“有,我去,还有他三个人。”鄂比走来出指着敦诚、敦敏、张宜泉三个人说。
“你是谁?你们四个人敢去见官吗?”“坐地虎”威胁说。
“哈哈。”鄂比笑了,“你想知道我们四个人的名姓吗?我就是酒鬼鄂比,人称鄂三爷,这位是香山秀才张秀才,至于这二位爷吗,你可更要听好了,这位大哥槐园的主人,这位二弟是西园的主人。”
“坐地虎”听鄂比这么一说,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掂一掂自己的份量,这四个人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兄弟二人,这是皇室家族的公子啊。
鄂比看看“坐地虎”胆怯了,就接着紧逼:“我们四个你看哪一个能怕见官府?这二位公子能怕?见皇上的次数比你官府的都多。”
“坐地虎”一听彻底的软了,靠近鄂比小声说:“三爷,您看这事该怎么办?纯粹是他找茬跟我过不去。”
“这是你们间的事儿,与我无关。”
“哈哈,好,好,好,三爷果然痛快,只要到了官府三爷与那二位公子通融一下,给在下说句好话。事后小的一定重重地回报,银子没有问题,只要三爷开口随便说个数。”
“你看我缺银子吗?”鄂比问“坐地虎”。
“不缺不缺,您是在旗的,吃的是皇粮用的是皇饷,怎么能缺银子!只要爷喜欢什么就随便开口,小的一定孝敬!”
“明人不说暗话,我实在是缺银子;但我不稀罕。”
“爷,您……?”“坐地虎”疑惑了。
“我稀罕的是正义,爱打抱不平!”鄂比义正辞严。
“三爷,我认了,小的服输,这官司我不打了。”
“你得问对面的那位爷。”鄂比指指曹雪芹。
“坐地虎”走近曹雪芹拱拱手说:“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在下认输了,你的伤我包养。”
“那位妇人呢?”
“我也不计较了,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不成,她的事还没办妥呢。”曹雪芹说得很干脆。
“……?药费我认了,这可以了吧?”“坐地虎”此时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还应该再有点补偿吧?她丈夫现在不能下床了,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一家老少的生活都没有依靠了。”
“好,我也认。”
“痛快,空口无凭立个文书吧!”曹雪芹的语气不容回绝。
“立!”“坐地虎”垂头丧气地说。那位妇人,千恩万谢,围观的人也都拍手称赞。
临走时曹雪芹说:“做人啊,要留后路;做事,要讲良心。”
“坐地虎”说:“谢谢曹二爷,那一鞭子您不计较,有肚量;我服您。”
“好了好了,不打不相识。以后大家见面就是朋友了,再见!”鄂比带着曹雪芹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