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绿茵场上基本不会出现什么空场的情况——周围的跑道是要么是锻炼身体的少男少女要么是一对对打情骂俏的情侣,绿茵场上也不缺足球爱好者奔驰。
但这天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在绿茵场上奔跑着,突如其来的大雨依旧没有让他放慢脚步,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刘海缓缓滑过他俊美的脸颊,从远处看像是个清秀的男孩子,但当他驻足停下来休息时雨水黏在他的红色球衣上衬托出曼妙的曲线——这时才看得出她是一个女孩儿。
操场的另一边的宿舍楼以及附近却无比嘈杂,到处都是搬箱子的工人——他们都是被富家请来给他们的宝贝千金搬东西的,由于东西众多工人们不得不开来了一辆大货车,那阵仗好比搬家。刚才还井然有序的学生因为雨势越来越大变得焦躁起来,工人们也似乎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也变得越来越烦躁——看起来雨水具有冲刷理性思维的能力。再望向学校门口到处停摆着一辆又一辆的豪车,大大小小的喇叭声如聒噪的交响乐一般冲击着人的耳膜。
恰似曲终人散。
雨越下越大,似乎随时准备吞没在球场中的女孩儿,但她似乎完全不管天气有多么恶劣还是照样踢球,就算衣服上沾满了泥泞她还是不肯停下。按理说在这么恶劣的雨天就算是男人踢球都会因为打滑而有失水准,但她还是踢出了常人在晴天的正常水平,运球和射门完全没有失误。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了,她郑重地把球定在罚球点上,如视死如归般地盯着这颗球。就算湿漉漉的刘海遮挡住了她不少的视线,但她淡灰色的瞳孔里透出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一个人一般凌冽。
她像是要吐出一口浓痰一样在助跑后狠狠地把球踢了出去——这颗球直接洞穿了球网狠狠地砸在后半场的护栏上,毫无意外地直接把钢铁制作的围栏砸出了一个半圆形状的凹口,球也缓缓地滚到了水洼里停了下来。
“去你的妈!”她对着天空大吼大叫着,看着豆大的雨滴从天空落下后像是泄气的气球一样坐了下来,无力地把头埋到了膝盖上静静地任由雨滴覆盖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又感到了一片阴影覆盖着她,身上也没有淋着雨。她抬起头皱着眉头说:“爸爸?”
“啊,才华你终于舍得叫我一声爸爸了呢。”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洒脱男子打着雨伞替她挡着雨微笑着说。要说这是她男朋友还好说一点,是父亲的话…实在过于离谱。
她白了男人一眼后继续把头埋了下去:“不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现在请你滚,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起来踢球啊,我的好女儿。”男人轻轻地把球踢到了才华的身边,鬼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球拿回来的,他故意像是能剧演员一样用低沉和雄厚的声音骂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遇到丧气事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的?!”
“把你那一套收起来,我不听。”才华继续把头埋着,挥手说,“再说了这个鬼天气你还想踢球?”
“天气嘛。”男人又换了种轻佻的语气说道,“现在天就要放晴了哦。”说老实话,才华根本猜不透这个演员一般的父亲,他实在是太过于擅长伪装真正的自己了。
“你这致敬天野阳菜也太……”才华刚刚说完她就感到了一股温暖撒在她的身上,雨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也渐渐小到直至没有。她睁开眼的时候男人正在收着雨伞,阳光大的像是刚刚的大雨不存在似的,它们唯一存在过的证据就是地上的水,不过不久之后这猛烈的阳光就会带走它们,就像是邪恶却不可打破的自然规律。
“但就算我一直活着重庆也不会变成一座水城哦。”男人郑重其事地向才华微鞠躬道,“春日野才华大小姐,你要求的晴天现在已经给你布置好了。”
“真是辛苦你了,春日野新管家。”才华一只脚停着球整理着自己的刘海询问道,“我现在这衣服被雨打湿之后透不透?”
“穿着莱万多夫斯基的拜仁球服我觉得遇到雨天问题也不大啊。”新盯着才华的身体,那眼神就像一只饿狼盯着一头肥美的羔羊搞得才华浑身不自在,她无可奈何地把胸捂住:“有这种爹吗,这眼神真恶心。”
“面对美人很少有男人不心动。”
“嘁,少找借口,我妈比我漂亮多了。”才华嗤之以鼻后沉默着用一个黑色的发卡把自己的刘海固定好后问道,“说,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话是这么问,新却一直摸着下巴对着才华傻笑着似乎正在想象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因为才华戴上发卡之后风格又变了一种韵味...
