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飞驰在荒凉的戈壁上,大队人马骎骎而来,裹挟着飞卷的黄沙。
距离出京已有半月,这半月里,他们策马狂奔,每歇一次脚,身边的景象,便更荒凉些许。
漫天的狂风,是远方的中原从未有过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中原周边平叛,最远也只是到了东北的若谷县抵御邻国的入侵。东北的冬与西北完全不同——东北便只是冷,厚厚的雪,走路行军都很困难。一刮起风来,卷起千丈的浮雪,迷得人睁不开眼。而西北的冬天,没有很大的雪,只有干巴巴的寒冷,只有被冻得冷冰冰的砂砾,一颗,一颗,被风挟裹,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沈念征曾在东北打过一场极其精彩的战役——新盈战役,以少胜多,将敌军全部歼灭。也就是因为这场战役,他被封为正三品平广将军——也就是如今的职位。
所以,在艰难的赴西北路上,他偶尔也会想一想,在西北,会经历什么战役呢?这些战役会不会用得上他前些年总结出来的作战经验?
环境越来越恶劣。
开始,还可以见到一点炊烟,在大漠深处悄然升起,带着他的希望,带着全军的希望。但慢慢地,越来越深入西北,水少,傍水而居的人家少,没有炊烟,没有人气,只有无穷无尽的苍凉。
他不是不能吃苦,也不是心生畏惧,他只是不适应,从环境,到天气,到……到偶尔路过的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的本地商队。
但他不能懈怠,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不能停止。他是整支军队的核心,是整个军队的支柱。他倒下,军心涣散,军队便倒下,无法进行以后的战斗。
这个夜晚,满天星斗。
这已是离开京师的第十三个晚上。还有几天,便是除夕了。
他与叶汀弦两年前结婚,两年的除夕,他一个都没有陪她过过。叶汀弦倒是不在乎,总是让他去,让他去,去打仗,去工作,去和陛下汇报战况,没有强行挽留,没有一句怨艾。
真是遗憾啊。他想。
十二月十六他离开京师,十五的那个晚上,天上飘着洋洋洒洒的大雪。
看不见月亮。
而他记得,自己与叶汀弦结婚的那个晚上,天上挂着圆圆的月,皎洁明亮。月光闲散地洒在屋里,女孩子坐在梳妆台前,借着月光卸妆,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上泛着淡淡的微笑。
美好的回忆戛然而止,当一轮弯月在天边升起,前方探路的士兵策马来报:“将军,前方有敌情!”
沈念征勒住马。
“多少人?什么情况?”
士兵匆匆忙忙汇报:“夜暗,属下没太看清,大约有千余人,驻扎在山脚下。”
他指了指那边连成一片的山峦。
沈念征知道,当地人叫那座山,天山。
他顺着手指望过去,望见一轮月牙,孤船一般漂泊在漆黑的天江上,前方便是黑压压的天山礁岩。
沈念征顿了一顿,回头望望浩荡的大军,黑压压一片。
“骑兵营,先跟我去看看,其余人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将军喝令已发,瞬而千人大军飞奔而去,卷起万丈飞沙。