“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才华说完就把球对着新的脸上踢,但毫无意外地新很矫健地就接下了这一球。
“见过。”他用另一只手郑重地摆手然后皱着眉头假惺惺地笑着,“但能假小子到你这种清醒脱俗的程度我还是第一见。”
才华搞不清楚这个人是在恶心自己还是在夸奖自己,只能沉默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不过她心里面还是觉得这个人就是来纯粹拿自己开玩笑而已。
“诶嘿~我接到球啦!”新忽然对着才华比着剪刀手瞬间把尴尬的气氛打破了,才华叹了口气后试着换了种语气:“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求求你不要用这种审问犯人的语气跟我说话真是谢谢你了。”
“面对你我很难用正常的语气啊新先生。”
“好吧春日野检察官,我坦白!我今天本来就只是来帮忙搬一下东西的…但我去的时候你不在寝室收拾东西…不过听亚十礼说你心情不好一般都在球场踢球。”他指向了站在球场边上正在收雨伞的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眼睛缠着绷带的长发少女,尽管眼睛缠着绷带但还是能够看出这个名叫亚十礼的女孩儿和才华有几分相似。亚十礼似乎也注意到了球场中间两个人在看着她便微笑着挥手示意。
“亚十礼的感官跟戴不戴绷带没什么关系,你给人家把眼睛遮住还把人家漂亮的脸蛋给盖住了。”才华看着新说,她本来又想继续说什么但是她又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新站在原地发愣似乎又没听见才华的话。二者之间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厚障壁把二人隔开,让两个人每说一句话都感觉十分尴尬。
“要把亚十礼叫过来踢球吗?”新忽然问道,他想主动把这个厚障壁给打破。
“我觉得如果别人看见一个穿着正装眼睛带着绷带的女孩儿在湿漉漉的球场上大力抽射一脚把球门框给踢弯了,”才华咽了口口水,“还是太过于惊悚。”她看向了新,“我们两个就足够了吧?”
哀坐在咖啡厅里看着报纸,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辫就换了一种味道,路过的人根本没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神明大人,连服务员都以为她是隔壁哪个公司的蓝领便一边好言好语说多多照顾一下他们店铺一边递上了一杯经典的蓝山咖啡,哀点头谢过之后便支开了服务员继续埋头看报纸。
本来刚刚什么事情都说完了,但对方忽然又要求她在办公大楼楼下的咖啡店等着,说是少给了她一份文件。哀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不过刚好天下大雨就在此处停留一段时间吧。
报纸上大多数都是一些当地的什么企业家捐了多少多少钱修建了什么东西,当局又得到了什么——不过大多和当地的居民没什么关系,然后就是什么被占地被迫住在铁皮安置房的“恶霸”把隔壁住小洋房还嘲讽自己的“好邻居”杀了。不过这些在社会上能引起眼球的新闻哀对这些东西只是泛泛扫了一眼。最后她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纯灰色衬衫的男人箭步如风地走了进来坐在了她的面前,就算他穿着衬衫也遮挡不住他矫健的身材,在他进咖啡店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阿尼娅小姐?”
“我是。”哀微微点头。
“公司让我把这个文件交给你。”男人从内衬里拿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桌上,“还请你尽快处理一下这件事情,真是麻烦你了。”说完男人就站起身准备走人。
“等等。”哀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男人几乎是下意识操作——他同时就转身过来抓住了她的手的一瞬间就被哀突如其来的力量给震慑到了,但在下一秒哀的手就变得柔软无骨,男人也不好追究什么便重新坐了下来问道:“什么事?”
“这件事。”哀指向了报纸上刚刚注意到的角落,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着报纸沉默着。“人数大概有多少?”哀轻声问道,在其中她始终观察着男人的眼睛。
“1000人以上,5000人以下。”男人说。
“我不信你一个平时坐板凳的没有具体数字。”哀喝着咖啡说道。
“你没有权力...”
“第一我官比你大,第二...你这是把我当外人了啊。”哀直接打断了男人的话,“来,把你所知道的都通通告诉我。”
男人深呼吸了一下后淡淡地说:“根据去年的统计是4000左右,我们猜测增加了差不多三千人到四千人不等的人,另外他们和普通人通婚所生下来的后代能力是绝对没有上一代强的,我们推测大概十代之后这种人会完全消失。”
“两百年左右啊...”
“其中不包括再次出现人为制造的产物和‘产物与产物’通婚的后代,也许血统更为纯正也说不定,负责这些的人说还需要研究很长一段时间。”男人说,“我觉得人类要做好与这种东西打交道的准备。”
“这种东西指的是我这种东西吗?”哀抬起了漂亮的睫毛说道。
“不...当然不是了阿尼娅小姐。”男人赶紧赔笑道,“我指的是不遵循《李氏法案》的异能者...或者...”
“我这种怪物对吧。”
“哎哟阿尼娅小姐你别捉弄我了。”男人赔笑着说着便双手合十上下摆动着,“我对我不尊重的言行感到万分抱歉,还请你饶了我吧。”
“我告诉你,就算是我这样的怪物这里正在跳动的东西也是形似人类的心脏。”哀猛戳着自己的心脏处,平淡如水地盯着男人的眼睛“以后还请你给每个外貌像人的东西放尊重点——如果你不把我当做人,我也没必要把你当做人。”尽管语气比较平淡,就像是个先生语重心长地教导着学生做人的道理,但这种话说的越平淡就越恐怖,很明显男人被哀震慑到了,连忙给哀鞠了几个躬就像是逃命似的离开了,只留下了哀和那份报纸——而那份报纸上的内容标题就是《三十余名异能者青年青年因非法集会被捕》。周围的人根本搞不清楚情况,只看到一个不怒自威的女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魁梧的男人给赶跑了,大致猜这个男人大概是无意间用言语侮辱了漂亮女人吧。
不过说到底,能把漂亮女人惹生气那就是天大的罪过,这男人活该。
哀也干笑了几声,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对待这种人极端点的做法就是“不介意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个人”——如果是在找到新以前可能真就这么干了,自己居然会像个人一样压下怒气跟他好好地说人话,仔细想想就觉得滑稽。
哀重新开始审视着这份报纸,非法集会和合法集会的界定实在是既清晰又模糊,宪法规定是有没有取的官方的批准,但实际上在21世纪00年代末到10年代初一些反日游行并未取得官方的批准但当地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年代异能者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只因为他们和大众不一样——而退魔科的每个人员都是异能者,哀从20世纪90年代就开始对这帮阴影底下的人负责和帮助,在那个年代没有人知道异能者是什么东西,而现在经过战争洗礼的人们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极其极端化,就比如刚刚那名给哀传递消息的男人,从言语中就透出了对异族的不屑。
如果政府人员都是这样子了,更何况老百姓对待他们的态度?这工作比在以前难做得多。而报纸上称“暂无人员伤亡”那说明异能者根本没有动手,而是待在原地双手抱头束手就擒,如果他们想动手可能当地的要出动驻守在当街的民兵组织。
异能者八成是找上了当地公安但是没有得到应允,但又迫于无奈想立刻摆脱身上的歧视标志所以才直接上街游行。但可惜的是这种做法又幼稚又过于无奈,他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哀靠着椅子把报纸盖在自己脑袋上,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对自己根本微不足道的事情现在却像一块石头压在自己脑门上。
“客人是否要点一杯甜品来降降压?”一个穿着门店工作服的服务员,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应该是出来打工的男孩儿。
“我喜欢草莓慕斯蛋糕。”哀把报纸放了下来用玩味的眼神看着男孩儿,这眼神实在是太拨人心弦了,男孩儿直接愣在原地心脏加速砰砰跳着。
过了一会儿男孩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冒犯了,便对着哀深鞠躬后离开。
“你叫什么?”哀忽然问道,这个男孩儿很懂得察言观色,以后万一用得着也不是一件坏事。
“夏淼。”男孩儿回答道,他想了一会儿后小声问道,“也许不该问…你们刚刚提到的东西是不是关于异能者的事情?因为我听到那一串数字…”
“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可以不去了解,了解了也可以不说出来。”哀用修长的食指放在了夏淼的嘴唇上,如妖精般冷笑,“祸从口出。”
“我我我我…知道了。”夏淼连忙点头,“万分抱歉。”忽然被这个陌生的女人调戏居然有一种被女王临幸的幸福感和紧张感。
“我的蛋糕呢?”哀把手收了回来放在桌上微笑着问道。
“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